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逸你疯了吗?你这样做跟邪祟有何区别!”容嫣挣脱着暗卫,身上藏得药粉撒过去,那些暗卫沾上去就倒地了。
容嫣两步上前,一脚狠狠踹向赫连逸,同时也用了药粉让赫连逸在地上不能爬起来了。
她赤红着双目,失望,痛心疾首,“你要报仇,赫连祁前世害我们,他是有错,罪不可恕,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邪祟。”
“母后被邪祟操纵的穿越者害得那么惨,母后当然恨邪祟,是啊,你没有被邪祟害,是母后被邪祟害了,你体会不到母后的恨和感受,所以你会说出邪祟消失了最好这种话,你只顾着找赫连祁报仇,你却不找邪祟报仇!”
“你说得对,哀家就是对赫连祁还有情分,怎么会没有?怎么可能没有!”容嫣吼了出来,模糊朦胧的视线里是厚重的大雪,泪如雨下。
她和赫连祁从年少相识,两情相悦海誓山盟,那么刻骨铭心又轰轰烈烈盛大的爱啊,任何人都无法抹去,取代不了,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儿子。
他们的种种误会,对彼此的种种伤害,都是邪祟造成的,她更恨的是邪祟。
他们之间共同的敌人是邪祟,他们应该联起手来一起除掉邪祟,而不是自相残杀。
可结果,他们还是自相残杀了。
即便他们之间没有了误会,可还有前世,今生她也被一意孤行跟外来者演戏的赫连祁一次次伤害,所以她不想爱赫连祁了。
赫连祁偏偏求她的爱,用极端的手段得到她,禁锢她,跟她作对,害她在乎的所有人,要她妥协。
她不想妥协,真的不想再爱赫连祁了,赫连祁就更极端,她更厌恶赫连祁……如此死循环。
赫连祁是不想造反,却在用权利,用她在乎的人的性命拿捏她,她为了护住自己在乎的人,当然要废了赫连祁。
这次赫连祁败了,疯了痴傻了,她想着就这样算了吧,一辈子软禁着赫连祁,让赫连祁痴傻但也快乐地活着,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种种,都放下了。
等幼帝亲政,除了邪祟,一切都结束后,她就遁入空门,跟檀曜一起修行,从此青灯古佛相伴,直到终老。
可赫连逸杀了赫连祁,还要将赫连祁挫骨扬灰,瞒着她,架空她。
她和赫连祁毕竟相爱过一场,现在赫连祁已经死了,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赫连逸这个亲生儿子,对亲生父亲赫连祁挫骨扬灰。
“我们都在除邪祟,可你却为了一己之仇,杀了最能引邪祟出来的赫连祁,檀曜告诉过你不能杀赫连祁,你在坏我们的事!你不找我们最大的仇人邪祟报仇,而是做出弑父、生生折磨死你亲生父亲这种大逆不道罪孽深重的事来,这就是邪祟所希望的,你可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亲者痛仇者快啊赫连逸!”容嫣的身形在大雪里摇摇欲坠,她弯身掐着赫连逸的后颈,让赫连逸仰头去看漫天飞舞的大雪。
“赫连逸,赫连祁是你的亲生父亲,他纵然有再大的错,作为儿子,你也不能亲手折磨他,让他痴傻,死后你还要将他挫骨扬灰,你看看,七月飞雪,这是天罚!”
赫连逸挣脱着容嫣。
他已经有很大的力气了,容嫣身子虚弱,在他的反抗下,她人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差点栽倒,撞在一棵腊梅花树上,积雪簌簌砸落在她的身上。
赫连逸看到后想去扶容嫣。
不过容嫣自己站稳了,患有心疾,但也没有那么脆弱。
他便停在了原地,冷嘲热讽地反驳着容嫣,“这不是天罚,这是天降瑞雪!母后好不讲道理,亲生父亲可以手刃自己的亲生儿子,为什么儿子就不能找他报仇了?”
容嫣:“前世你是被谁杀的,你难道不清楚吗?是你重用的司徒景行,从背后捅了你一剑,你为什么不找他报仇?你杀起他来,难道不比杀赫连祁简单吗?结果你并没有,你反而让母后去龙川县找司徒景行,你的目的是什么?是要母后攻略这个前世被宋凝霜收为己用的男人,要他像沈瑾书一样,这一世为你所用吗?”
