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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突然,一道飓风般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直直撞向宣王,宣王品梨花酿刚品到一半,冷不丁被这么一撞,手一抖,杯子里的酒撒到了玄胤的身上,也不知洒没洒几滴进玄胤的杯子里。

他忙放下杯子,抱歉地说道:“哎哟,把中常侍的衣裳弄脏了。”转向那冒冒失失的太监,正欲呵斥,又看清了对方的容貌,压下火气,沉声道:“是小德公公啊,是有什么火急火燎的事吗?父皇让你传什么消息给我们?”

“啊,这……这个啊,原也不是大事儿,皇上让问和亲的情况怎么样了,我怕你们已经散场,所以特别着急。”小德子含糊说着,笑眯眯地望向了被泼湿衣裳的玄胤,“真是抱歉,害您的衣裳湿了,奴才领您到哪宫换件干爽的吧。”

玄胤自然而然地放下酒杯,用帕子擦了擦胸襟的酒渍:“不必了,本座看今天也谈得差不多了,本座先回,改日再议。”

小德子看了一眼桌上的梨花酿,长长地松了口气。

“等等。”容卿突然开了口,“酒的气味不对。”

他一出声,小德子立马怔住了,容公子……该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容卿推着轮椅,拿过酒杯,放在鼻尖闻了闻,朝小德子看去,小德子的心猛地咯噔一下!

宣王纳闷地问:“酒有什么问题?我们都喝了啊!这是父皇赏赐的酒。”

他说完,其余三名皇子纷纷表示赞同。

瞧容卿的神色,分明是怀疑酒里下了毒,可诚如宣王所言,他们几个皇子也全都喝了,且不论父皇有没有毒死西凉使臣的动机,单单是把他们几个命一并赔进去,就断然不是父皇的做法。

玄胤狐疑地望向了容卿。

容卿没说话,只是轻轻地把酒杯放回了桌上,随后,嗯了一声。

这声嗯在宣王等人听来是默认他们的说法,酒里无毒,可玄胤明白,容卿是在肯定之前的猜测——酒,有问题。

玄胤一把揪住了小德子的衣襟,眸光寒光之凛冽,如风暴陡降:“他还给谁赐了酒?!”

小德子被那股暴风雪一般的威压弄得双腿打抖,一个声音告诉他,别说,说了会让他误会,然而他一张嘴,竟然变成了“给贵妃和郡王妃也送了些……”

小德子恨不得咬死自己!

好歹在后宫横行霸道多年,怎么连这点定力都没有?

玄胤放开了小德子,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长安殿,先前是走水,后宫混乱,他入得轻巧,而今戒严,他再想硬闯,怕是没这么容易。

御林军拦在他身前,却被他毫不留情地打了回去。

皇宫陷入一片混乱。

寝宫中,刘贵妃还不知自己的寝殿被某人给“惦记”上了,还在消化皇上与郡王妃口中的梨花酿的故事,他们说的好像是一个故事,都是四皇子病重,俞妃与宦官私通结果被皇帝给撞破了,皇帝便用有毒的梨花酿赐死了俞妃和宦官。可是郡王妃却说,那宦官就是四皇子,为掩人耳目才故意扮成宦官的。她就纳闷了,真正的宦官去了哪里呢?

她当然不会往宁玥、司空朔与玄胤的身上套用这样的故事,她只是特别想不通,为什么他们都知道,她这个名门之后却闻所未闻?

算了,眼下好像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皇帝与郡王妃之间的气氛怪怪的,小德子又莫名其妙地冲了出去,她站在殿内,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就连开口都带着一股子尴尬。

南疆王的身子扛不住了,额角淌下豆大的汗珠,微微喘息。

刘贵妃忙扶住南疆王的胳膊道:“陛下,您累了,臣妾先扶您回房歇会儿。”

南疆王摆手,欲拒绝,一站起来却又重重地跌坐了下去。

“陛下!陛下!”刘贵妃担忧地唤了几声,回头吩咐宫人道:“杵在那儿干什么?还不快过来搀扶陛下?”

几名宫女太监上前,扶着南疆王回了寝殿。

这边他前脚刚走,后脚,玄胤冲了进来。

玄胤拉住宁玥的手,看着宁玥另一只手里的杯子,额角青筋暴跳:“你没喝吧?”

