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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氏是现场唯一猜出了真相的人,从丈夫看清男子容貌的时候,她便从丈夫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震惊,尽管丈夫以最快的速度将震惊压了下去,可作为妻子的自己还是捕捉到了。她想起丈夫的话,说马宁玥逍遥不了多久了,心中,立刻对玄胤的话信了三分,这人是丈夫派去的。丈夫当然知道回春堂的老板是谁,入府第二天他们便听丫鬟们说了。丈夫派人去回春堂纵火,想必是为了对付马宁玥,只是为何会烧到了玄胤?马宁玥呢?她受伤了没?

“三弟妹,三弟妹,三弟妹!”

王妃逐渐加重的语气将尤氏从走神的状态拉了回来,尤氏讪讪地笑了笑:“二嫂,你叫我?”

王妃古怪地看了看,道:“刚刚小胤与你说话呢。”

“是、是吗?抱歉,我刚刚心口有些痛,没听见。”尤氏又扯了个谎。

王妃困惑地问:“心口痛?是什么问题?怎么没听你提过?”

三老爷就恨不得找把锹把尤氏给埋了,尤氏什么都好,就是一心虚就爱撒谎,还总撒那些容易被拆穿的谎,他都没心虚,真不明白她着急上火的干什么!

尤氏余光扫到了丈夫眼底的寒芒,头皮麻了麻,说道:“老毛病了,偶尔疼一下,大夫给看过又说没什么问题。对了小胤,你刚问三婶什么?”

玄胤冷道:“我问三婶,三叔昨天晚上去了哪里?”

尤氏笑了笑,温声道:“想必是在府里,不然能去哪里?”

“想必?这么说三婶没有一直与三叔在一起,只是凭空猜测他在府里?”玄胤咄咄逼人地问。

尤氏被噎住了,昨日晚饭后,丈夫的确出了一趟院子,至于是去长老那儿了还是出王府了,她并不清楚。

三老爷的拳头被捏得咯咯作响:“二哥,你倒是说句话呀!没错,我昨晚的确出了一趟王府,但我绝对没有买通此人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我此番前来,是为了让两个侄媳妇上族谱的!不是被你们冤枉成杀人犯的!”

中山王皱了皱眉,眸光扫过地上的男子,道:“谁让你这么说的?”

男子呜咽道:“不是谁,是真的……有人给了一百两黄金,让我烧……烧……烧了回春堂的账房……”他不敢说烧死宁玥,来的路上玄胤就警告过他了。

“到底是烧回春堂的账房,还是烧死我?”玄胤踹了他一脚!

“烧……我……我……烧……”男子支支吾吾的,仿佛是怕到了极点,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三老爷站了起来,高声道:“小胤!你是要信一个外人的话,还是信三叔的话?这人不知是拿了谁的好处,非要挑拨我们的叔侄关系!你不要上了他的当!”

从一开始认定玄胤污蔑他,慢慢变成了玄胤受人挑唆,他在悄然让步,也在悄然扭转策略。

果然,中山王听了这一番话,神色松动了几分,不管他疼不疼小儿子,小儿子都的确是他骨肉,他不会轻易容许自己的骨肉被人污蔑,哪怕自己弟弟也不行。当然,他也不信自己弟弟能做出伤害玄胤的事来,所以,私心里,他更愿意相信是有人借纵火的名义杀害玄胤,再嫁祸给三老爷。

他双目如炬地看向了男子:“谁让你这么干的?”

“是……是他呀……”男子用完好的左手指向三老爷,“就是他……我认得出……他的声音……是他买通我的……”

“你这混蛋!”三老爷一跳而起,拔出佩剑,“我玄玉清一生光明磊落,会使这种下三滥的法子陷害我侄儿?我对天发誓,我要是做了对不起我侄儿的事,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你……”男子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求救的眸光投向了玄胤。

玄胤挡住了三老爷的胳膊:“三叔,你是打算杀人灭口吗?”

“此等小人,不杀了他,难道还有菩萨一样供着他?”三老爷呵斥完,又语重心长道,“小胤,你千万别被他给蒙蔽了,你相信三叔,三叔绝对没有害你!三叔也是刚知道这件事。南边正起战祸,我们玄家可万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闹内杠!”

