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如坐下身，将桌案上厚厚的游记翻了翻，在每个周御史备注的地方都看了一圈。良久，她才放下手里的游记，对着桌案上的那几个地名发起呆来。
周御史他该不会是想要等到欣冉出嫁过后就辞官归隐吧。
再回到春晖院的时候，老夫人因为身子不适已经醒了。晴如刚一出现，她就回头看向了她。
晴如有些惊诧的看向她看过来的视线，开口问道：“老夫人能看见我？”
老夫人向着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才披着衣裳起了床。她看了晴如一眼，就率先向着外间走去。
“你就是当时那个说周家会灭门的丫头吧。”周夫人看着她，倒也是没有任何惊讶的神色。
“是我。只不过为什么你能看到我？要知道我刚才从蝶梦阁过来的时候，太子那么高的武功都没有发现我。”
“大概是因为我时日无多了吧，所以就能看见姑娘你。你刚才说太子在蝶梦阁？”
“老夫人不必担心。太子和小姐她都是守礼之人，并未做出那逾矩之事。”才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晴如连忙解释道。
老夫人笑了笑，寻了个凳子坐下，又掏出手绢擦了擦额间细密的汗珠：“夜闯女子闺房哪里又是守礼之人能做出的事？”
“儿孙自有儿孙福，太子对小姐这样上心，倒也算的上是一桩好事。夫人还是养好身子才是正事，老爷最近都开始翻看游记，已经选出来了好些个四季如春的地方，只等夫人身子大好了，就带着夫人一起去走走看看。”
说话间，晴如走到她的面前，用力的咬破食指，用指尖血点在老夫人的眉心处，护住她最后一口本元。又弹指把她眉间的那些死气弹散开了一大半，才垂下手松了口气。
“老夫人快回去再睡一会吧，身子要紧。可莫要让老爷伤心才是。”
“多谢姑娘。”老夫人感到身上的沉重感一轻，再睁眼时，她也只能听见她的声音，再也看不见她的样子。老夫人心下一喜，忙连声道谢道。
刚往回走了两步，老夫人突然就想起她刚才说起的太子在蝶梦阁的事来。她连忙转身，刚走到门边，她伸出的那只手就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握住。
“老夫人还是早些歇息吧。”
“可……”
“老夫人放心，我会替你看着他的。”
得了承诺，老夫人才回到床上躺好。睡梦中的周御史翻了个身，一把搂住了她的腰，又把被子拽了拽下意识的给她盖了个严严实实。
蝶梦阁，宋锦书在床前坐了一会，见欣冉始终闭着眼装睡，知道她是怕见了他尴尬，也就笑了笑越窗而去。
父皇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收尾估计也就这几天的事情了。他心里有些烦躁，就想着来看看她。别的倒也不急在这一时，只等一切尘埃落定，他就十里红妆娶了她进门就是了。
他们还有那么长久的未来可以一起度过呢。
宋锦书一走，躺在床上的欣冉就赶紧翻身起来推开窗向外看去。确认他走远了不会再回来了，才松了一口气。今天的宋锦书给她的感觉有些奇怪，她居然会觉得有些不敢看他。
“怎么，人走了你才着急起来了？”
“晴如，你怎么过来了？你该不会是又要劝我不要嫁给他吧。”说话间，欣冉的神色就戒备了起来。她可忘不了就因为面前的这个人，自己凭白受了多少委屈。
“别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你们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就算我有心估计也拦不住你了吧。”晴如显出身形，往凳子上一坐就伸了个懒腰。指尖的伤口已经全部恢复，她还是感觉到周身疲惫酸软，和欣冉说话也就懒得再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那你过来干什么？我可不相信你没事做就想来看看我。”看她神色，欣冉也懒得再计较两个人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坐到她身边亲手为她倒了一杯茶。
“我……我就是想说，好像一开始我的方向就错了。你喜欢上宋锦书，这既然是避无可避的一件事，倒还不如想办法让宋锦书真的彻底喜欢上你。只要握住他的喜欢，你们周家，你的景蘅不都会逢凶化吉吗？”
“景蘅是谁？”
“后来你和宋锦书的儿子。我之前没有跟你说过吗？”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应该做的，就是想办法去得了宋锦书的心？”
“几日不见，我觉得你越来越聪明了。”晴如由衷夸赞道。
欣冉对着她翻了个白眼，才继续说道：“看情形，皇帝估计也撑不了多少时日了。关于太子哥哥，我这心里总是没底。虽然每次我们都在说什么嫁娶之事，但是哪里有那么容易。他还是太子的时候，他的婚事都不能自己做主，等他到时候真的继承大统，就更加身不由己了吧。”
晴如有些愕然的看向她，人的天分果然是各有不同啊。就算她对朝政之事不甚敏感，只要把感情那些全部算进去，她倒是瞬间通透了许多。
“无事，既然这天下他都可以收入囊中，他的婚事自然也不在话下。这世间不论是谁，总归都是想要那么一个想要到白首的人在身边的。”
“想不到有朝一日，你居然会用这些话来安慰我。”欣冉看着晴如，两人之间第一次心平气和的相处。她看着她稚嫩的脸庞，大着胆子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你做什么？”晴如打开她的手，却在看见她突然露出的灿烂笑脸中呆住。自从见到她以来，不论是那个临死的她，还是那白马寺的她，还是后来这许多日子的她，这是她第一次露出这样轻松的笑脸。
“我还从来都没有好好谢过你吧。其实我也曾静下心来仔细想过，我们的这所有的努力到最后都可能只是白费。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在这过程中，让我有机会以旁观者的身份明白了许多事。”
“明白了爹爹和娘亲的不容易，以及有时候的自己是多么的愚不可及。”
“你突然这么正经倒让我有些不习惯起来了。”晴如笑了笑，也伸手回抱住前路未知的她。
“我也要走了，你要相信自己，你一定可以的。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在不远的未来注视着你的。”
欣冉松开手，看着晴如的身影渐渐变淡然后消失不见，对着面前的空气轻声说了一句，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