“没。”宁玥摇头,微笑着看着他,“你呢?”

“你知道?”玄胤困惑地蹙了蹙眉,“小德子是故意去阻止我喝下毒酒的?”

想起小德子那惊慌失措又如释重负的样子,玄胤肯定了心里的猜测。

“你什么都告诉他了?”

这个他,自然是指南疆王。

明明命宫女端来毒酒,又赶紧让小德子跑来阻止,其间发生了什么事,其实并不难猜。

宁玥放下杯子:“你不会怪我吧?”

玄胤摸摸她发顶:“我只要你没事。”

宁玥莞尔地笑了。

玄胤牵起她的手,目光沉沉地朝里望了一眼。

那一眼,宁玥明显感到了一股杀气,要知道,那可是他亲外公,他居然真的对对方动了杀心。宁玥晃了晃二人交握的手:“算了,走吧,他也是被人蒙蔽了。”

“为什么被蒙蔽的总是他?瞿老的事是这样,这一次的事又是这样。”玄胤淡淡地说着,语气里透出难以释怀的冷漠。

祖孙俩的事,宁玥不好插手太多,有时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越是在核心位置,越是弄不清形势,一如南疆王,明明是皇宫权势最大的人,却也是皇宫耳朵最“聋”的人,某些方面的消息,刘贵妃都知道,他却未必。这一次的事,南疆王固然有疏忽的地方,可仔细一想,他也是出于一番疼爱玄胤的心。玄胤不能了解南疆王的无情,是因为他还没坐上皇帝的高位,一旦坐了,想法便会不同了。前世的司空朔,大概也与南疆王的心情一样,见到了自以为是的事实,便用了最折磨人的法子。

“我们走吧,好累呀。”宁玥松开他的手,掩面打了个呵欠。

二人迈步朝门外走去,身后,突然响起南疆王含了一丝颤抖的声音:“小……小胤?”

玄胤的身子本能地顿了一下,那是潜藏于血脉之中的联系,但很快,他便恢复了通身的冷漠,拉着宁玥的手大踏步地跨出了门槛。

南疆王急急地追了几步,却身形一晃,险些扑倒在地上:“小胤!”

有太监与宫女追上来,他厉喝:“退下!”

众人不敢再上前。

南疆王踉跄着步子追到门口,望着二人的背影,双唇颤抖:“小胤,我是你……”

他说的是“我”,不是“朕”。

玄胤不屑地嗤了一声,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你是谁跟我没关系!”

宁玥回过头,望了他一眼,先前还觉着他高高在上,如泰山压顶,这一刻却忽然感觉他与那些迟暮老人也没有什么分别,青年丧妻,中年丧女,老年丧子,他早已不堪重负,只是拖着一个快要被掏空的躯壳,舍不得离去。

宁玥暗暗叹了口气,兰贞的事是玄胤的一个心结,如今他还又差点毒死了她和玄胤,简直是雪上加霜,玄胤会理他才怪。

二人最终还是离开了。

南疆王神色木木地站在门口,眺望着二人远去的方向,那里,早没了玄胤的影子。

刘贵妃追出来:“陛下!臣妾只是去熬了一份燕窝,您怎么就跑这儿来了?您在看谁?”她顺着南疆王眺望的方向望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南疆王此时已经恢复了人前的冷厉,眸光一转,握住了刘贵妃的手:“今天的大火究竟是怎么回事?”

先是宁玥险些被烧死,再是玄胤跑去救人,再是他撞破了二人的“奸情”,看起来全都是意外,但好端端的西暖阁怎么会走水?万一这一切都不是意外,那么,他险些杀死了自己的亲外孙与孙媳,背后的黑手,简直令人发直!

提到大火,刘贵妃比谁都委屈,红着眼眶说道:“臣妾也不清楚呢,就是大家都在观赏墨莲,观赏着观赏着,大门口就烧起来了……臣妾们想跑都跑不掉……”

先烧大门,一把堵了退路和进路,想逃的人出不去,想救的人进不来,真是有意思。

南疆王冷冽地勾起了唇角:“火又是怎么烧起来的?”