玄胤玩味儿地勾起唇角:“那依三叔之见,应该怎么处置这个人呢?”

三老爷正色道:“此人谋害你在先,嫁祸我在后,非死不能卸心头之恨!”

“那就……”玄胤淡淡一笑,“随三叔处置吧。”

那人最终被拖下去,打着严刑逼供的名义让他交代幕后主使,他却没挨过三棍子便断了气。

对于这样的处置结果,尤氏长长地松了口气,不论如何,人死了就好,三老爷与他的交易便永远长眠地底了。

三老爷拍了拍玄胤的肩膀,露出一抹宽容的笑,仿佛一个长者在原谅一个犯了错的晚辈:“好啦,虚惊一场,咱们叔侄还是不要为这种事伤了和气!”

玄胤捏紧的拳头慢慢松开了,照他原本的性子,早就冲上去揍他一顿了,但现在,他突然不想这么做了,他微微地扬起唇角,笑得无辜而迷人:“三叔说的对。”

王妃见屋子里剑拔弩张的气氛总算缓和了,也不由地微露出一丝笑容:“没事了就好。”对王爷道,“八成又是司空家搞的鬼,王爷这些日子去军营也请小心些。”

与玄家有仇的,她想来想去都只想到了司空朔,“上次玥儿她们游湖,听说就是碰到了中常侍,小胤是不是还烧了人家的船?”说着,她目光落在了玄胤的身上。

司空朔无故躺枪,倒真有些出于玄胤的意料,玄胤好笑地勾起唇瓣:“是啊,我烧了他的船。”

“所以他怀恨在心,派人对付你来了。”王妃叹了口气,她不喜欢司空朔,从第一次见面就不喜欢,除了司空与玄家的敌对关系外,司空朔的身上还散发着一股令她感到烦闷的熟悉感,“他实在太歹毒了,幸亏你没性命之忧。手还疼吗?”

玄胤不咸不淡地说道:“不疼了。”

中山王复杂的目光落在小儿子缠着纱布的手指上,嘴唇动了动,仿佛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三老爷与三夫人回了紫云轩,中山王去了军营,临走前,他看了小儿子一眼:“这几天,不必过来了。”

玄胤淡淡地嗯了一声:“知道了。”

到底是亲生的,所以没办法彻底做到不闻不问,王妃垂眸,晃了晃手里的杯子,神情中闪过了一丝落寞。

出了文芳院,玄昭追上了玄胤,玄昭的面色很苍白,那日他在玄胤房里喝了一碗莲子汤,回屋就拉了一整个晚上,翌日,更是一整天下不了床,弄得他现在不敢碰任何与莲子有关的东西了。

“四弟,你跟三叔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很小便搬来了京城,与三老爷感情不深,所以不会像王爷那样,对三老爷产生一种先入为主的亲情,相反,这个自小与他打到大的弟弟,却还比三老爷更亲近一些。况且,他太了解玄胤了,没有把握的话他是不会轻易讲出口的。

玄胤停下脚步,看向这个只比他大几天的哥哥,从对方神情里,他看到了浓浓的困惑,却没有质疑,顿时觉得好笑,偌大的王府,唯一信任自己居然是自己曾经的死对头:“怎么回事,三哥不都看到了吗?”

“我看是看到了,但是……哎呀!”玄昭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挠了挠头,道,“你到底是怎么受伤的嘛?”

“被那人纵火,我在火场受的伤。”这也不算撒谎,只是将宁玥摘了出去,他是为救宁玥受伤的,可受伤地点也的确在火场。

玄昭古怪地嘟哝道:“回春堂不是四弟妹的店铺吗?她有没有什么事?”二哥可是交代他了,一定要照顾好马宁玥的。万一马宁玥有个三长两短,他就不好向两个哥哥交代了。

“你那么紧张她干什么?”玄胤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玄昭忙讪讪地笑道:“随口问问嘛。”怕玄胤追问,赶紧叉开了话题,“好了好了,言归正传,你是不是怀疑是三叔干的呀?”

玄胤哪里看不出这家伙有事瞒着他?他连孙瑶都不关心,会跑去关心玥玥?但玄昭不是那种对女人动歪心思的人,何况如今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玄胤话锋一转,正色道:“三哥信不信我?”

