他不等成思危回应了,肩一侧,那圆筒已来到面前,指尖再一削,圆筒的魔纹封印已被打开,大量凶兽牙齿从圆筒中倾泻而出,倒满了一地,自然有些还沾染上地板的鲜血。
成思危的脸色顿时有点难看了:“月食者阁下,我手上没那么多蒙顶石花?”
他见凤晴朗神色一沉,慌忙又道:“但给我点时间,我能搜集到一些!不过,这么多无定兽的牙齿,阁下,你到底是怎么弄到的?”
凤晴朗声音里顿时多了一分怒气:“任务指引的所在地,根本就是一个无定兽的老巢,不单有大量银阶,竟然还有金阶!”
成思危忙歉意道:“阁下,很抱歉,几年前我去那处地方时,那里真的仅仅只有几头无定兽而已……不过,还有金阶啊?”
他眼神看向地上那些脏兮兮的牙齿,眼睛大亮,天啊,莫不是里面还有金阶的无定兽牙齿?
凤晴朗没好气道:“老子看到金阶,转身就跑回来,还元气大伤,导致内伤提前多天引发!少废话,你现在有多少蒙顶石花,先给我吧。”
成思危连忙将蒙顶石花小心翼翼的递过,这是他保住这座无罪城的希望所在了。
凤晴朗的神色终于稍缓,接过物件,也不怕惊世骇俗,左手一抬,熊熊烈火就从掌心燃烧起,迅速变为最适合炼药的碧绿火焰。
成思危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看着,但眼睛却不禁一眯,心道,没想到,他竟然还是个炼药师啊,这是什么样一个妖孽啊……
但很快,他不禁又想,不对,他不应该是时间法则或者空间法则的掌控者吗?为什么能掌握火焰法则……
接着,他看清了火焰力量的升腾方式,喃喃道:“天啊,原来不是火焰法则,他竟然还是个魔法师!”
在这魔法师无比稀缺的年代里,成思危也不知眼前这妖孽价值几何了,对了,这厮的武力值还疑似在鄙人之上……
炼药师一般炼药时,都不喜有人在旁,但凤晴朗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右手一抛,一个平凡无奇的铜炉已经浮在火焰之上,也不精细的去调剂蒙顶石花的成分了,直接一股脑将到手的十几株蒙顶石花全扔到炉子里面去。
成思危也知忌讳,忙退回几步,侧头以示回避。
凤晴朗又将好几种另外的材料扔入炉子,火焰大盛,成思危用眼睛的余光偷偷观摩着,心中有点后悔,一般炼药师炼药短的要好几小时,长起来十天八天也不稀奇,我竟然站在这里陪这妖孽。
令他意外的是,药香已经传来,这么快成丹了?
他不禁稍稍调整了一下脑袋的角度,果然见火焰已经熄灭,妖孽打开炉子,满厅芬芳,成思危心想,蒙顶石花这样的剧毒材料,莫不是什么毒丹不成?
却见凤晴朗迫不及待的打开炉子,抓出几粒,就这么塞入自己口中,飞快的嚼了起来,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美味的糖果。
成思危有点懵了,妖孽炼出毒丹,然后亲身试药?
他听到凤晴朗边嚼边道:“成思危阁下,一会要委屈你了!”
成思危心中一紧,谨慎问:“此话怎讲?”
凤晴朗含糊道:“我已经错过了压制内伤的最佳时机,所以这次的丹药,肯定会有一些后遗症,等一会,我的暴戾之气可能需要宣泄的空间!”
成思危很自觉的又后退两步,笑道:“月食者小友,我们无罪城可经不起你折腾啊。”
凤晴朗瞳孔正渐渐恢复黑色,脸色也多一份笑意:“我明白,所以,一会就只折腾你了!”
话音刚落,整个人已朝成思危电射而去,成思危仅仅能捕获到残影,对方已经来到眼前,丰富的与人争斗经验帮助成思危避过了重伤的危险,他凭着本能顺着力道往后急退,但那疯狂的力量已有部分渗入他的身体,精神海顿时一阵怒海翻腾。
他又急又怒,怎想到凤晴朗竟然说翻脸就翻脸,慌忙道:“小友,有话好好说啊!”
凤晴朗的目光却有点迷离了,尽量柔声道:“成思危阁下,由我发泄,顶多一个小时就结束!”