刘贵妃哽咽道:“臣妾已经让秋月去查了,等秋月回来应该就能知道答案。”她在深宫跌打滚爬多年,当然不会天真地认为它是一起意外,她所想到的是,太子没了,她的宣王是长子,又极得陛下垂青,未必没有竞争储君之位的机会,一定是谁眼红见不得她好过,才想一把火烧了她!

很快,秋月回来了,身后跟着两名大帅府的侍卫,侍卫押着一个鼻青脸肿的中年太监,太监被五花大绑,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南疆王皱眉:“这是……”

秋月对南疆王会出现在刘贵妃的寝宫感到非常意外,愣了愣之后,行了一礼道:“启禀陛下,此人名唤安鲁怀,内务府负责采买的太监,刚刚就是他在西暖阁外纵火,企图逃出皇宫的时候,被大帅的人抓住了。”

“内务府?”南疆王冷冷地看向他,“那不是宣王的势力范围吗?”

刘贵妃吓得面色一变:“陛下明鉴!内务府是皇儿管辖的没错,但皇儿刚刚接管不久,从前……从前都是太子负责的!皇儿跟这些人还都不熟……而且……而且皇儿不会做出这种事呀!他那么善良,怎么狠得下心收买人纵火呢?臣妾也在里头,他断不会连臣妾一块儿烧呀!”

烧不烧亲娘,从来不是一国皇帝会考虑的问题,自古天家最无情,为了上位,逼死亲生父皇的都不知出现过多少个。南疆王不确定他的孩子们是不是也那般贪婪无情,除了太子的确是善良到了骨子里,其余人——

他冷笑:“今天,可是差点烧死一个西凉使臣。”

“陛下!”刘贵妃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宣王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几斤几两她会不清楚吗?要说手段和心机,宣王的确不缺,可要说烧死她这个亲娘,他还不至于,“陛下!陛下您相信宣王啊!不是他干的!内务府的人惹了祸,大家都会怀玉宣王,他不是傻子,就算想干什么坏事,也不会动用内务府的人啊,陛下!请陛下明鉴!”

刘贵妃说着,跪在了南疆王脚边,“臣妾其实也觉得这件事蹊跷,若是没人在背后撑腰,一个三等太监怎么敢在西暖阁纵火?那人分明是想烧死臣妾和西凉使臣,再嫁祸给宣王,宣王背黑锅不要紧,可若那幕后主使继续逍遥,就是一桩罪过了!”

南疆王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你起来,朕又没说一定是怀疑宣王了。”

刘贵妃忍住泪水,怯生生地站了起来,一边擦泪一边暗骂,哪个不长眼的敢给她儿子扣屎盆子,让她发现,定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南疆王望向了那个鼻青脸肿的安鲁怀:“说,谁指使你的?”

“没……没人指使奴才……”安鲁怀低下头,一副害怕得不得了的样子说。

南疆王定定地看着他,眸光动了动:“不说实话是吗?看来你是要吃些苦头了。”

安鲁怀的身子抖了一下:“陛下饶……饶命,奴才真的没受谁指使……”

“那你为何要纵火?”南疆王问。

“呃……这……奴才纵火……是……因为……那个……”他支支吾吾的,好像是恐惧到了极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南疆王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后两个故作镇定的侍卫,电光石火间,隐约明白了什么:“既然你不肯说,那这舌头留着也没什么用了,拔了吧!”

安鲁怀勃然变色,扑倒在南疆王的脚边,战战兢兢道:“陛下别拔奴才的舌头!奴才说!奴才什么都说!但求陛下饶奴才不死——”

南疆王威严地说道:“好,只要你如实相告,交代出幕后主使,朕就饶你一条狗命。”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多谢陛下!”安鲁怀一连磕了三个响头,磕得南疆王都不耐烦了,他才怯怯地说道:“是……是耿家主让奴才放火的。”

“耿家主?”南疆王的眸光闪了闪,“你可不要胡乱攀咬,耿家对南疆忠心耿耿,从未生出半分不臣之心,怎么可能放火烧了朕的后妃?”

言辞间,把宁玥给摘了出去。

刘贵妃觉得纳闷,先前皇帝不是还在咬牙切齿地说被烧的人里头有一个西凉使臣吗?转头就把那使臣给忘了?算了,管它呢,只要陛下彻查此事,不管什么理由都好!

