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噗通!
噗通!
大雾四起的竹林,碎石被一块块丢入河里,今晚的月光格外皎洁,撕开了迷雾的一道口子,小男孩坐在河边抬头望月身后的迷雾,黑色人影静静伫立。
忽的,迷雾中传来靴子踩上泥沙地噗噗的脚步声,一个扛着铁锄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停了片刻压了压头上的草帽径直走进河对岸的迷雾。
噗通!
银勾落河一根丝线自河面升出连接到竹竿末端,竹竿身后中年男人盘膝而坐,迷雾彻底掩去了他的身影。
中年男人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南南和人影的注意,南南继续往河里扔着石头,人影依旧静静站他身后没有动作。
不久丝线带动竹竿末端往下拉了拉,中年男人伸手扶了下并没有歪倒的竹竿,月光的一角唐云从暗影里走了出来。
在他出来的那一刻迷雾汇聚起来遮蔽了他的视线,迷雾中他听到了男人说话的声音。
“雨夜后这片泥土的芬芳太适合播撒生命了。”
迷雾散开一个身穿棕色皮夹克蹲在地上的男人捻起一撮泥土回头对身后站着的沐姨说:“你说呢?雪吟。”
沐姨摸着隆起的小腹眼中浓浓的情意看着男人轻笑点头。
提到种植男人对于这种事似乎很急切立马就开始了思考,“嗬~那应该种些什么呢?玫瑰?橙花?洋...甘...菊?”
“噗嗤!”
沐姨笑出了声拿开男人抵在下巴的手指,“你呀!一提到那些花草就不顾自己形象,你看,手上和下巴上全是泥土。”
沐姨拿出带在身上的手帕为男人认真擦拭着泥土,她的手指白皙骨节分明,男人的手掌黝黑粗糙,布满伤疤。
男人任由沐姨擦拭着身上的泥土自顾自想着自己的事情,突然他灵光一闪抓住女人的手把女人吓了一跳。
“我想到了!就种向日葵吧!”男人上一秒的语气还带着询问下一秒右手握拳锤在左手掌上很是激动,“对!就种向日葵!按照这个时间...等花开的时候就是我们孩子出生的时候!向日葵总要比这个世界更先迎接太阳的到来,我们的孩子会健康快乐的长大,未来是充满希望与光亮。”
沐姨看着男人脸上的憧憬重重点头,“嗯!都听你的!”
......
眼前的迷雾轰的炸开了,身后突然传来声响唐云回头,只见男人穿着蓝色渔裤,脚踩筒靴,褐色的泥土沾在他的衣服上、裤子上、靴子上还有脸上,他的对面站着村长,这时的村长脸上的皱纹还不深,鬓角也未全白。
“村长我都和你说了很多次了,我手里没钱,我的钱全部拿去做研究了。”
男人站在比现在要年轻很多的村长面前双手摊开表情无奈,“你瞧瞧,我这手,仔细瞧瞧,你家那炭有我这黑吗?还有这疤好几年了全是研究留下来的,我也就保证了能用用不影响我日常生活。再说了我家雪吟还怀有身孕我身上属实没有多余的钱了。”
“小李啊!”村长倒了杯茶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语重心长说:“你不是植物学家吗?像你这类身份的人不仅人脉广,工资待遇也高,还有上头也肯定会给你拨款用来做研究的,你怎么可能没钱?你要知道这钱呐!村长也是拿来造福全村的。”
“造福全村?”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甩开村长的手后退了两步质问:“到底是造福你自己还是全村你心里清楚。如果真的是造福全村我的工资可以少用来做几场研究。上面拨下来的款你真的有用在村民身上吗?”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男人的话就像是利剑刺穿了阴暗的帷幕将村长略微阴沉下来的脸暴露出来,“你就说上头的钱哪年我没有拿来为村里做贡献。”
“笑话!就你那点口头贡献几年了有什么动静?村长!做饼都知道要和面呢!别再拿村民们当傻子了,小心有一天玩火自焚。”
男人说完拿起桌上的小铁铲和一个布袋子摔门而出。
这几天的天空不太明媚,云彩换了蓝墨积压在一起,淅沥的小雨全天下着,此起彼伏的闪电混杂着敲响世界的雷鸣宣示着暴风雨的到来。
“看来得加快忙完手里的活了。对了,今天就把家里的老母鸡拿来煲汤给雪吟吃吧。”男人拍了拍手里的草帽盖在头上走进了雨中。
村长站在窗前看着走进雨中的男人目光阴鸷,伴随着一道雷鸣他手中的茶杯爆裂开来,血水混杂茶水一同落在窗边放着的向日葵花瓣上,“呵!那就看看最后自焚的是谁。”
......
迷雾再次炸开,男人和沐姨坐在河边在月下相拥,沐姨依偎在男人怀里贪婪的享受着男人身上的温度,她的脚丫泡在河里交错着踢起一朵朵银色晶莹的水花。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爱你。”
“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男人俯身脸贴在沐姨头上,嘴在她耳边低语,“我说,我...爱...你!”
