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祁正要走去宫殿,听到脚步声,顿了一下,侧过头看见容嫣几人。
沈瑾书他们行礼,容嫣的膝盖也弯下去。
赫连祁一个大步过去,抬起的臂弯撑住容嫣的身子,低头在容嫣耳朵上轻咬了一口,语气有些恶狠狠的,“不许跪,否则回去朕还打你的屁股。”
容嫣嗔了赫连祁一眼,“皇上这是从哪儿来?臣妾醒来后没看到皇上,心里很失落,想着皇上,等着皇上陪臣妾一起用膳,结果没等到,臣妾只吃了几口。”
这语气,他是又做错了什么吗?赫连祁很自觉地反省着,银发覆盖在容嫣肩上,在容嫣耳畔的气息灼热,嗓音磁性,蛊惑中带着哄,“朕去了寿康宫,母后染了风寒,朕给母后请了太医,陪着母后说了会儿话。”
容嫣忘记了跟乌孤亭相关的一切,所以赫连祁便没有提他和月鸢说得那些事。
至于和嫔,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但这在容嫣眼里,很像男人背着妻子出去吃野食,回来后面对妻子的询问,他撒谎遮掩。
谁知道和嫔说得是不是实话呢?
这争宠的女人,尤其是后宫的嫔妃们,说得每句话那都是带有目的性的。
所以她不会相信。
不过,或许对于赫连祁来说,那是他的后宫嫔妃,别说他只是跟嫔妃见了一面,他就算是当即睡了和嫔,那也是天经地义的,自然不用向她汇报。
容嫣推开赫连祁,往后退了一步,“母后有没有什么大碍?我带景行哥哥再去看看。”
“不用,母后的底子好,养两天就没事了,她特意交代了不让你过去,免得过了病气给你。”赫连祁刚见到容嫣,哪舍得就把人放走了。
尤其她还抗拒他的触碰。
容嫣越是这样,赫连祁胸口就越闷,伸手很强硬地握住容嫣的手,“你们原本是要干什么?看戏?朕带你去看。”
刚刚他在寿康宫时,太监告诉他裴玦睡了一个女人,那女人让宫人找他过来主持公道。
这就有点好笑了,他一个皇帝,是随便一个女人能请过来的吗?
而且这个女人的套路,没有谁比他更熟了。
因为容嫣重生的时间,是在今生的赫连祁对她一剑穿心时,所以从前世来的他,当然也经历了在那之前的所有事情。
当时萧国公主来大祁,赫连墨给他的酒里下了宫廷秘药。
第二天身为皇帝的赫连墨就带着一群人,来他坐实他强迫了萧国公主的罪行,下旨要他娶了萧国公主。
现在,估计裴玦也是在酒后被哪个女人设计了,那个女人把他这个皇帝找来,给裴玦施压,让裴玦娶了她。
赫连祁原本不打算来,要裴玦随便怎么解决,但听说容嫣过来了,他就来了。
容嫣那双眼亮晶晶,兴致勃勃的样子,明显是想看这场戏,也罢,这宫里的乐子到底没有宫外的多,他便陪着她一起去吃自己宠臣的瓜。
“走!”果不其然,容嫣拽着赫连祁就往那宫殿去,看戏要很多人看才有意思。
尤其身为皇帝的祁哥哥都来看臣子的戏了,那就更热闹了啊。
容嫣现在是风风火火又明艳热烈的,哪怕怀着双胎,肚子都那么大了,她还是走得裙角都在飞扬,偏偏姿态又很好看。
沈瑾书和司徒景行,乌潮涯三人在后面都是一脸宠溺的笑。
赫连祁拧眉叮嘱着容嫣当心点,同时伸手圈住容嫣的腰,把人半搂在怀里走,用伟岸的背影挡住司徒景行他们的视线。
“你这样反而容易绊倒我。”容嫣说得是实话,不让赫连祁搂。
但赫连祁的动作很强硬,容嫣便懒得挣脱了。
在云振推开门后,她和赫连祁率先走入了殿内。
床榻上裴玦身上只穿着雪白的中衣,衣襟敞开,露出的胸膛肌理性感健硕。
他支着一条腿坐在那里,一只胳膊抵着膝盖时,墨发垂落遮住他半边脸。
裴玦用修长白皙如玉的手指揉着紧皱的剑眉,一脸疲态,显然人还没从宿醉中缓过来。
而在他里侧的女子,能看出来刚用肚兜遮着自己,露出的香肩纤薄,到脖子上都是青紫的痕迹。
她在赫连祁几人进来后,慌张地拉起被褥裹着自己,受到惊吓忘了行礼,只顾着流眼泪,身子颤抖,发出哭泣声。
裴玦看到赫连祁后,便要下来行礼。
“你先穿衣服。”赫连祁搂着容嫣,让容嫣先坐到椅子上,他才在容嫣身侧坐下来。
云振奉茶,给容嫣准备的则是各种糕点、水果等吃食,把整个桌案都摆满了,还在赫连祁的示意下,移了炭炉到容嫣腿边。
