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阁繁复华美,精致无暇的白玉瓷瓶插着秀雅兰花。
舒诺和贾公公合力将楚江夙搀到床上放好躺下,抻来锦荣被褥盖上,舒诺直起腰,从怀里拿出完好无损的血凝花递过去:“找到了。”
“好,找到就好。”贾公公两眼放光,如捧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地接过暗红色的花朵“老奴这就去给侯爷熬药,麻烦殿下照看一会儿了。”
“好。”
屋内很快就安静下来。
舒诺挑眉,弯下腰拍拍‘昏睡’中人的脸:“别装了,起来。”
睫羽颤抖下,楚江夙缓缓睁开眼:“飘飘。”
他的声音依然如先前那般柔软乖巧,舒诺轻轻笑着,忽略掉那一丝说不清的异样:“干嘛装睡?”
“烦。”楚江夙伸出胳膊搭在额头上,盯着卷起缠绕的床幔,轻嗤道“身边竟有些碍事儿的家伙。”
舒诺瞧他一脸不耐的样子,想起刚和傅云漓相逢结伴的舒纪程,莫不是看见傅云漓身边多了个男人有些吃味?她琢磨着,心里也有些别扭,走到圆桌前倒茶,语气不自觉生冷起来:“人家未来是夫妻,走在一起哪有什么不对。”
楚江夙皱起眉侧头看她:“你怎么如此袒护他们?”
“哪有袒护,分明实事求是。”舒诺端来茶杯放到床前,看着面露不满的人,叹息一声“别纠结,该是你的终归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不得。”
就像你再怎么讨厌舒纪程,那傅云漓终归是属于男主陆泽的,跟你俩有什么半毛钱关系。
楚江夙嗤笑一声:“只要能得到,强求又有何妨,只有懦弱无能的人才会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语气狂妄自负,像极了大反派做派,舒诺搀扶他起身的手一抖,神色变有几分复杂怪异。
“怎么了?”楚江夙迅速且敏感地捕捉到她的异样,借着力道坐起身,柔下声音缓缓问道。
舒诺摇摇头:“没什么,饿么?要不要吃些什么?”
楚江夙喝口茶润了下嗓子:“不了,先沐浴吧。”
一路风尘仆仆,醒来后他又急忙去找舒诺,连衣服都没顾及换,现在满身汗味他简直要忍受不了了。
瞧着他一脸嫌弃自己的样子,舒诺顿时觉得有些好笑,不自觉扬起唇角却忽地感受到一束幽怨的目光,她急忙收敛神色,轻咳一声朝外喊:“小二,备水!”
青竹飞鹤的屏风展开,氤氲雾气缓缓缥缈而上,舒诺坐着圆椅,支起脑袋盯着若隐若现的身影品茶,放有屏风,瞧得自然不真切,不过随着身形晃动的影子搭配水雾,倒真是有一种朦胧之美。
“很好看?”
“咳咳……”
那低柔的嗓音突兀响起,舒诺一个不慎直接将茶喝进气管里,手拢唇下沉闷地咳嗽好几声,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屏风后便传来十分愉悦的笑声。
“笑什么!”舒诺又咳嗽几声,她现在极其庆幸俩人之间是有屏风遮挡的,要不然就糗大发了。
“没什么。”屏风后的人懒散地徐徐道“就是有点遗憾,没有看见飘飘难以自控的样子。”
他尾音上扬带有几分慵懒的低哑。
那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话偏偏让舒诺听出了几分不正经,她觉得脸颊有些发热,推开雕花窗感受迎面吹来的风,舒服多了。
雅阁的木门打开,贾公公端着药汤走进来一愣:“殿下,您怎么又站到窗口去了?”
“啊……”舒诺装作随意地把窗户关上“有点热,吹吹风。”
低闷的轻笑声再次响起,舒诺没好气地瞪了屏风后的人影一眼,贾公公瞧着他们之间的氛围,没有说什么,放下药碗朝着人影恭敬道:“侯爷,药熬好了,等一会儿老奴就让老胡来给您施针疗伤。”
“嗯。”
淡淡的一句应答,随后便是出水的声音,贾公公急忙走到屏风后,侍奉楚江夙穿衣。
一袭单薄红袍逶迤于地,舒诺呆愣愣地看着楚江夙就那么长发披散,衣襟半敞半遮,完全不修边幅地走出来坐软塌上,她长吸口气默默地别过眼睛。
“怎么了?”楚江夙挑眉看着她。
舒诺微闭眼睛:“你就不能把衣服穿好了再出来?”
楚江夙甩开袍袖看了看:“怎么没穿好?一会儿要施针,何必麻烦地再脱再穿,更何况你我都是男子,有什么好避嫌的。”
舒诺听后袖下指尖猛地一颤,她转过头看向楚江夙忽然笑笑:“也对,你我都是男子,有何好避嫌的。”
她大大方方地坐到他旁边。
老胡很快上来施针,他从袖袍里拿出一个布卷敞开,里面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银针清晰可见,数不胜数,他拉开楚江夙的袖袍,拿起食指长短的针扎进肉里。
楚江夙就这么看着,随后半倚靠舒诺的肩膀上,让老胡朝他的胸口又扎了几针。
“你还不如去床上躺着。”舒诺感受着肩膀上的重量,幽幽道。
楚江夙很赞同,脑袋一歪直接枕到她双膝上:“确实舒服多了。”
舒诺气笑了,要不是现在看他像个刺猬似的,肯定直接一脚将他踹翻。
银针一根根刺下去,楚江夙很快就没了精神和她耍心眼,闭着眼睛,安静地枕着她的腿。
他放松下来时眉目轻柔,犹如月下绽放的白色昙花。
舒诺看得有些失了神,直到贾公公和老胡离开时的关门声才拉回思绪,手指迟疑地抚上他的头顶:“睡了吗?”
“嗯……什么……”
“你……知道我是谁吗?”
“飘飘。”
是啊,她是‘飘飘’……
舒诺不知道自己突然发什么疯,竟然问了一个几乎弱智的问题,她是‘飘飘’啊,她若不是‘飘飘’,那在他眼里她还会是谁?
她嘲讽地收回手,悬空时却猛地被另一只修长冷白的手握住。
他没有睁眼,只是紧紧握着似要融入骨血里,“不要质疑什么,你永远都是你,我也永远不会认错。”
是么……
舒诺漠然笑了笑,可若是连她本身都不是原来的‘她’,那又谈什么对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