玄昭感受到了他话里的郑重,也跟着肃然了神色:“那要看什么事,但你跟三叔,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

“好兄弟!”玄胤拍了拍他肩膀,“接下来,我想劳烦三哥一件事。”

……

当晚,玄昭跑到王妃房中,说二哥玄彬已经抵达幽州了,他想动身去接他,王妃挂念伤重的二儿子,立刻准许了玄昭的请求。

玄昭连夜离开了京城。

却说宁玥处理完回春堂的事情后,准备坐车回将军府。她两天没回王府了,招呼都没打一个,不过以玄胤的性子,应该已经替她善后了。她这会子,没心情管王府的事。她仔细检查过了,账房的火是人为的,窗子被撬过,床底下和柜子里都残留着非常明显的火油痕迹,想来是有人趁她不在,从二楼的窗子里爬了进来,悄悄地将火油藏在隐蔽的地方,白天再浑水摸鱼地到二楼,随便丢个火折子进来,都能让房间烧得非常厉害。

掌柜抱歉地没脸见人了:“都怪我,疏忽大意,连账房进了人都不知道!”

这件事怪不得掌柜,她自己都没察觉,足见对方的手段十分隐蔽与高明,普通人根本发现了对方。宁玥说道:“回春堂病人太多,一时不察也是有的,他装成病人混在里头,防不胜防。不过,回春堂的安保也的确有待加强。以后一楼作为看病的区域,与二楼隔开吧!不管什么人,没你和钟妈妈的允许,都不得私自上去!”

“是。”

“那些账册……”

“东家放心,大账房都留了底的,就是您今天算的没记档。”他做掌柜多年,这方面的经验还是有的,就怕万一失窃什么,所以账册之类的东西,全都备了三份,不仅大账房后,地下密室也有。

宁玥满意地点了点头,越发觉得这个掌柜没有请错,虽身价比别人贵三倍,可处理问题的能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那倒是不要紧,我今天也没算很多。对了,去请几个懂武功的人来,银子花多点没关系,一定要身手好、心眼实。”

掌柜不敢怠慢,连忙应下:“好的,可巧,我与武馆的老板是旧时,我找他推荐几名信得过的弟子,相信他不会拒绝。”

宁玥点了点头:“这是头等大事,收购布庄可以缓缓。”反正收购了也要重新装修,她下午看了几个工匠的图纸,都觉得不满意,等找到满意的方案了再收购也不迟。

“是,我今晚就去武馆。”掌柜略思索片刻,又问:“东家,咱们要不要报官?”

“算了。”纵火纵到她头上,来头一定不小。南街与回春堂抢生意的药铺不少,但谁都知道她是玄家的儿媳,动她?他们没这胆子!唯一可能的是,幕后主使的背景比她还硬。这种人,官府压根儿就管不着。

她曾经怀疑过司空朔,因为就目前而言,她只与司空朔的关系最僵,加上上回游湖的时候,她又那般羞辱了司空朔,司空朔一怒之下耗尽了对她的耐心,也未尝不可能。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她撞破了某些人的秘密,让某些人坐不住,想杀她灭口了。

为了证实心中的猜测,也为了弄清三房的秘密,宁玥决定,找个机会把孙瑶约出来,细细地打探一番。

告别掌柜,宁玥坐上了马车。

走了没几步,便被一位不速之客拦住了去路。

那是一名身穿红衣的少女,肤色雪白、腰肢纤细,五官精致得如画过一般,乌发如墨,柔顺地散在肩头,额前坠了一个红宝石华胜,与她娇艳欲滴的红唇相映生辉,端的是闭月羞花、梳云掠月。

她张开双臂,拦在马车前,怕撞到她,小楼不得不勒紧了缰绳,如果他记得没错,这个标致的小姑娘,与他家主子在回春堂见过一两次,貌似还聊得十分火热。他自然而然地将对方当成了主子的熟人,启声对宁玥说道:“夫人,是您的朋友。”

朋友?

她在京城有这种东西吗?