“裴丞相,你这里昨晚是发生了什么?”容嫣也不知道裴玦身为琅琊王氏、侯府的大公子,为什么不姓“王”。
昨晚她在宴席上第一次见到裴玦,不过那段时间,她闲来无事总是看赫连祁批阅过的奏折。
这其中自然有很多来自裴玦的,所以她对裴玦这个丞相有几分了解。
文臣,其才能不输给有着“得沈瑾书者,得天下”之称的沈瑾书,但武功也不低,且精通军事,会排兵布阵,手段狠辣,杀伐决断,是赫连祁手中最好用的一把刀。
裴玦伸手拿了外袍披在身上,下床后来到容嫣面前行礼,“皇后娘娘,柳湘湘是跟在臣身边的一位医女,昨晚她随臣进宫,不过并没有出现在宴席上,她是在臣喝醉后,被安置到殿内时,才来到臣面前,照顾臣的。”
裴玦有病,具体表现在情绪不稳定,很容易失控,伴随着躁郁症。
他一直在克制着,平常都是柳湘湘用给他头部针灸的方式,缓解他的情绪。
昨晚喝多了酒,他更难受了,喊着柳湘湘,然后在柳湘湘的针灸中放松,睡了过去。
柳湘湘跪在床畔守了他一夜,天微微亮时,他人还没完全清醒,盯着柳湘湘看了片刻。
他突然就把人拽上床榻,压在身下。
他很暴力,伤到柳湘湘后,自己得以发泄,人便睡了过去,直到听见柳湘湘的哭声。
床榻上流了不少血,柳湘湘身上都是青紫的痕迹……裴玦揉了揉额头,眼神发暗。
他会索要了柳湘湘,其一是因为喝醉了酒,且病发作了,没控制住情绪。
其三,柳湘湘身上的香气不对,是迷情香?
司徒景行一开始是看戏的心理,但当看到裴玦的脸,司徒景行嘴角的笑一点点僵硬了。
他再去转头看床榻上裹着自己,还在哭泣的柳湘湘,司徒景行的脑子“轰”了一声。
昨晚他并没有仔细看裴玦,后来跟裴玦坐到一起时,他喝醉了。
此刻司徒景行盯着裴玦那张雕刻般硬朗的五官,看了很长时间。
这张脸,他有点熟悉啊,而且还是他做天星阁阁主的时候认识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司徒景行猛地一拍大腿,艹,曾经有雇主雇过他天星阁的杀手,他派了杀手去刺杀裴玦。
当时他派谁去的?
司徒景行的酒还没完全醒,再去看柳湘湘那张跟一个人很像的脸。
司徒景行坐在轮椅上,抬手揉了揉额头,这不是巧了,怎么会这么巧?
当时的裴玦根本不是琅琊王氏的大公子,现在一人之下权势在手的丞相、皇上目前最宠爱的臣子,那个时候裴玦就是一艰难求生,人人可欺可辱的杂碎。
他接了杀裴玦的任务,自然知道裴玦是琅琊王氏流落在外的大公子,雇主为了阻拦裴玦被侯府找到,所以才要杀了裴玦。
当初他让天星阁一等一的杀手去杀裴玦,后来因为赶上了容嫣废了他的武功,剿灭天星阁。
他失去了所有,所以不知道那个杀手的任务失败了。
天星阁一旦接了任务,就一定会完成,不管牺牲多少杀手,都会杀了目标人物。
所以要不是天星阁被剿灭了,那个杀手失败了,他还会再派杀手杀裴玦。
现在的情况是裴玦没死,还认祖归宗了,如今裴玦成了丞相。
嗯,司徒景行感觉到自己的死期来了。
司徒景行移动轮椅,来到容嫣的后侧方,寻求庇护的同时,也在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世上没有几个人知道天星阁的阁主有司徒景行这个身份,裴玦更不认识东方忱,现在他是皇上、皇后身边的红人。
裴玦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就是东方忱,他和裴玦之间隔着血海深仇。
但他还是得小心点,不能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否则凭裴玦的手段,他会死得很惨。
“裴卿自己处理吧。”赫连祁察觉到了司徒景行的异常,没去管,淡声对裴玦道。
他本来就只是带容嫣来看戏的,并不打算被柳湘湘利用,给柳湘湘和裴玦来个赐婚什么呢。
柳湘湘倒是想算计着让裴玦负责,毕竟她出身低微,是裴玦从外地带回京城的医女,无依无靠。
虽然她对裴玦有救命之恩,但她这样的身份,被裴玦睡了就睡了,顶多给她一个暖床婢女、通房丫鬟的名分。
她想利用他这个皇帝的赐婚一步登天,他岂会给她利用?