安鲁怀一连真挚地说道:“陛下,奴才敢以性命起誓,这场火,是耿家主的主意!奴才也不明白他与西暖阁的贵人们有什么矛盾,他只是给了奴才一锭金子,还有一块耿家的令牌,让奴才纵火之后,拿着令牌逃出皇城,到他们的封地了此残生。”

他说着,从怀中拿出了金子和令牌。

金子是市面上流通的官金,看不出什么明堂,可这令牌却如假包换是耿家的东西。

人证物证俱在,南疆王当场命人把耿家主叫了过来!

由于牵扯到了宣王管辖的内务府,宣王也一并被宣了过来。

宣王在长安殿,比耿家主先到片刻,从刘贵妃口中了解完事发经过后,宣王有种被雷给劈中的感觉,前头被中常侍给刁难就算了,背后居然还有人给放冷箭,幸亏大帅的人够机警,捉住了鬼鬼祟祟的安鲁怀,否则,他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很快,耿家主到了现场,先给南疆王与刘贵妃、宣王请了安,随后从秋月口中了解了事件详情,与宣王一样,他也有种被雷劈中的感觉。

“陛下!微臣不认得什么安鲁怀!”

安鲁怀瞪大了眸子,掐着兰花指道:“耿家主!您怎么可以这样?利用完奴才,就把奴才一脚踢开吗?你想让奴才一个人背黑锅?”

耿家主气得浑身颤抖:“我……你这条阉狗!我几时……几时利用你了?我根本不知情,好么?”

安鲁怀郁闷地瘪了瘪嘴儿,说哭就哭,哇的一声嚎了起来:“你……你这个混蛋!当初怎么与我说的?只要我帮你办完事儿,你就送我离开!还说保证谁都抓不住我!我到了你的封地,就能逍遥自在地过下半辈子!娶个老婆,认个干儿子,风风光光地活到老!”

“我……我……几时这么说过?”耿家主要气晕了,他今天连门口没出,几时收买过一个太监?

安鲁怀从桌上拿起令牌,丢到了他身上:“你自己看!你给我的令牌!说拿了他,进入封地就有人接应我!”

这……这令牌的确是他们耿家的,不过,不是他的。

该死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谁在背后算计耿家?

“陛下!陛下明鉴!冤枉啊!”他磕了个响头。

安鲁怀哭道:“陛下!奴才才真的是冤枉啊!他利用完奴才,转头就不认账!奴才……奴才一时糊涂,替这么个没良心的人跑腿,还差点害死了娘娘们和郡王妃……”

耿家主气得给了他一脚:“刁奴!再敢污蔑我,我要你好看!”

性情温顺的耿家主,居然当着一国之君的面动粗了,刘贵妃和宣王目瞪口呆,他们还从未见过耿家主被谁逼急到这个份儿上,难道说耿家主真的是被冤枉的?可这场火明显是有人刻意为之,如果不是耿家主,又会是谁?

刘贵妃与宣王交换了一个眼神,尽管已经猜出耿家主不是幕后主使,但他们选择沉默。因为就目前来说,耿家是他们冲击皇位最大的阻碍之一,耿家若是折了,对他们而言只好不坏。

南疆王冷冷地看着耿家主:“耿砚,你还有何话说?”

“冤枉啊,陛下!”

“你可不冤枉。”

“陛下!”

“人证物证都有了,你还敢狡辩,把朕当傻子吗?”南疆王一掌拍在了桌上!

耿家主被震得心肝儿一颤,陛下明明一只脚已经踏进坟墓了,可真的发起火,还是这般可怕。

南疆王缓缓地说道:“老实交代,到底为何纵火?你想烧死谁?贵妃、惠妃、丽妃还是德妃?”

烧死他们做什么?要烧也是烧马宁玥啊……

等等,马宁玥?

对了,马宁玥也在里边,难道说这场火——

耿家主的心里涌上了一个十分大胆的猜测,然而他不敢确定!

“不说话?那就是你想全部烧死了。”南疆王说完,耿家主狠狠一惊,欲开口,南疆王却没给他机会,接着道:“你还想嫁祸给宣王!怎么?宣王碍着你了?”

