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暴雨如注,铺天盖地倾泻而下。
一道刺白的闪电划破窗边,震耳欲聋的雷声沉闷地在耳边炸起。
乔知漾望着坐在沙发上的女人,面色煞白,指甲本能恐惧地掐进了掌心。
“怎么还站着不动?”
邱霜穿着身正装,妆容精致的面容眉眼里有着丝倦意,显然是从百忙中奔波过来。
像是顾忌着公共现场,她压抑着怒火,冷声,“非要我亲自拉你过来才行是吗?”
强烈汹涌的压迫令人实在透不过气。
乔知漾攥紧掌心,咬着下唇,抬起沉重的双腿慢慢走了过去。
“跪下。”
她刚走上前,邱霜拿起放在旁边的戒尺,眼神极冷地瞪着她,口吻严厉,“把手伸出来。”
那把戒尺颜色已经有些陈旧。
枯黄色的尺身还泛出了几道裂缝。
就像是看到了自己最害怕的东西,乔知漾眼瞳微缩,呼吸像是应激般变得有些急促。
她吓得往后退了退。
自虐般咬着下唇的力道蓦然加重。
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在发抖。
噩梦般的回忆像是外面汹涌的暴雨,在她大脑里疯狂席卷着。
只是忍不住偷吃一口不允许吃的零食。
只是不允许跟不允许交往的同学多聊一句。
只是成绩距离定下的目标少了一分。
“跪下,把手伸出来!”
小小的她无助又害怕地跪在冰凉的瓷砖上。
在满屋佣人同情的目光下,她被粗鲁地抓着小手,被迫摊开了掌心。
那把枯黄色的戒尺,就这么在她泪眼下,一下又一下又重又狠地打了下去。
“啪!”
“知道错了吗?”
“啪!”
“下次还敢不敢!”
“啪!”
“今晚给我呆在房间里反省,没我允许,不准出来!”
不管她怎么哭着求喊,那道长长的戒尺始终都毫不留情地打在她娇嫩的掌心上。
直到她眼泪似乎都快流干,手掌早已红肿得厉害,才有了暂停的迹象。
最后女人甩掉她的手,只冰冷地扔下一句“妈妈这样打你,都是为了你好,不然你不会长记性。”
恐惧像是失了控往上生长的藤蔓。
用力地缠绕着她心脏,刺得她又疼又怕。
双腿颤了颤,几乎条件反射地被迫屈服。
但是——
混乱的脑海里倏然响起了那道熟悉低磁的嗓音,如同神明对她的救赎。
“不要习惯受委屈。”
“因为我在。”
仿佛一缕轻柔的春风,将不断缠绕着她的藤蔓全部吹掉。
然后轻轻地抚摸着她伤痕累累的心脏,亲吻她的伤口。
那些恐惧似乎没这么可怕了。
乔知漾慢慢地松开了一直紧咬着的唇瓣。
“我为什么要跪下?”
她猛地抬起通红的双眼,委屈控诉的声音像是跟以前委屈压抑的自己一一重叠,“我从来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跪下!”
邱霜一愣,随即气笑了声。
“你还有脸反驳我?”
她握着戒尺用力地往桌面敲了下,“擅自瞒着我离家出走,跑来京北读什么破服装设计,信息不回,电话也不回,还偷偷租了房开了微博,做什么旗袍种草姬,在网上发这种不入流的照片!”
“还有你脸上涂的是什么口红?颜色还这么鲜艳,我不是告诉过你,”
“再看看你身上穿的旗袍这么短,连膝盖都要露出来了,乔知漾,你在骚给谁看!”
“家里给了你这么尊贵的身份,我这么认真教导你做个合格的千金小姐,你就这么回报我的?”
邱霜气得胸膛起伏。
她怒目相视,“乔知漾,我对你真是太失望了。”
眼泪几欲夺眶而出。
以前一次次的忍耐顺从,是因为年龄关系,还不能反抗。
也因为他们是孕养她的父母,所以不管多么过分的事,她都想尽力做好乖女儿这个身份。
哪怕当时精神已经快逐渐崩溃。
她也努力学着消化,学着一笑而过。
可是到头来发现,这么委屈的结果就是——
他们不会怜惜她的痛苦,只会更变本加厉操控着她,让她继续献祭出自己全部的人生。
真的是受够了!