这戏看到这也就到头了,容嫣不了解情况,不可能圣母到因为柳湘湘被喝醉的裴玦索要了,而用权利对裴玦施压,让裴玦娶了柳湘湘。
她不知隐情,不过可以看出来赫连祁是知道很多裴玦的事的,赫连祁并没有管,她自然也不会管了。
“臣会对柳湘湘负责。”裴玦面无表情,看了一眼床上哭泣不止的柳湘湘,他对容嫣和赫连祁跪了下来。
“只是柳湘湘出身低微,臣不想委屈了她,所以臣想给她求一个郡主的身份,皇上再赐婚于我们,侯府中人也就无人能反对了。”
今天就算皇上不来,他也会去求了皇上。
司徒景行闻言面色一变,一句本阁不同意险些脱口而出,意识到现在自己已经不是呼风唤雨的阁主后,他咬了咬牙,“裴丞相,下官觉得你没必要因为负责,而委屈了你自己,你并不喜欢这个医女……”
“司徒院使如何知道本相不喜欢她?”裴玦抬起头打断司徒景行的话,那锋锐冷寒的目光射向司徒景行,唇畔噙着一抹笑。
那是杀气,司徒景行心里的最后一丝侥幸荡然无存,裴玦知道他就是派杀手杀他的,天星阁阁主东方忱!
不过,他没揭穿他,显然还是有所忌惮,他现在毕竟是皇后认的哥哥,赫连祁身边的红人。
司徒景行瞬间又挺直了肩背,却仍然在裴玦的逼视下,后背出了一层冷汗,双手握紧了轮椅,强作镇定道:“就算你喜欢她,那你给她要一个郡主那么贵重的身份,也太过分了吧?”
裴玦:“司徒院使,本相和皇上、皇后娘娘说话,怎么轮得到你一个太医院院使插嘴、置喙了?”
“下官……”司徒景行哑口无言,一般这个时候,被欺负了,他第一时间就去找容嫣做主,红着眼喊容嫣,“嫣儿妹妹……”
结果不等容嫣说什么,裴玦话语凌然,“皇后娘娘身份尊贵,岂是你一个太医院院使,残废之人能喊妹妹的?皇后的闺名更不是你叫的,仅凭这点,本相就可以治你一个大逆不道,以下犯上的杖毙之刑!”
沈瑾书几人:“……”
司徒景行和裴玦这场对决的戏,好像比裴玦睡了一个女人,还有看头啊。
怎么回事?好重的硝烟味道,司徒景行怎么莫名其妙跟当朝丞相杠上了?
他是因为有容嫣这个后台,所以飘了敢顶撞丞相?
还有裴玦,明知道司徒景行是皇后认的哥哥,皇上身边的红人,他还对司徒景行要打要杀?
“行了。”赫连祁等司徒景行和裴玦的交锋结束了,他才出声,看着跪着的裴玦,语气温和,“裴卿平身吧,你的请求,朕允了。”
呵,司徒景行凑到容嫣身边,发挥他的茶艺,小声对容嫣说:“我们皇上连裴丞相这么过分的要求都答应了,他好宠裴丞相呢,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裴丞相的妹妹是皇上的嫔妃,也是第一个侍寝的嫔妃,风头一直很盛,他现在重用侯府,嫣儿妹妹便等着,很快裴丞相的妹妹就要升位份了。”
那个嫔妃,指的自然是江箬瑄。
司徒景行还不知道,江箬瑄其实已经要被升了位份,且赫连祁还给了她协理后宫之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