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此时南兀山上,姜羡蹲在她爹的天青花田里,在一片嫩油油的芽芽里,看着每天都会被薅掉花瓣的天青花,愣愣出神。
“别一直盯着一个地方,伤眼睛。”
云降温热的大手抬起,在她眼皮上敷了会儿,才放下手,往她嘴里喂了块糕点。
姜羡嚼了两下,尝出味道时,眼神倏然变得亮晶晶地:“栗子糕,神界有栗子树?”
好熟悉,好怀念的味道。
她感觉自己好久好久都没有吃过了。
云降又往她嘴里喂了一块,指了指林间,笑道:“上次过来就看到这林中有不少栗子树,今早看到有栗子,就去摘了些。”
挺稀奇的,修仙界都没有栗子树,神界这边竟然有。
姜羡也觉得挺稀奇的,看着绿意盎然的林间,少见道:“可是栗子,不应该要秋叶枯黄的时候才有吗?”
现在,暮夏都还不到吧?!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这里可是神界,还是他爹的南兀山,四季如春的地方,哪有什么秋叶枯黄的季节。
所以稀奇个锤子哦!
想通这点,姜羡收回目光,一口气吃完了云降带来的一盘,换了个话题问:“你什么时候学会做栗子糕的?”
“不是我做的。”
“那还真是人不可貌相,看不出来鹧午和他儿子,还能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
“也不是他们做的。”
云降好笑地看着她,擦去她唇边的糕点碎屑,拉着她起身站稳,才说道:“今早摘了栗子回去,本来想请岳母大人做的,但岳母大人也不会,就劳烦了岳丈大人了。”
“我爹做的?”
姜羡微微惊讶,看不出来啊,她爹还有这么一手。
有那么一小丢丢诧异。
但转念一想,她爹历劫数万年,这么小小一盘糕点,还能难倒他不成?
笑话,别说一盘了,她觉得十盘都不成问题!
想到这,她拉了拉云降,眉梢挑了挑。
云降哪能看不懂她的小心思,立马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背篓。牵着她,朝着不远处的栗子树下走去。
天青花田对面,北寒长舟和凤轻霓远远地望着他俩,眉目温柔,嘴角都带着浅浅笑意。
“霓儿,你说我再给他们办场大婚如何?”
凤轻霓侧头看向丈夫,正想点头,但又忽然想到什么,说道:“咱们先去修仙界吧!那日羡儿说,等眼睛彻底恢复,他们便要回那边去了,咱们也还没见过她的孩子,要不咱们去给她接回来,怎么样?”
“听霓儿的。”
北寒长舟揽住妻子腰肢,笑得憨傻,没说他其实也挺想看看他那乖孙长什么样的。
两人说走就走,当天便留下一块玉简,留言他们外出一趟,归期不定。
当云降看到这块玉简时,背着沉甸甸的一大筐栗子,姜羡乐呵呵地跟着,还等着吃栗子糕呢。
可会做栗子糕的人都跑了。
两个大家长离开后不久,在姜羡眼睛彻底恢复能视物这日,南兀山来了两位客人。
一位是华渊神君,另一位则是新天帝荼栖。
他们都是来见姜羡的娘的,得到她和北寒长舟外出,归期不定的消息后,面上都闪过了失落。
但该说不说他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人家不在家了才来呢?
两人失落过后,并没有急着走,姜羡也终于找到机会,问出了这些天来心底的疑惑。
她礼貌道:“天帝娘娘,我能问您点事吗?”
荼栖目光温柔地望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姜羡这才道:“我听闻您的九叶天青花,在很多年前便已经被用了。那您赠我治眼睛的这株,是本就是十叶的吗?”
这话,旁人有些听不懂,天后却听懂了。
看着姜羡的眸光,微微僵住了片刻,才叹道:“其实你是想知道,我将天青花送给悦菀入药,是在知晓真相前,还是知晓真相后,对吗?”
她面上依旧挂着浅浅淡淡的笑容。
姜羡抿了抿嘴唇,没否认。
她的确是想借问天青花之事,猜测些什么。
因为,若她是在知道真相之前,那送不送的,无可厚非。毕竟那时,那个悦菀帝姬,还是她以为的亲外孙女。
可若是在知道真相之后,还如此慷慨不计前嫌,那姜羡私心地觉得,自己的外祖母,可以是修仙界早已仙逝的那位,也可以是将她娘养大,最后拿命护了她娘的清瑶夫人。
但不能是她了。
因为从另外一方面来讲,这已经不是单单一株天青花的事了。
这是立场问题。
没错,姜羡的娘,才是荼栖的女儿。
也就是当年清瑶夫人救下的那个,长不大的小姑娘岁安。
所以姜羡才想知道,荼栖在知道真相后,她当时的立场。
荼栖看着她诚实的点头,目光紧紧望着自己,面上的笑容渐渐变得有些苦涩,心中五味杂陈。
她知道,这孩子想知道的东西,又何尝不是她娘想知道的。
可……她要让她们失望了。
静默了许久,荼栖道:“那时,是知晓的。”
那年,知道自己倾尽所有爱,宠大的女儿,其实是天帝和她本族女子所生的孩子时,她如坠寒潭,愤怒至极。
她想去质问天帝她的亲生女儿去哪儿了。
可又怕直接拆穿,女儿会有危险,于是她便忍了下来,借着神魂游历,找遍了神界。
可她找不到。
她也想过拿菀莹的命,去威胁天帝交出她的女儿。
可当她要出手时,听着毫不知情的菀莹,一声声喊着她母君。然后看着她教她的女儿,一声声唤着她祖母,她便心软了。
可她没想到,自己的心软,险先又一次害死自己的女儿。
不过如今再解释这些,似乎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因为天青花的确有两株,一株九叶,一株十叶。
九叶的在她知道真相之后,仍旧大方地送给了悦菀。
她那时还觉得,大人之间的恩怨,没必要牵连下一代,何况还是她捧在手心千娇百宠长大的孩子。
她舍不得。
便依旧将害她女儿的人,疼如亲女,陷自己的亲女,险些神魂永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