沐姨踢水的脚停了下来,眼皮微微动努力维持着平静双手却不安的抓住男人的衣服。
她太清楚男人说这话的意思了。
他又要离开跟随科研团队去很远的地方做研究,这一次去的地方可能会有诡谲微笑的密林盛开饮血分尸的艳花,白骨睡卧的山间凶猛的野兽埋伏其中,静谧的夜下各色目光参与未知的实验。
“我爱你。”说的是那样真诚炽烈,连云彩也为之动容捂住星月记录下来,可在女人耳中这更像是生与死的告别。
下意识的沐姨紧紧抓住了男人的衣服,她怕突然吹来一缕晚风将他从她身边吹离。
几经挣扎沐姨还是开口问:“球球五岁生日的时候会等到你吗?”
她还是得放他走的,这是他年少的梦,她也喜欢看那个在实验台前忙碌思考的身影。
五年,对于一场实验犹如夜月的烟火转瞬即逝,对于刚破土的植株却是一场漫长的长大。
“你知道的,五岁,球球正是最期待我们的时候,哪怕你的工作再忙只要回来一天她也会高兴上好一阵子。还有......”沐姨顿了顿突然哽咽说:“五年真的好漫长,我不想每天只和你活在书信中,书信真的好冰冷我感受不到你,每一次你的来信我都激动又害怕,那里面不是你可那里面记载了你,这是我唯一能了解你的方式......回来...好吗?哪怕就让我看见你一眼。”
她的眼泪滴落到男人放在她小腹左手无名指上沿着皮肤滑落像是枚银戒在月下闪着光。
于是男人吻上了女人的额,如果可以他也不想离开,无拘的青风比不上时间带来的牵挂,年少的梦还是停留在温情手下,这里是他的家是灵魂安定的地方茫茫世间没有什么是比得上的。
可惜离不离开并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决定,他的身后有团队,有千千万万个家在期待他,他的那一个也在里面。
“嗯,我答应你,不管研究结果如何我一定会在球球五岁生日赶回来见你。”
......
“哼!你身为妖女的丈夫就算不是妖也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正当男人和沐姨还在相拥时村长拿着砍刀出现在他们身后,一刀将他们砍得消散。
村长转过身来,身边同时凝聚出几十个村民,这些村民有男有女手中拿着铁铲、铁锄、镰刀、斧头愤怒的盯着前方瘫倒在地上全身是血的男人。
蹭!!!
砍刀被村长丢向男人插进他身前的泥土里,村长转过身去捂着眼摇了摇头。
“你走吧,看在你以前对村子做出过奉献的份上今天就饶你一命,从此以后有多远滚多远不得再踏入村子半步!”
男人看着愤怒的村民和转过身去有些颓废的村长,苦笑一声眼中涌出泪水抓住砍刀强撑起身体。
村民立刻后退半步举起手中的武器防止男人突然冲过来。
男人流着泪看着这群曾经他帮助过无数次的村民最终缓缓走出了村庄。
“村长我们真的就这样放过他吗?他可是妖女的丈夫啊!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是啊!妖女身边的人能有什么好人?”
望着男人的背影村民们有些坐不住了,要不是有村长拦住他们早就上去把他大卸八块了。
“你们不懂。”村长转身盯着男人的背影先前的悲痛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阴狠,“他是妖女的爱人,妖女怎么可能就这样让他死去,她肯定在他身上设了妖术,我们在村里杀了他必定会带来大祸,以他现在的样子已经活不了多久了,等他离得远些我们引诱那些野兽再将他彻底杀死,即便出了事遭殃的也是野兽,我们就彻底安全了。”
“对啊!我们怎么没想到还是村长脑子好使!”
“就是就是,这样既能解决那个妖孽又不会给村里带来灾祸,简直是一举两得。”
“是呀!是呀!”
村民情绪高涨赞同着这堪称完美的方法逐渐消散留下村长独自一人站在原地看着刚才男人走过的小路。
良久,他双腿合拢挺直腰身,理了理衣服领口,拍顺了衣服,迈开脚步像是一位优雅端庄的贵族走在男人走过的小路上逐渐远去。
“王权之路,就在脚下。”
......
村长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视野里,等唐云回过神来南南不知何时站在河边看着他,手中还拿着一个玻璃注射器,黑色人影的手搭在南南头上,没有五官的脸似在看他。
“看起来和我想的不错,你应该就是沐姨的丈夫,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执念?禁忌魔法?还是诅咒?”
这话是唐云对人影说的又像是说给南南听的,他不确定人影是否能回答他的问题但至少南南是能开口说话的。
果不其然人影没有回答唐云的问题反而是南南伸出握住注射器的手断断续续说:“我......血......仪式......”
碰!
他说完人影便将手从南南头上拿开褪进迷雾里任由南南摔倒在地。
不久周围的迷雾消散了,唐云知道这是人影离开的信号,他走上前捡起地上的注射器,里面装着某种红色液体,通过刚才南南说的这估计就是血了,只是不知道是谁的。
收好注射器唐云看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南南摇了摇头,“悲惨的工具人。”
吐槽了一句唐云一只手将他抓起扛在肩上向沐姨家走去。
“哟?你手臂上的针眼这么新鲜,不会是从你身上抽的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