成思危心中一沉,由你这样暴打一个小时,老子还剩几根骨头,慌忙就往大厅外激射而去,但凤晴朗如影随形,第二拳已经轰然已至,成思危避开要害,但来自肩膀的新一轮酸楚,顿时令他又是一阵咧嘴。
好不容易奔出大街,他慌忙冲天而上,在圣痕大陆,武者突破觉醒期,晋阶至真武,最明显的标志就是与法则共舞,不再受大地束缚,可翱翔于长空之下。
腾空尚未过百米,身后的风声后发先至,又是一拳朝成思危脑门轰击而来,丝毫没有手下留情,成思危慌忙一扭身,将长空当海,自己化身为鱼,堪堪避过,但另一边肩膀自然成了替罪羊,又是一阵锥心的刺痛。
作为水系法则的掌控者,成思危自问刚才一系列动作,绝对当得起大师级发挥了,无奈身后那疑为空间法则或时间法则的掌控者,在长空上比自己更如鱼得水,再次如影随形的追至。
成思危咬牙切齿,忙继续落荒而逃,他不敢冲入下方的无罪城,谁知道身后的妖孽还剩下几分清醒,到时一个不慎,屠城的悲剧恐怕又要再次发生了。
无罪城的人们抬起来,都能看到这一幕骇人的场景,威名远播的成思危大人,就如平时一般,在空中翱翔,让所有武者惊艳和羡慕,但有一点点不同的是,他竟然被人追着揍,而他传说中的绝技,一招也未能施展,就这么一直空中四处逃窜。
一阵阵惊叹声中,有些人认出了凤晴朗,便惊呼,看,就是那头恶魔,在火焰厅随手就宰了护卫队。
成思危也无法再去计算时间了,反正背心已经全是汗水,他气急败坏的喊道:“小友,你的暴戾之气,到底发泄完没有?”
身后没有回音,回应的继续是拳脚。
成思危只好无奈的继续逃窜,但落在下面的人眼里,又是另一番解读了。
“你们听到了吗?天啊,成思危大人好像在求饶着什么啊?”
“听到了,关键人家根本无视他。”
“有魔纹师在吗,将这段影像录制下来,那就发财了!”
“……”
下面沸腾的反应,成思危多少也看在眼里,他更是气急败坏,恼羞成怒之下,再次尝试反击,打算扳回一点颜面,好歹在日后的传说之中,自己是和妖孽大战若干回合,而不是被妖孽追着狂揍若干回合……
但妖孽仍处癫狂状态,攻击极度凶猛,没给成思危任何机会,成思危大人只好无奈叹气,往城外疾飞而去,反正现在也无暇管理城中的混乱状况了,所谓起到的震慑作用,还不如先维护自己的威严吧。
就在成思危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下去时,身后的风终于完全静止了下来,但他还是飞出老远一段距离后,才敢回头,发现凤晴朗正停在半空中,双手撑着膝盖,粗喘着气,还笑道:“成思危阁下,你老人家跑得可真快啊!差点就追不上了。”
成思危心中大骂,你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吗?但口中还是勉强笑道:“不敢当,不敢当啊。”
他打量妖孽,貌似已经回复正常,才轻轻呼了口气,无论如何,总算是活过来了,他开始琢磨,如何去好好敲诈火焰佣兵协会一笔,再如何向无罪联盟总部写这次的报告,好好请功一番,关于这妖孽的情况,当然要详细报告,自然有人会收拾他,以报今天之仇……
构思得正美好,成思危却见凤晴朗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目光已经完全恢复了清明,仿佛对于他劫后重生的心思,一目了然。
枫林区无罪城差点被屠城的风波,已过去一个月。
此事余波犹未散去,依然是无罪城里的重要谈资之一,两大真武在天空中的追逐战,无罪城主成思危被揍得毫无还手之力,貌似中途还多次出言求饶。
多个组织进入无罪城,调查事件真相,都无果而终。
最叫人讶异的是,作为本次风波的重要参与者成思危,在整个过程的描述里,很多地方都语焉不详,最起码,他没能概述出那个妖孽到底是什么法则的掌控者,到底有什么特长。
调查者很有理由怀疑,成思危是否与那位准屠城者达成了某种协议。
根据很多当事目击人的描述,基本已能拼出那位妖孽的容貌,已初步判定,此人与东海岸无罪城的屠城者为同一人。