直到这一刻,容嫣才悲哀地发现所谓的母子情深,只有她一个人是这么认为的。
“赫连逸,你当真是天生做帝王的料子啊,你重活一世,更重要的不是复仇,你更在乎的是皇位,你利用母后,你对赫连祁有这么大的仇恨,是因为你怕他篡位夺走你的一切,怕他让母后做了女帝,你忌惮母后手里的权利,所以这段时间你要架空了母后。”
“帝王,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可以利用,可以杀,你说你是为了母后的身体好,母后生孩子有生命危险,你送了汤药给母后,可你难道没听檀曜和司徒景行说吗?母后的身子不能堕胎,堕胎药会要了母后的命!你又何来的立场替母后做决定?”
“母后的身子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因为当年在宫中生你时伤了根本,你容不下母后怀赫连祁的孩子,你怨母后,可你身上一样留着赫连祁的血,母后当年九死一生保住了你,护着你,抚育你,同是赫连祁的血脉,你怎么不恨母后把你带到了这个世上?”
赫连逸用一种不可理喻的目光看着容嫣,始终认为母后现在指责他,跟他争吵,是因为他杀了赫连祁,“母后,为了一个前世害我们的男人,你真的要跟儿子离心吗?”
轻飘飘的雪花中在这时夹杂了雪粒子,容嫣的头发渐渐湿了,一张脸也是水雾蒙蒙的,人已经被冻得麻木。
她以一种从来没了解过自己的儿子,无比陌生的眼神看着赫连逸,“前世母后是对不起你,母后死的早,亏欠了你,可今生母后在补偿你,为了保住你,为了你的皇位,母后做了多少,母后自觉没有再对不起你之处。”
“母后对你这么好,你尚还怀疑忌惮母后,要架空母后,母后现在在想,前世赫连祁为什么不愿认你,要杀你,是不是你做了什么,让他恨得必须要杀了你?赫连逸你敢说实话吗?你敢告诉母后真相吗?”
赫连逸身躯一震,猛地看向容嫣,瞳孔在剧烈地颤抖着,双手紧握成拳头,“儿臣,儿臣……母后!你一直都是恋爱脑,不要再执迷不悟,为赫连祁洗白开脱了好吗?”
“不过,如果这样母后失去赫连祁的痛苦会减少一些的话,那你便把一切过错都归咎到儿臣身上吧,没错,是儿臣罪大恶极,赫连祁杀儿臣是对的,儿臣死有余辜。”
他不会让容嫣知道,前世杀他的人的确是司徒景行、东方忱,他没杀东方忱确实是想让母后帮他得到天星阁。
前世赫连祁到最后都在护着他这个儿子……很多事情,他为什么今生一定要赫连祁死得这么惨,他是不会让母后知道的。
反正,赫连祁现在已经死了,也没有前世的记忆,那么真相随着他的死永远地被埋藏,再不见天日。
“好啊。”容嫣听到外面的动静。
不一会儿迎雪和李玉泉就来了,一人在往她身上裹冬衣,擦她湿了的脸和头发,一人在背后撑着伞。
容嫣看着赫连逸,“你瞒着哀家做这一切,架空哀家,哀家便让你知道,哀家是不是你能架空的!”