“耿砚不敢!”耿家主低下了头。

宣王见父王把他引了出来,站起身,行至耿家主的面前道:“耿家主,我敬重耿家世代功勋,素来对您长辈相待,敢问您究竟为何看本王不顺眼,要放火烧死本王的母妃,还把黑锅甩给本王来背?你想本王落个弑母的恶名吗?”

“殿下!我……”耿家主百口莫辩。他们与宣王一脉的关系可以说是非常敏感的,太子在世时,宣王与太子来往颇多,宣王本人并没多少吸引南疆王关注的地方,全赖太子的疼爱,才在南疆王的面前频繁露脸。太子过世后,宣王依旧对东宫照顾有加,皇甫燕姐妹不在,他也竭尽所能地给太子妃方便。或许正因为如此,南疆王才对这个庶子多了几分眷顾。可南疆王越眷顾他,就意味着他离皇位越近,这对支持皇后与七皇子的耿家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所以,眼下有人跳出来指证他迫害宣王,这个动机,在大多数人眼里是成立的。

这边,耿家主陷入沉思之际,宣王的大脑也开始飞速地运转、飞速地分析着眼前的形势。先不管耿家主是不是被冤枉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父皇是什么态度。

瞧父皇那恨不得吃了耿家主的眼神,应该是不信耿家主是无辜的了。

既如此,作为父皇的长子,总得为父皇做点什么!

“父皇!人证物证俱在,偏他还嘴硬!他到底把您当什么了?”他愤愤不平地说。

南疆王累极了似的,按了按眉心:“依皇儿之见,该当如何?”

宣王拱了拱手道:“儿臣觉得,该把此人押入大牢,仔细审问,一直到他承认罪名为止!”

南疆王累了,沉沉地道:“那好,这件事就交由皇儿去办,朕的耐心有限,三日后,希望皇儿能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

耿烨大惊:“陛下!”

宣王压下唇角的笑弧:“儿臣一定不负父皇器重!”

“嗯,朕累了,小德子。”南疆王揉着眉心,靠在了椅背上。

小德子推来轮椅,推着南疆王离开了贵妃的寝宫。

宣王叫来护卫,毫不留情地将耿家主绑入了地牢。

至于安鲁怀,因陛下金口玉言,宣王不打算处死他,但死罪可免,差点烧死他母妃的活罪……

“皇儿,放了他。”刘贵妃轻轻握住了儿子的手。

宣王浓眉微微一蹙,不解地问:“母妃,他虽是被人利用,可到底险些酿成大祸!”

刘贵妃此时已经恢复了理智,静静地与儿子分析道:“他只是一个小喽啰,陛下都饶恕他了,你就网开一面吧!你现在该关注的是另外一个人!”

“谁?”宣王问。

“大帅。”

“他?”宣王狐疑地皱了皱眉,“我关注他做什么?”

刘贵妃意味深长地笑了:“大帅从不参与皇室之争,却突然抓了纵火的犯人,还直接送到秋月的手里,你难道没看出大帅的意思吗?”

“母妃是想说……”

“你觉得在抓人之后,大帅审没审问安鲁怀?”

宣王道:“应该……审问了。”瞧那鼻青脸肿的样儿,分明是被痛扁了一顿。

“是啊,他肯定是问过,知道是耿家主让纵的火。”刘贵妃含了一丝笑意地说。

宣王弱弱地吸了一口凉气:“如此一来,我倒是不太明白了,大帅与耿灵儿有婚约,耿家主是他未来的老丈人,他既知道元凶是老丈人,为什么还执意去揭发?”

“或许说明,他并不想要这桩婚事了。”刘贵妃恣意地扬起下巴,倒了一杯茶递给儿子,“容麟这个人,一辈子就听一个人的话,便是容卿。容卿向着谁,他便投靠谁,偏偏容卿恢复了西凉人的身份,与咱们南疆再无瓜葛,容麟便成了无主的汗血宝马,谁都想把他收入麾下,可谁都驾驭不了他。”

“那他还接受皇后的赐婚?”宣王不理解。

“你没见他上次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吗?谁知道是受了什么打击,好像连求生的勇气都没有了,还管皇后指婚不指婚?”

宣王眼睛一亮:“母妃的意思是……他现在反悔了?”