同时,根据海外传递回来的最新通缉目录,调查者们又惊骇的发现,此人如果瞳孔颜色为黑色,那么,他的容貌与近年来另一位名动天下的通缉犯,代号为“叛逆者”的容貌,完全一模一样。
那可是来自海外非常遥远的传奇大陆的通缉令,其赏金之丰厚,足以令任何一个正常人为之疯狂。
迪王朝、龙族联盟、夏氏王朝……通缉委托人那一栏耀眼夺目的名字,全部是早已写入传说中的传奇王朝。
但现在他们,都在通缉同一个人。
而这个人,还能在那么遥远的地方,来到他们圣痕大陆,能在传奇之下逃出生天的家伙,能在无数强者的长期追杀下,仍逍遥的呆在通缉名单上屹立不倒的家伙,到底是何等妖孽。
不过有点诡异的是,来自遥远大陆的通缉资料上,只有照片,及身体特征,还取了一个相同的代号“叛逆者”,就没有其余的资料,没有年龄,没有身高,没有特长,甚至没有他犯下的相关罪行……
但这不会妨碍大量的赏金猎人汹涌而出,其中绝对不乏元老级人物,只要猎杀这位“叛逆者”,不单自己毕生无忧,自己的家人后嗣,也将永世安乐。
只可惜,那位代号“叛逆者”的妖孽,似乎再一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作为当事人凤晴朗,此时已经远在万里之外。
麒麟山,锐风公国的着名山峰,它的名气源于曾经的千年豪门南氏家族坐镇于此。
何谓曾经,就是一种过去式。
如今的南氏家族,不再是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顶级豪门。
时光与辉煌是宿敌。
如今的她,仅仅是一个七等公国的地方贵族。
凤晴朗来到这里,源于一位故人的推荐,也源于南氏家族曾以太古魔道闻名于圣痕大陆。
微凉的风渗出初秋的寒意,凤晴朗漫步于并不平整山道,落叶轻舞,恰逢山巅传来了钟声,真怀疑是不是来到了某个静修院。
午后的太阳躲藏在白云之后,抬眼望去,湛蓝的天空似乎与山巅融为一体。
道路的尽头,是那破落了华漆的围墙,风吹雨打去的,不单是这个家族的辉煌,应该还有这个家族的骄傲,凤晴朗不由得轻轻皱了皱眉,他有点怀疑这里是不是真能找到他想要的,因为他剩下的时间,实在不多了。
高达数米的大铁门很是气势森然,只不过那密布的铁锈,总觉得缺了几分威严。
凤晴朗叩响了门环,但只能回响起铁锈的碰撞声。
无奈下,凤晴朗只好扯起嗓子嚷道:“有人吗?贵客来访!”
仍是无声无息,就连门后近处的野鸟也懒得理他,凤晴朗这位贵客也没什么自觉,举手就往铁门推去,也没使什么劲,铁门竟然轰然倒下,终于令杂草丛生的大草坪上的各种野鸟纷纷惊起,带着一片吱吱喳喳的鸣叫。
草坪的远方终于冒出一个白发老头,远远就嚷道:“哪门子的访友,还好意思自称贵客,有没有礼貌啊,一来就直接把我们的门给推倒了。”
凤晴朗用力的眨了眨眼,说:“原来你听到我前面的喊门啊。”
老头一身管家的华服,如果不是那些补丁太过显眼的话,怎么看也是一个上层社会的人物。
老头继续嚷嚷道:“我们的千年大门,由暗夜山脉深处的精钢石精制而成,单单是预备工序,就足有一千多道,但现在,你竟然把它给弄坏了!”
凤晴朗看着面前这张痛心疾首的脸,再观摩神色,他明白过来:“老头,你是想敲诈我一笔,对不?”
管家终于老脸一红,嗫嚅道:“喂,小子,你别胡说,我好歹也是南氏家族的首席管家,需要敲诈你这样的小辈吗?”
他眼见对方看来是精明人物,也暂不纠缠赔偿一事,话锋转道:“说吧,小家伙,你又是我们哪门子的亲戚或者朋友,这次来又想借走我们哪件太古魔器?”
如果是有求而来,无论对方的愿望是否能达成,老管家也有信心让他掉层皮。
凤晴朗微笑道:“我找南翎,东方沛让我来找他的!”
听着面前的小家伙竟然敢直呼自己家主的名字,管家的脸色马上一变,但听到后来东方沛的名字,神色又化作狐疑,重新打量起凤晴朗来。
东方沛,魔纹学的巨匠,在当世名声极隆,那可是真真正正的大人物。
管家终于笑了:“来行骗的见多了,这么天马行空的,还是第一个,你觉得东方沛贤人和我们家家主会认识吗?”