宁玥缓缓挑开帘幕朝对方望了过去,只一眼,便被那张无辜而精致的脸刺痛了眼睛。宁玥放下帘幕,淡淡说道:“我不认识她。”

小楼一怔,随即明白了夫人的意思,既然夫人不再待见这位小姑娘,他也没必要与对方客气了,冷下脸,说道:“让开让开!别挡我家夫人的路!”

皇甫珊难过地黯然了神色,绕过小楼,直接来到窗前,撩开帘子道:“夫人,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

宁玥面无表情地打断她的话:“你是谁不重要,我现在要回去了,劳烦你行个好,让让。”

皇甫珊不让,双手死死地抓住窗子,焦急地道:“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那个登……”见到这里,她猛地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正要改口,却听得宁玥毫无温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请你不要在我面前一口一个登徒子的叫我相公,好像在刻意地提醒我,你们曾经发生过多么不堪的事情一样。”

“我……”皇甫珊急了,“我没这个意思!我……我说了我不是故意的……他……那晚……”

宁玥不得不再次打断她的话,而这一次,明显含了一丝冷意:“你能不能别总揪着那晚的事情不放?至少,别再当着我的面说。那个人是我丈夫,他把你怎么样了,你为什么非得重复地告诉我?你觉得我听了这些话会好受吗?最基本的尊重人的道理,你不懂吗?”

皇甫珊的小脸一下子涨红了,焦急地摇头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我……”如果她能哭,现在一定已经泪流满面了,可谁让她天生没有眼泪呢?“我我我我……我是来跟你澄清那晚的事的!我回去后想了许久,也许我真的……也许他真的……那个……”

“我对你们谁是真的,真的没有兴趣,你不要再做出一副柔弱可怜的样子,好像我欺负了你似的。”

“不是,我……”

宁玥冷漠地看着她:“别跟我说那么多不是,然后你也别向我道歉,你道歉了,如果我不肯原谅你,就变成我心胸狭隘无容人之量了,你已经给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扰,拜托你,别再继续伤害我!你们的事,我从头到尾都是无辜的,我凭什么难为我自己去接受你的解释,让你的良心得到安宁?”

“可是这件事也不是我的错啊!”皇甫珊急了。

“那是谁的错,你就找谁去,别找我!”宁玥冷冷地放下了帘子,“小楼,我们走。”

她生平最讨厌做错了事,还故意拉下脸来道歉希望一切都一笔勾销的人,道歉实在是一个华而不实的东西,相信真正被伤害过的人,都不会因为一句对不起就结束心中的难受,相反,明明讨厌你、却还难为自己去原谅你,才是真的让人无法忍受。

抵达将军府的棠梨院时,刚踏上回廊,里边就传来蔺兰芝心疼的责备和某人委屈的叫疼声。

“哎呀,你到底在哪里弄的?怎么伤成了这样?”

“别骂我了,疼都疼死了。”

“还知道疼?一个大男人,出门也不知道小心点儿!你不是连翻墙都会吗?怎么还把手指给烫伤了?”骂归骂,蔺兰芝还是托起了他双手,上下看得仔细,“这可怎么办,肿成这样?”

宁玥的脚步顿了顿,从帘幕的缝隙中看到蔺兰芝小心翼翼与心疼的模样,明明整他整的最狠的就是她娘,到头来,最心疼他的也是她娘。她就说吧,她娘最心软了。

“好了,玥儿快回来了,赶紧收起来!”蔺兰芝轻轻放下他的手,把桌上的一盘栗子糕和香菇肉粽装进食盒,准备拧出去。

“我还没吃够呢。”玄胤又委屈地哼了一声。

蔺兰芝好气又好笑:“下次还敢不敢欺负玥儿了?”

玄胤撅嘴儿:“不敢了,借我一百个胆子都不敢了。”

“这话跟我说没用,得跟玥儿说。”蔺兰芝嗔了他一眼,拧着食盒往外走,一打开帘子,见女儿站在门口,当即惊了一跳,“你、你回来啦?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的话没被女儿听去吧?女儿还生小胤的气呢?要是知道自己没责罚小胤反而对小胤好,会不会不高兴?

“我刚到,怎么了?有事吗?”宁玥一本正经地问。

看来是没听到,蔺兰芝暗笑了两声,摇头道:“没事没事,那个,小胤来了,我刚骂了他一顿!太不听话了!罚他今晚没饭吃!哼!”