“没错。”刘贵妃点了点头,“耿家的亲不是那么好退的,容麟恐怕是看出了其中的艰难,才卖了你我一个好。”

耿家是他们一直幻想铲除却根本不敢动歪心思的世家,要不是容麟递过来一把刀子,他们可不敢把朝耿家捅下去!

“可是母妃,我怎么觉得……我们跟耿家也彻底撕破脸了?”还是被迫的。

耿家想嫁祸他,他心存怨恨,所以当父皇让他审理案子的时候,他想也没想便答应了。然而现在,他不禁有些后悔,耿家那么强大,十个刘家都比不上,他真的能与他们叫板吗?

刘贵妃宽慰道:“傻孩子,你从前惹不起他们,是因为势力不足,如今有了大帅,你还怕踩不死耿家?而且你别忘了,大帅在西凉那边,也是有关系的!”

话虽如此,宣王依然有种被人给算计了的错觉,不过这种错觉没持续多久,便被内心的振奋取代了。

……

安鲁怀最终被无罪释放。

容卿给了他一个身份牌和一瓶上好的金创药:“去大帅府做事吧。”

“多谢容公子!”

安鲁怀退下。

宁玥挑眉,双手插抱在胸前:“大哥你速度够快呀?南疆王刚给我跟玄胤赐毒酒,你就买了个太监反咬耿家一口,不怕安鲁怀不听话呀?”

“三年前,他小妹妹得了天花,是我治好的。”容卿云淡风轻地说道:“他不会背叛我。”

宁玥耸耸肩:“不过今天的大火,到底与耿家有关系没关系?”

容卿漫不经心地翻了翻书本:“管他有没有关系。”

宁玥促狭地笑了:“大哥你为什么这么讨厌耿家啊?不会是因为他们跟你抢了容麟了吧?”

容卿捏了捏她脸蛋:“耿灵儿躲在床底下的时候,某些人真的没有发现吗?还演了那么激烈的戏码给人看,不是想诱耿家动手又是什么?”

宁玥抱住了容卿的胳膊,小脑袋贴上去:“嘿嘿,什么都瞒不过大哥。”

……

耿家主被打入地牢的事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耿家,耿夫人当场晕了过去,三公子耿昕、四公子耿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三哥!你不是说纵火的太监已经被处理掉了吗?怎么又蹦出来一个指证父亲的?”说话的是耿怀,他在家排行老四,是庶子,可由于天赋异禀,被当作嫡子养在了耿夫人名下,他与兄弟几个的关系是极好的。

耿昕一拳砸在了墙上,青涩的面庞,浮现起与这个年纪格格不入的狠辣:“那证人分明是个假的!”

“啊?容麟抓了个假证人?”耿怀难以置信。

“与其说是容麟抓的,不如说是容卿找的。”耿昕捏紧了在墙壁上砸肿的拳头,“容卿从不参与内斗,这次是怎么了?居然朝我父亲发难?”

“父王当初就不该求姑姑给灵儿和容麟指婚!瞧这指了个什么对象啊?白眼狼!”耿怀气得不轻。

耿昕咬牙道:“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赶紧想办法把父亲救出来才是!”

“怎么救?是让那个假证人改口,还是把真的纵火犯供出去?”耿怀郁闷地说道。

容卿敢让人做假证,就是吃定了对方不会背叛他,这个法子行不通,而如果把真正的纵火犯供出去,虽然救了父亲,却也得搭上他们两个。他们并非不愿意为父亲赴死,可他们在朝中致仕,父亲的闲人,他们犯罪比父亲犯罪更无法让南疆王原谅。

从家族的角度出发,他们不能认罪。

耿昕也是想明白了这一点,才觉得无比痛苦。

耿怀抱怨道:“我就说别弄什么捉奸,直接烧死马宁玥!你偏不听!说烧死了马宁玥还有一个司空朔,司空朔也男搞定,不如一次性两个都解决!现在好了,一个都没解决,反而把父亲搭进去了!”

耿昕推了四弟一把:“这件事能怪我吗?我明明什么都算到了!先赏牡丹再赏墨莲!我连陛下会去探望马宁玥都算到了!谁知道陛下怎么没赐死那对奸夫淫妇?!”