“我不会跟您走。”
乔知漾攥紧双手,通红的双眼受伤而又坚定地望着她,“从我选择来到京北,我就没打算要回去。”
就在她话音刚落。
几个酒店的工作人员走了过来。
他们手里拿着的正是她的行李!
“你以为你有拒绝的选择吗?”
邱霜冷冷地看着她,“如果不是公司出了些事,你以为我会放任你在外面疯这么久?”
“这里的房间我给你退掉了,还有你那个微博,我也让人注销掉了。”
她站起身,语气强势,“明天一大早,我会带你去办退学手续,然后就回港城。”
什么?
乔知漾怔怔望着被随手放在地上的行李,耳朵嗡嗡作响。
“轰隆——”
外面雷电交加,暴雨下得更猛烈了。
“你凭什么又替我做决定?”
女孩肩膀颤抖,沙哑的嗓音带着隐忍的哭腔,“凭什么又擅自夺走我喜欢的东西,凭什么我什么都要听你?”
“到底凭什么!”
“刷——”
回应她的是,一叠照片狠狠地往她脸上甩了过去。
“就凭我是你的妈妈,我管你就是天经地义!”
邱霜气得眼中泛出了血丝,再也不顾公共场合,抬手指着她,声音尖锐,“你背着我跟岑家那位搞在一起,我都没跟你算账,你还敢一次又一次跟我顶嘴,这像什么话!”
“还有你明明知道家里已经给你安排了跟盛家小少爷的联姻,你还这么不要脸跟别的男人鬼混!”
邱霜动作极大地推了她一把,“乔知漾, 你犯不犯贱啊!”
鬼混。
犯贱。
乔知漾眼睛通红,突然就觉得挺好笑的。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母亲会这样辱骂自己的女儿啊。
“是啊,你是我的妈妈,当然会为我好了。”
她目光直视,勾唇嘲讽轻笑,“但到底是真的为我好,还是只为了满足你的控制欲?”
“你!”
邱霜脸色沉得厉害,蓦然起身挥着手掌就要扇过去。
这一瞬间。
乔知漾猛地转身往门口处跑去。
不顾身后的人怎么怒喊,她推开了大门跑了出去。
“啪嗒啪嗒。”
暴雨一滴一滴地砸在身上。
乔知漾像是什么都感觉不到,迈着双腿,神情麻木又慌乱地向前跑着。
她凌乱的大脑只有一个想法。
跑!
要跑快点!
绝对不能被抓住了!
“唔!”
路边的灯光昏暗,加上大雨的冲洗。
她一时没注意到脚边的垃圾,整个人瞬间失了平衡,摔在了冷硬的地上。
娇嫩的膝盖破了一层皮,就连掌心也被划伤。
“好痛.....”
她全身湿透,像只受伤的小绵羊,黯然的双眸一点点被泪水眼眸,“真的好痛.....”
四肢就像被扣着沉甸甸的锁链。
焦虑,疲倦的情绪疯狂地冲击着此时脆弱的神经。
让她再次像是溺水者般,难以透气。
“不好,病好像发作了.....”
乔知漾茫然地张望着漆黑的四周。
可是她的药呢?
在哪?
啊对....
她以为崭新的生活已经开始了,所以已经把药给扔了。
乔知漾蜷缩在角落里,下唇咬得极紧。
原来....还不能扔掉吗?
可是没有了药。
她该如何抵抗得了这来势汹汹的精神崩溃。
谁又能帮帮她呢....
就在她眉眼疲惫麻木,正欲自虐般地又想把唇瓣咬得更重时。
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穿透暴雨,疾速地停在了她的面前。
“漾漾!”
仿佛像是心软的神明听到她的呼救,而对她的回应。
后车门打开,男人撑着伞,一如像是那日沐浴在光下救赎她而来的神明般,快步地朝她走来。
女孩的精神状态明显很不好。
像只受伤可怜的小绵羊,瑟缩在角落里,无助又带着些警惕地望着他。
岑昼望着她煞白的小脸,心疼得眼角红了红。
他耐心地腰身微弯,半蹲在地面,将伞全部遮在她头顶。
再从口袋里掏出黑加仑口味的糖果,递给她,温柔诱哄,“宝贝乖乖,跟哥哥走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