话虽如此,等晚饭摆上来时,蔺兰芝又以菜多了不吃就浪费了为由,将玄胤叫到饭桌上来了。

宁玥没说什么,与玄胤置气的是她,不是她娘,她不能要求全世界都敌对玄胤,那样对玄胤、对她娘,都不公平。

她娘应该并不知道她差点儿被烧死的事,更不清楚玄胤的手根本不是烫伤,而是为救她在火场落下的烧伤。如果她娘知道,一定又难过又害怕。

盖因宁玥的包扎水平有限,玄胤的手指头被纱布缠得又厚又紧,拿不了筷子,只得以虎口夹住一个小勺,艰难地往嘴里喂饭。只吃了几口,便满头大汗了。

蔺兰芝有些心疼,戳了戳女儿胳膊,示意女儿喂他。

宁玥没动,闷头吃着自己的。

蔺兰芝暗暗叹了口气,女儿喜欢冷战,这一点,倒是遗传了马援,而且心肠硬得很,哪怕自己不舒服也不肯轻易地原谅对方。

小胤啊小胤,你自求多福吧!

一顿饭,比往常花的时间略长,玄胤虽说手有不便,胃口却丝毫没受影响,在王府,他吃一碗米饭就不愿再吃了,在棠梨院,他恨不得把一桌子菜全都扫进肚子,还是蔺兰芝怕他撑坏,才不许他吃了。

晚上,玄胤理所当然地留在了房中。没办法,手都裹成这样了,还怎么打蚊子?蔺兰芝将他的床铺在了外屋,与宁玥仅一门之隔。

宁玥没说什么,面无表情地去洗了澡,而后躺在了床上。

自始至终,她一个眼神都没给玄胤。

玄胤悔得肠子都青了,想起二人甜蜜的时候,小玥玥多温柔可人啊,又帮他擦头发、又帮他剪指甲,还软萌易推倒,一逗就笑,跟个小甜心似的,现在……唉!

以后是真不敢惹她生气了,她生气的后果太严重了。

天亮时分,宁玥起床,收拾一番后出了门。

自打南疆一行后,玄胤往军营跑的次数就多了,尽管中山王许了他在家休息,但回春堂出了那样的事,他始终不太放心,觉得还是应该安排几个妥当的人守在那里。

结果就是,掌柜花一晚上从武馆老板那儿磨来的六名壮汉,被一对看似不起眼的孪生兄弟给一招撂倒了。

孪生兄弟中,老大叫阿吉,老二叫阿蒙,是玄家大营新兵营中实力最强悍的两个,新兵营如今是玄胤在管,玄胤假公济私地把人送过来了。

掌柜真是哭笑不得,这人吧,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怎么说都是郡王的一番心意,原不该推辞,奈何东家好像还没与郡王言和,他贸贸然地收了郡王的人,会否令东家感到不快呢?

“这样吧,先委屈二位在店里跑堂,等机会到了,我再与东家言明,二位看怎么样?”

二人来之前,就得了玄胤的敲打,要么被留下,要么自己收拾包袱走人,玄胤还说了,只要他们在这边尽忠职守,将来不会亏待他们。所以,不管做什么都好,能呆在回春堂,他们的前程就到手了一半。

宁玥抵达回春堂时,发现大厅多了两个虎里虎气的伙计,却不像是武馆的弟子,虽觉着疑惑,却也没说什么,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既然将一切交给了掌柜,就该信任掌柜的能耐。

小账房还在翻修,宁玥没了专门的办公场所,在一楼给大夫们打了一会儿下手,便坐上马车离开了,她昨晚给孙瑶递了信,算算时辰,孙瑶应该快到了。

宁玥让小楼把马车停在了东大街的一间非常雅致的茶肆,之所以约在这边,因为这是她名下的第二处亲自接手的店铺,大婚前便开始装修了,因装修出来的效果一直不能让她满意,反复修改停工了几次,耗费了将近四个月的功夫才总算竣工。还没正式营业,孙瑶是她的第一位客人。

茶肆的掌柜是一名精通茶道的中年女子,姓徐,大家都叫她徐娘子,徐娘子一生未嫁,只得了个养女,前两年养女嫁了人,她也算了无牵挂了。见到宁玥来,徐娘子高高兴兴地打了招呼:“东家,您来啦?”