东方沛和南翎的私交,管家相信并没有几个人知道。
凤晴朗却拿出了一个戒指盒大小的方盒,指尖一划,魔纹封印解除,一个半米左右的小人从盒子里浮出,悬浮在虚空之中,正是那东方沛的模样,这显然是一段录制好的影像:
东方沛打了呵欠,揉着眉心道:“吾友南翎,我知道你最近的烦恼,我推荐一个人给你,好货色,绝对的好货,肯定能超过你的期望值。你可以像相信我那样去相信他……”
影像结束,凤晴朗眉头大皱,显然他也是第一次看这段影像,他对影像里的言辞十分不满,自己怎么有点货物的意思……
但管家的神情却完全变了,那是一种由心的肃然起敬,他挺了挺腰,多少回复一些当年的神气,正容道:“阁下,你远道而来,我们有失远迎,实在失礼啊。”
说罢,还恭敬的行礼。
凤晴朗赶紧扶住:“老头,别这样,还是刚才的你比较自然。嗯,我可以见南翎了吧?”
“当然可以。贵客,这边请!”
凤晴朗回头看了一眼那崩塌的大门,管家赶紧道:“不要紧,一会我们自然会有工人处理。”
凤晴朗瞥了眼老管家,心想一会可能得累死这老家伙了,也罢……
他脚尖往铁门的顶端一挑,那巨大的铁门轰然而起,重新伫立原位,竟不差分毫。
管家不禁瞪大了眼,他是有过见识的人,他知道能做到这样的,该有多难……
凤晴朗道:“螺丝你得自己上了,建议上紧一点点,这样倒下来的时候会比较逼真。”
老管家老脸再次一红,苦笑道:“让阁下见笑了……对了,贵客下次来,可以绕过正门,从东面进,那里的门是正常的。不过还得喊门,那里有狗……”
“……”
凤晴朗见过不少豪门落魄后的模样,但寒酸成南氏家族这样的,还真不多见,那近千平的大草坪上,全是杂草,各种蚱蜢昆虫,正在其中活蹦乱跳,前来猎食的野鸟品种之丰富,可能有些连野生学家也未必叫得上名字,反正,这里处处上演着大自然最本色的生态美。
喷泉已经完全干涸,喷泉雕塑还少了一只手,凤晴朗注目时,老管家解释:“这是少爷小时候干的,他说这样是残缺美,残缺美才是真的美。”
听着老管家对于自家少爷的破坏行为,还有点引以为豪,凤晴朗只能不置可否的一笑。
踏上百级的阶梯,踏入那三百多平的大厅,凤晴朗终于眼前一亮,大厅的布置仍是满满的落魄气息,但大厅的中央,那唯一被清扫得干干净净的小区域里,一个绝色美人含笑注视着风尘仆仆的凤晴朗,那份雍容和高雅,绝不是常人所能拥有的。
但凤晴朗知道,她并不是真实的,如果将手,或者任意一件物体朝那区域扫过,一定会扫过她的身体。
她仅仅是用魔纹勾勒的画像!
普通画师的画像是平面的,但魔纹是的画像却可以立体,而且恒久。
但要做到如此精细,如此栩栩如生,仿如真人重现眼前,这要花这位魔纹师多少心血……
凤晴朗想起了过往,他曾经也同样用魔纹画过一幅,同样的无尽心血,只不过,岁月以唏嘘摧毁美好,没有所谓的两情相悦,只有一宗关于如何利用痴情的阴谋。
老管家解释道:“这是我们家母,她…已经病逝多年了,这是个她生前的样子……嗯,我们家主亲手画的。”
凤晴朗怅然间,忽然脑海里一道冰冷划过,他慌忙从往事中抽身而退,这是有人在暗中窥视自己。
他默默环顾四周,并无异样,看来那股力量并无敌意,仅仅是观察一下他的到来。
转念一想,凤晴朗也释然了,像南氏家族这样的庞然大物,如果没有一两个隐藏在阴影里的守护者,就凭他们拥有这么多太古魔器,恐怕早被人吞得一干二净了。
一阵爽朗的笑声打破了尴尬的沉默,一个面相温和的中年男人,从大厅尽头的楼梯走下,远远就笑道:“贵宾光临,蓬荜生辉啊!”
老管家忙解释道:“老爷,他是……”
男子打断老管家,笑道:“我知道,东方沛那老家伙的忘年交,千年一遇的魔纹学天才!”
“来,凤晴朗小友,这边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