耿怀还是无法停止抱怨:“也许陛下根本就没捉到他们两个的奸呢!白放了一把火,白引了司空朔去花房!”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不然呢?陛下亲眼见到马宁玥背叛玄胤,会不杀了这对奸夫淫妇?兄弟俩当然想不到南疆王已经摘掉“司空朔”就是玄胤,还在气闷,究竟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二哥!三哥!”耿灵儿哭成了泪人,夺门而入,“我听说父亲被关起来了!假的对不对?”

耿昕素来疼爱这个傻妹妹,从不因她闯祸而有半分职责,然而现在,他突然很想掐死她!

耿灵儿感受到了三哥身上的杀气,吓得哭声止住,怔怔地望着他:“三哥,你……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你跟我说实话,你真的亲眼看见司空朔与马宁玥有染了?”

“是啊!我……我当时就在床底下嘛!我都听到了!”

“听到?你昨天跟我们说的好像是看到。”

“这有区别吗?总之就是他们!我能确定!”

“区别很大,我的好妹妹。如果你只是听到了声音,而没看清他们的脸,也许你是听错了,根本不是他们两个……”

“我没听错!”

“他们叫对方名字了?”

“……没……没有……”

“也许只是两个说话声音很像的人。”

“不……不会的……就是他们!”

“也许他们是故意做给你看的,目的是希望借你的口,让我们知道他们的奸情,诱惑我们对他们出手!”

这本是耿昕随口几句猜测,可不知为何,一闪过脑海,便再也无法将其抹掉。如果这种猜测是正确的,那么马宁玥这个人,也太可怕了。

不管他们会出什么招,只要出了就好。

她到底哪里来的自信,不被他们整死?

耿灵儿见三哥陷入沉思,提起裙裾,一溜烟地跑掉了。

“三哥。”耿怀轻轻地拍了拍耿昕的肩膀。

耿昕回神,缓缓地说道:“我没事,先想法子把父亲救出来吧。”

“你知道主审官司的人是谁吗?”耿怀没好气地说道。

“谁?”

“宣王!”耿怀眸色一厉,气呼呼地道:“那家伙从前就是太子的跟屁虫,专跟咱们做对!如今太子没了,他倒好,冒出来,整天在陛下跟前儿打转,弄得好像自己是长子就多么了不起似的!”

耿昕突然沉默了,半晌,才木讷地说道:“陛下已经对宣王如此器重了吗?居然让他来审理父亲的案件?”

“可能是因为宣王在这一起案件里受了委屈吧?那安鲁怀是内务府的人,陛下一开始怀疑是宣王动的手脚,给了贵妃一点脸色,后面安鲁怀指证父亲,陛下觉得自己冤枉了宣王,会弥补一下宣王也就不奇怪了!”耿怀自以为是地分析着。

耿昕焦虑地在房中踱来踱去:“宣王敢接?那家伙对耿家有意见不假,可从来都是夹起尾巴做人,不敢与耿家呛声——我明白了。”

耿怀一愣:“你明白什么了,三哥?”

“容麟。”

“嗯?容麟什么?”

“容麟投靠宣王了。”

“什么?三哥你别吓我!那白眼狼妹夫陷害父亲就算了,还投靠我们的死对头?”耿怀几乎跳了起来!自古以来,皇帝立储,都是立嫡立长不立贤,嫡子和长子的夺位几率是最大的。从前太子在世时,他们并不将宣王放在眼里,觉得宣王不过是太子身边的一条狗。如今太子去了,宣王一跃成为陛下身边最受器重的皇子,这让他们多多少少生出了几分忌惮的心思。

“容麟如果不是投靠了宣王,怎么会把假证人送到刘贵妃手里?”或者换句话说,如果不是有了容麟这座靠山,宣王怎么敢接下耿家的案子?耿昕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派人去打探打探,宣王放弃审理权了没?”

耿怀拉开门,对门外的一名小厮吩咐了几句,小厮小心翼翼打趣了。

一个时辰后,小厮折回耿家书房,禀报道:“启禀三公子、四公子,宣王已经前往地牢,说要连夜审理此案!”

耿昕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了:“四弟。”

“三哥。”耿怀也意识到了失态的严重性。

“把大哥叫回来。”

耿怀一怔,已经……严重到需要大哥出马的地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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玥玥要开撕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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