“来人,给幼帝准备一套孝衣,对文武百官称他患上了传染病,从明日起罢朝五日,一切政务交给辅政大臣处理,任何人不得探视幼帝。”
容嫣话音落下,容峥鸣便带着锦衣卫进来了,一群暗卫都被他控制住了。
容嫣看了一眼火堆上被吊着的赫连祁,闭了闭眼,“在摄政王府设灵堂,让皇上给他的亲生父亲披麻戴孝。”
“母后!容嫣!”赫连逸被容峥鸣钳制住后拼命挣扎着,在骂容峥鸣这个舅舅对他这个亲外甥动手,也怒到极致,目眦欲裂,面目狰狞,大逆不道直接对容嫣直呼其名。
“儿臣做错了什么!你难道要废帝吗?你还说你没有想自己做皇帝?你以身诱惑赫连祁,攻略那些男人们,你做的一切根本不是为了儿臣,你是为了你自己,容……”
“啪”!,赫连逸的话止在容峥鸣甩来的一个耳光里。
容峥鸣面对外甥的怒视,一语不发地塞住了赫连逸的嘴,作为姐控,哪怕对方是皇帝,他也敢甩耳光。
容嫣在往沧澜院走,听到赫连逸失去理智的辱骂,她顿了一下,回过身道:“赫连逸,希望如你所愿赫连祁是真的死了,而谋逆派也被你铲除得差不多了,他们不会再反起来,否则,一旦出了变故,你做下的这一切都会报应到哀家身上,前几次哀家替你揽下一切,尚能安然无恙,这一次……”
这一次,容嫣看着锦衣卫把赫连祁从柱子上放下来,安置赫连祁,她拢了拢手腕上的念珠。
这一次要是还有什么变故,她怕是会死无葬身之地了。
“峥鸣,杀了乌孤媚,记住不要让她死得太轻松了,但一定要死透, 她跟邪祟有关,带去宫内火烧了她,务必让国师打得她魂飞魄散、灰飞烟灭,用这种方法试试,能不能引邪祟出现。”容嫣在大雪中吩咐完,命人把赫连祁送回了冰室里。
谋逆派还没有完全铲除,皇权尚未全部被赫连逸掌控,不能让朝堂和谋逆派乱起来,所以赫连祁的现状便不能宣扬出去了。
为了不被人发现赫连祁死了,不仅不能给他发丧、安葬他,就连这摄政王府都不能挂白皤。
只赫连逸一人,房门紧闭,跪在主院大堂的地上,为赫连祁披麻戴孝。
容嫣回了沧澜院的寝卧,迎雪给她送来了吃食和药汤。
她一点胃口都没有,只把药汤喝了下去。
迎雪安慰容嫣,“太后娘娘,你不要悲伤过度了,外面准备好了马车,我们回长乐宫吧。”
“哀家只是在想,哀家跟赫连祁是怎么走到这一地步的?明明一切都是邪祟的错,我们应该共同除去邪祟……”容嫣闭眼,热泪无声无息地滚落。
即便她不爱赫连祁了,可对于赫连祁的死,还是会难过,心如刀绞,无法释怀。
“不怪太后娘娘你,是造化弄人,你们都没有错,是摄政王用错了方式,他太一意孤行了,他不应该以伤害你的方式跟邪祟虚与委蛇,他以为等一切结束后,你们还能回到最初,但太后娘娘你被他伤透了心,爱不起来了。”迎雪也在无声地掉泪,拿手帕给容嫣擦着脸。
在容嫣站起身时,她连忙给容嫣披了件斗篷。
容嫣让迎雪在外面,她独自一人去了冰室。
冰床上,赫连祁被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衣。
容嫣给他擦脸擦手,从提来的医药箱里拿出针线,缝合他胸膛的伤口,至少要让他不缺胳膊不缺腿地去投胎。
乌孤媚说最后只剩下一包药了,她给了赫连祁,他竟然再次沦落到了这种地步,就像当年他受尽刑罚后被从牢狱中放出来,只能住在破庙里,连药都没有。
容嫣冒险去送药,那晚也下着很大的雪。
到最后,临死前赫连祁都是爱她的,心心念念着他的嫣嫣,即便痴傻了,也在找他的嫣嫣。
“赫连祁,在去黄泉的路上,过奈何桥喝孟婆汤之前,你还爱着你的嫣嫣吗?别爱了吧,不爱就不会疯魔,你若是没有遇到我,你会拥如花美眷,儿孙满堂,长命百岁。”
“祁哥哥,喝了孟婆汤忘记一切去投胎,下辈子,下辈子我们不要再遇见了……”容嫣抚着赫连祁的脸,俊美,刚毅。
他一头银发,在这冰室里好像一件艺术品,唯美圣洁,风华绝代惊为天人,让人的呼吸都屏住,痴痴地看,不敢亵渎。
赫连祁的手指上没戴着那枚戒指,两枚戒指都被他串起来,当成吊坠戴在了脖子里。
容嫣离开的时候,把手腕上那串由108个高僧坐化后的眉骨制成的手串,取下来,拿过赫连祁的手,拢了一圈又一圈,给戴在了赫连祁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