宁玥微微颔首:“我约的人到了吗?”

“到了,在玉兰阁。”徐娘子说。

宁玥脱了鞋,走进茶肆,跪坐在地上的少女为宁玥拉开梭门,露出一间六叠的大房间,暖色的木地板,在被白纸过滤过的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一种明镜优雅的光泽。正中央的小茶几旁,孙瑶正跪坐在一个圆垫子上,手端着茶杯,优雅地品着茶。在她身旁,是学她学得有模有样的琴儿。

看到琴儿的一瞬,宁玥微微露出了一抹笑容,这个三嫂,果然没叫她失望。

“三嫂,琴儿。”

孙瑶微微一笑,朝她招了招手:“你来啦?快过来坐!我跟你说,这家茶肆的茶真不错!比我家的还好喝!你快尝尝!”

宁玥早就尝过了,不然怎么会重金聘请了徐娘子呢?她今日将孙瑶约在茶肆,除了有要事之外,也是希望能从孙瑶的口中得到一些评价,孙瑶是品茶品到大的人,连她都赞不绝口,可见徐娘子的茶艺比她认为的还要更甚一筹。

宁玥喝了一口:“的确不错。”

“茶好,茶道更好呢!你是来晚了,没看见他们老板露的那一手,可惜老板一天只展示两次,而且不会为同一个人。”言辞此处,孙瑶弱弱地叹了口气,“真是个奇怪的规矩呢,明明好想再看一次的。”

物以稀为贵,越难得的东西,就越多人趋之若鹜,反正京城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等茶肆的名声传开了,那些王孙贵族,每天为争这两个名额都得不惜血本,这才是真正一本万利的生意,比回春堂更有钱景。

宁玥淡淡地笑了笑:“伤口没事了吧?”

孙瑶拨开刘海儿,露出一个米粒大的小坑,道:“没事,用刘海遮住就看不见了。”

这个伤,是上次琴儿发狂时,推了孙瑶一把造成的,琴儿已经不记得了,所以看着二人讨论伤口,诧异地问:“三嫂受伤了吗?”

孙瑶摆手,毫不在意地说道:“算不得什么伤,磕了一下而已。”没告诉琴儿真相,琴儿够可怜了,她可不希望琴儿因此而自责难受。

孙瑶的宽容善良,宁玥全都看在了眼里,越发庆幸自己得了个好妯娌。

“对了,玥儿,你怎么会想到约我出来喝茶?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好事要告诉我吧?”孙瑶问。

宁玥笑了笑,说道:“倒也没特别的事,这不是新开了一间茶肆吗?想找你们过来坐坐。”三房的事,她暂时不能告诉孙瑶,以免把孙瑶给祸害了。便是今天,她约孙瑶出来品茶,也半个字没提琴儿,但她明白,以孙瑶的性子,肯定会带琴儿出来见见世面。

孙瑶吐了吐舌头,又道:“四弟说你娘家出了点事,忙不过来,所以你可能要过阵子才回王府。”

“是……是啊,我大姐不是生了个儿子吗?月子里事多,她又不放心把孩子交给下人。”宁玥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事实上,马宁馨泼辣得很,一个人就把儿子照顾周全了,妞妞也懂事,半点不吵她。

“你大姐也不容易,多呆几天吧,没事的。”孙瑶怜悯地说。

徐娘子走了过来,跪坐在廊下的地板上,冲二人欠了欠身,道:“三位需要听听我们茶肆的小曲儿吗?”

孙瑶眼睛一亮:“你们茶肆还有这个?”

