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算起来,被血猎绞杀的血族一共十位,但在血族的地牢里喻绯已经宰了三位血猎,所以……
喻绯眯起了眼睛。
虽然我确实不太讲道德,但最起码公平公正。
借贷必相等,亘古不变的道理。
肃穆的戒律堂上出现了短暂的沉默,目光汇聚,众人无声安静,血猎长老神色微微铁青,目光汇聚之处,那人修长手指轻轻叩击桌面,淡淡道:
“我要你们还我七条命,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
当年吸血鬼处于弱势,如同过节老鼠,皆可诛而杀之,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是血族的巅峰时代。
在双方没有挑起事端的前提之下,和平能够暂时稳于表面,更何况还有双方王者定下的『七诫律』,当时的血猎头头大概没想到,当初为了约束血族而签订下的条约,如今竟成了血猎的定心丸。
血族的七条命。
这几乎触到了血族的底线。
血族女王一旦下了裁决,也绝没有在转圜的余地。
此刻她悠哉悠哉的单手撑额,眼尾微微上挑,神色慵懒而美艳,她耐心等着血猎的长老给予回复,端庄的像是无比好脾气的贵族。
在场的血族都认为,血猎这一次必定要当着女王的面推出七个人,女王心硬又狠,比谁都精,最爱看那些手足反目的戏码,后者残忍厮杀,往日深情化为齑粉,罪魁祸首托腮看戏,指尖纤长,火红玫瑰在她的掌心被灼烧。
娇艳的玫瑰于火中绽放。
他们已经能预判到血猎的结局——
不得不亲手推出七个人,然后以绞杀血族的方式绞杀对方。
少女悄无声息的勾起唇角。
指尖凝着光点,在某一时刻,漂亮的洛伊尔了闪清透的蓝色潋瞳,温暖而修长的五指无比乖顺的牵住对方。
“……”
天使心底泛起那些刻在骨子里的怜悯。
但他只是抿着唇瓣,牵着她的指尖,一字未言。
喻绯笑眯眯的晃了晃指尖,微微侧了侧眼:……你觉得我不应该这么做?
洛伊尔轻轻摇了摇头:你做的没有错。
若是那晚伤她的几位血族长老还活着,他想他也应该会以同样的方式报复回去。
他见不得她受伤,一丁点儿伤都不行。
他确实流着天使的血,怜悯自生来就已经刻入了骨髓,但那些毫无用处的怜悯,在他心里又哪能胜得过喻绯。
就在此时。
血猎的长老终于咬了咬牙,神色沉然,死死的盯着大殿以上。
“您族犯诫在先,如今一开口便是向我族讨要七条命,未免太无理了些。”
喻绯微笑:“跟血族讲道理,您略天真。”
少女淡金色的发丝垂在身后,绯色眼瞳纯粹清透,像枚贵气的宝石。
“您可以随意在你心里对血族进行批判,但你不能否认我们的权利会让那些可笑的人类渴望一生,人类为财为权不惜将自己的亲人送往他们所畏惧的血族牙下,血猎倒打一耙怪我不人道,眼下我不过只是清算命债而已,何来无理?”
“……”
气氛重新僵住,倒是她身边的那位——洛伊尔不经意间垂了垂眼,在那一瞬间轻微勾起唇角,大殿之下,终于有人记起了他的容貌。
“洛……”
然后卡住。
某位长老背后的位置上,忽然响起了一道极其轻微的女声,接下了话茬:“——洛伊尔。”
于是长老顺利得知了他的名字,但还没来得及惊愕出声,喻绯便动了动耳尖,视线远远的望过来,随后抬了抬手:“劝你们不要嘀咕废话,你们要是不挑人出来,那我挑了啊。”
“……”
“可以。”
这两个字几乎是对方咬碎了牙,然后从碎隙里挤出来的。
血族女王从不讲道理,对方独裁而又傲冷,她连同族的长老都敢直接下黑手,在她眼里,不知道什么才是不敢做的。
命本该还,也许这样的做法,确实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了……
“……”
漂亮矜贵的少女张开翅膀,羽翼遮挡光线,投下大片阴影,一边是恶魔般的纯黑羽翼,另一边却是圣洁的雪色,阳光轻拢住对方淡金色的卷发,无害的面孔衬着那双幽幽的酒红瞳眸,显得绝美而危险。
所有人都呆住了。
他们仰着头,盯着那对极致暗白奢华的羽翼。
这是第一次。
这是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血族女王张开了她的羽翼。
像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每一处线条都无比漂亮。
她停在了半空。
宛如神明降世,睥睨众生。
但态度就像是古时的君王翻牌。
某一瞬间,与旁人一起仰望她的小洛伊尔打翻了小醋坛,连带着看那些被她揪上来的血猎少年都略带了些沉然而直白的不悦。
等到喻绯重新落在他身边,瓷白软嫩的小血仆才慢吞吞黏过来,轻声开口,语气幽幽,酸了吧唧:“你要宠幸他们么。”
喻绯适时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你是狗吧你。”
“……”
诫律堂下。
恭恭敬敬的跪着七个人。
血族,血猎。
眼前的形势已经相当明显,血猎的长老一片死寂,他们已经看见了之后这几个年轻人的下场。
——绞杀。
残忍的绞杀。
他们如何绞杀血族,这七个人就会承受同样的痛苦。
喻绯仰了仰下颚。
指尖银光一闪,随后那七个人的面前多出了一支箭。
来自血猎的那支。
七个人,只有一支银箭。
似乎即将再次上演她最爱的戏码——手足反目,亲人互杀。
你捅我一箭我捅你一箭。
你来,我保证不扎死你。
无比另类的礼尚往来。
“来,最中间那个,你把箭捡起来。”
临近死亡的感觉是最奇妙而绝望的,不单单是当事人,望着对方但无能为力的同伴也同样受煎熬,血猎的长老嘴唇哆嗦着,脸色苍白的连忙跪下,也顾不上该不该跪能不能跪的问题,恭恭敬敬地叩首:“赫洛卡殿下,他们都还年轻……”
“阁下,”喻绯保持着看戏的姿态,“往旁边挪挪,您挡着我了。”
“……”
依旧是死寂。
长老终于面如死灰的当场昏过去。
七人之中,站在最中间的是她很熟悉的那位牙医。
她倒是很淡定。
淡定的捡起箭,还比划了两下。
“赫洛卡殿下,”她挺认真的抬起眼睛,指间揪着那支银箭,一脸无害,“您怎么摸箭跟摸铁似的。”
只要我装蒜,那尴尬的就不是我!
“要你管。”
喻绯凶巴巴的瞪她。
再之后,又指了指牙医自己。
“现在,从你开始。”
牙医还能心虚的接个话:“需要做什么?”
喻绯磨了磨尖牙,冷嗖嗖笑了一下,然后很快板住脸,恶声恶气的说:“做什么?掰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