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等成玉马车再到欲仙楼的时候，龟公远远的就迎了上来，打开角门带着马车去到了后院。
寄雪连忙亲手煮茶，给两人倒好茶，又看了看靠在院子门口马车边上的十三。这车夫性子也太闲散了些，这主人家居然也不怪罪。
闲话不多说，只等成玉一坐好，寄雪就吩咐人下去带着十多个干巴巴的小丫头上来。那些小丫头大的也就约莫十二三岁的样子，小些的也不过是晴如一般的七八岁大小。
一众小丫头进了屋，有些惊惶的请了安，东张西望了一圈也就看见成玉和晴如两个女人，心里的害怕也就消散了些。
虽不知今日过后的命运会如何，至少不用被卖给那些脑满肠肥的伤人，做一些自己都不愿意做的事。
一排小丫头七手八脚的行了礼，寄雪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这几个楼才凑够这么些油盐不进长相也不算出挑的丫头，规矩难免差了一些。
等一众小丫头站好，成玉才放下手里的茶盏在她们面前走了两圈。点了四个看起来还算是本分的丫头，问了名字和籍贯就留了下来。
余下的小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难掩的失落。寄雪朝着她们摆了摆手，她们也就只得行了礼，就一排的退了下去。其中一个身着灰色粗布衣裳的丫头有些迟疑的看了看她们，颇有些不甘的跟在队伍的最后面。
就在即将跨出院落的时候，那姑娘咬了咬唇，眼一闭心一横，回头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成玉的身前跪下磕了一个响头。
“求夫人救我。”
“你这是？”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纵是成玉也是一惊。
“我叫陈媛，父母健在，并不是自愿卖身到这欲仙楼的。”
“哦？”
成玉刚想说话，就看一龟公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满脸的气急败坏，嘴里不停的大喊着：“妈妈，不好了，那死丫头片子又不见了！”
寄雪赶紧迎了过去怒斥道：“慌什么慌？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惊扰了贵客我打不死你。人不见了你光跟我喊有什么用，赶紧派人去找啊。”
“是是是。”龟公连声应是，就准备退下。
寄雪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又喊道：“动作轻些，可别坏了那些爷的兴致。”
寄雪回过身，理了理头发，又是一副妩媚端庄的样子。白了地上跪着的陈媛一眼，连忙使唤人赶紧将她拖下去。这银票还没到手呢，别让那夫人觉得这些丫头都带不出去，可不就砸了这桩买卖？
这些小丫头身上穿的，可都是今日白天连忙去成衣店买的最新花色的成衣。这人靠衣装，这不，就能卖个好价钱。
寄雪点着手里的银票，喜笑颜开就准备送客。送走了这尊佛，才能去料理外面那档子事。
她有些伤神的捏了捏眉心，这些倒霉东西，净让人添堵。这皱纹都要被多气出来几条。
“刚才那姑娘那是怎么回事？”
“她呀，谁知道呢。恐怕又是受人坑骗才签下那张卖身契的吧，我们这种营生，可是只认卖身契不听来历出生的，这地方的姑娘，又有几个没有那么一两段伤心的过往。”
说到这，寄雪数钱的手一顿，突兀的笑了一声。也不知到底想到了什么伤心往事。
“既如此，我也就不再多问。”成玉再抽出一张百两白银的银票递给她，“但求寄雪姑娘割爱。”
“夫人真是菩萨心肠。”接过银票，寄雪又掏出那一叠的卖身契，找到陈媛那张递了过去。一天到晚总想着逃出去的这些贱蹄子，有人愿意给她赎身也好，反正姿色寻常，留在手里也没甚大用。
重新被带回来，看见成玉手里捏着的那张卖身契，陈媛千恩万谢的去到成玉的身后站好，满脸眼泪好不狼狈。
“那，寄雪恭送夫人，夫人慢走。”
成玉扭头看了一眼前院的方向，这次出门就带了晴如这样一个小丫头，都是女人，着实是不应该掺合到这地方的纠纷之中。
“那我就先走一步，过一会我再让人来接她们五个。”
夜色浓重，整条街的脂粉气更加甜腻，水面上的几艘小船也亮起了灯，不时有琴音响起。
马车从偏门缓缓驶出，才刚走出几步，就听身后的欲仙楼发出几声尖叫，里面的客人也蜂蛹一般从里面跑出来。
不得已，十三只得打马停在路边，以免惊马撞到行人。
“今天那姑娘是从哪里窜出来的，吓死人了，也不知是从哪找到的匕首……”
“也不知那大人死没死。刚才我可是看清楚了，那被刺的可是我们的知府大人。没想到他平时一本正经的样子，也会来这欲仙楼。”
“来就来了呗，你说怎就那么倒霉？这楼里的姑娘心气高的我也不是没有见过，嘿嘿，只要……她还不是软的跟一汪春水似的。”
几个男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暗笑了那么几声。
“这欲仙楼恐怕也要开不下去了。我看那姑娘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挂牌的人，大人也不知是从哪翻出来的人，也怪他时运不济……”
“怪他？你可等着吧，我赌五两银子，明日一早这欲仙楼就得歇业大吉咯。可怜我那老相好，以后我可去哪再找个那般知情识趣的……”
“这必输的局谁人要与你赌银子。你们说，这知府大人还能醒过来吗？刚才我只是晃眼一看，就看他躺着的地方可是已经好大一滩血了……”
“难说。哎，指不定又要变天了……”
几人并肩越走越远，谈话声已不可闻。人群中，一班衙役大声呼喝着挤开人群，神色焦躁往欲仙楼的方向而去。
“让开，快让开。官府办案！”
跟着衙役一起过来的，还有周围的那些住户。平常晚上吃完饭，也就只剩下遛弯这样一个娱乐了。
这花街他们平素可是来不起的，最多也就只敢站在街口闻闻香气望望楼上靠着的姑娘过过眼瘾，若呆的久了身上沾染了味道，定是要被家里的恶婆娘借题发挥闹上一顿的。
今天这么多衙役那么着急跑过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