“是的,夫人,请您到这边,选一位伶人为您弹奏吧!”徐娘子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孙瑶不好拒绝,跟着她去了。

她一走,宁玥看向了琴儿,徐娘子拖不了孙瑶太久,在孙瑶归来之前,她必须想办法从琴儿嘴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琴儿。”她温柔地拉过了琴儿的手。

琴儿喜欢她,没拒绝她的靠近,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软软地唤道:“四嫂。”

“你看这是什么?”宁玥托起了琴儿的手。

琴儿瞪大眸子一看:“我的手呀。”

“是吗?”宁玥神秘兮兮地一笑,另一只手在琴儿的掌心上方晃了晃,“你再看。”她拿开手,琴儿的掌心,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朵粉色绢花。

琴儿不可思议地笑了。

“琴儿还想要吗?”宁玥蛊惑地问。

琴儿点头,怯生生的、又期盼地看向了宁玥。

宁玥就道:“那你回答四嫂一个问题,四嫂就给你变一个戏法,好不好?”

“好。”

“琴儿,你还记得当年的事吗?”

“嗯?”琴儿困惑地看着宁玥,仿佛在问哪一年。

宁玥怕吓到她,极力使自己的声音变得温柔:“就是你娘去世的哪一年,你是不是看到谁杀人了?”

琴儿的面色蓦地一变,手上的绢花掉在了桌上。

宁玥忙做了个安抚的手势:“琴儿别怕,四嫂不会告诉别人的,这是你跟四嫂的秘密,告诉四嫂,你看到谁了?”

琴儿的身子开始轻轻地颤抖,双眸中有恐惧一点一点溢出来,伴随着那股恐惧的,还有一丝令人心痛的绝望。

她看到了什么?会感到绝望?

宁玥按住她的肩膀:“琴儿,你认识那个人对不对?”

“不要……不要……不要……”琴儿的眼神逐渐变得空洞,身子拼命颤抖,好像是回到了那晚的现场,整个人都被一种油然的恐惧和绝望笼罩,“不要杀……”

“不要杀谁?”宁玥忙问。

“不要杀……不要杀……不要——”琴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宁玥将琴儿抱在怀里,拿帕子擦了她额角的冷汗,暗道自己是不是逼得太紧了,对方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又受了那么严重的惊吓,自己不该这么着急去揭开她心里的疤的。但一想到那个凶手极有可能还潜藏在琴儿周围,不知哪天就威胁到琴儿的性命,她又觉得,自己可以再狠心一点。

孙瑶挑选了一名弹琵琶的少女,进屋时发现琴儿晕了,忙问宁玥发生了什么事。宁玥迟疑片刻,道:“我们谈到她的过往,可能她记起伤心事了。”

“这样啊,那我先带她回去吧。”孙瑶没了听曲儿的心情。

琴儿一时半会儿醒不来,而且一天刺激她两次,宁玥也怕把她给刺激疯了,遂点头道:“麻烦三嫂了,都怪我,不该哪壶不开提哪壶。”

孙瑶拍了拍宁玥的手:“你也是关心她,我明白的。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与三叔三婶说的。”琴儿每次晕倒后都不记得先前发生的事,所以也不必担心琴儿会跑去告状。

宁玥感激地看了孙瑶一眼,亏她早先还在感慨自己在京城没有朋友,孙瑶可不就是她的朋友吗?

二人与诗画合力将琴儿抬上马车后,宁玥目送孙瑶离开,孙瑶却突然挑开车窗帘子,对宁玥道:“玥儿,有件事我忘记告诉你了,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我觉得,还是应该知会你一声,你也多提点提点小胤。”

宁玥困惑地蹙了蹙眉:“什么事?”

“小胤这几天是在你们那边吗?”

“是的。”

“那你应该知道他被烧伤的事了吧?他与你细说了没?”

“呃……”宁玥狐疑地挑眉,“三嫂说的细说是……什么样的细说?”

孙瑶叹了口气,把文芳院的龃龉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虽说凶手伏法了,但司空朔不是个善罢甘休的人,他肯定会再派人过来的,你跟小胤万事小心。”

原来,玄胤对玄家人说的是他被烧伤了,还抓到了凶手。而凶手指证三老爷,中山王却不相信,还被三老爷几句话将屎盆子扣到了司空朔头上。

这个三叔,竟有这等本事,她完全没看出来呀。

琴儿的事,她也无需逼问了,现在,她已经能够百分之百确定,琴儿当年看到的凶手就是三叔!

------题外话------

下午五点还有一更

目前正在努力码字,希望早点写到大哥那里去~

哪个大哥?你们猜你们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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