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郁轻嗤一声,冷然不屑地看着他。
尖锐冰凉的刀刃刺入胸口迸发出浓稠的血泽,楚非咽喉滚动,高大的身躯摇晃犹如山石碎裂一般轰然倒塌。
“夫君!!!”
阿卿挣扎着要跑过去,可她身后的侍女用力压着,哪怕她挣扎再剧烈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夫君缓缓倒在面前。
“阿、卿……”
楚非朝她的方向缓缓伸出手,阿卿的身体也不禁超前倾斜,霍郁见此轻啧一声,抬起脚猛地踩上楚非的胸口用力踩碾,一口接一口的鲜血不住往外流出,楚非一瞬不瞬盯着阿卿,终是黯了神色,却没有闭上眼睛。
“夫君!”
“爹!”
楚江夙一口咬上大汉的手,猛被甩飞出去,他顾不得身体撕裂般的疼,爬起来直朝楚非扑去,霍郁的神色晦暗莫测,舒诺见状急忙先一步拦下楚江夙,一把将他推到地上:“家主都没发话,你扑来扑去的干什么。”
楚江夙被推懵了,盯着舒诺和霍郁恶狠狠道:“都是你们害了我爹,我要为我爹报仇!”
舒诺斜眼瞟一下霍郁,他的神色没什么变化,但嘴角的笑意明显狠厉许多,她走上前拽住楚江夙的肩衣:“报什么仇?你现在自身都难保,还成天妄想什么。”
边说话边将身体拦住霍郁的视线。
霍郁这人本身就像个疯子,楚非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妻儿平安,这件事他信不信她不知道,但她是绝对不相信的!
小楚江夙已经在她手下拼了命地挣扎,还高喊着‘放开我’!主位上的女子刚失去夫婿,又见自己的孩子被‘残忍’对待,气血攻心直接晕倒过去。
“娘!”
楚江夙见状要跑过去,舒诺一把将他拉住并伸手捂住他的嘴。
或许这‘母慈子孝’的一幕取悦了霍郁,他沉沉低笑两声抬手挥挥:“将她带回去,记得别伤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侍女应一声。
他转过头瞧向舒诺和她揽着的楚江夙,挑下眉朝舒诺说道:“清兰,他就交给你了,这些天难为你伺候他良久,本家主会为你记上一功的。”
舒诺感觉怀里的小家伙颤了颤,她抓着他衣襟的手紧了又紧,脸上却适当流露出欣喜和爱慕的表情:“谢家主!”
霍郁满意地走了。
不能太过招摇,舒诺带着楚江夙回到他原先的北南院,钱嬷嬷和韩嬷嬷两大蛀虫死了,整个院子都肃静不少,她拖着楚江夙回到屋子里,刚关上门,一盏茶壶就冲着她飞过来。
舒诺大惊,赶忙躲开。
茶壶掠过她的耳旁砸到木门上,‘咔嚓——’一声碎得四分五裂,飞溅起来的白瓷片划过脸颊陡然一痛。
舒诺迟缓地伸出指尖抹掉流下来的血,静静看着楚江夙。
看着碎落地上的瓷片楚江夙也是愣了愣,心里的郁结和不甘的怒火随着那甩飞出去的茶壶压下去不少,理智回笼却越想越憋闷还有委屈,他撇过头不敢瞧舒诺,抬起袖子摸一把眼泪,眼眶通红。
唉……
还是个孩子。
舒诺轻叹,走过去朝楚江夙伸出手,楚江夙却一巴掌拍开:“别碰我!”
舒诺顿了下,收回手随意找个软垫子坐下:“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要报仇。”楚江夙眼眶通红地握紧双拳“霍郁逼死我父亲,我绝不会放过他!”
舒诺垂下眸摇摇头:“现在恐怕不行。”
“你什么意思!”楚江夙猛然转身紧盯着她“你是觉得我没本事报不了仇,还是你同那霍郁本就一丘之貉,那些情谊都是谎言你只是来看我笑话的!”
他吼得有多大声,眼里泪珠就有多失控。
舒诺瞧着快要崩溃到失去理智的孩子,抬起手猛将他拽进怀里。
“放开我!”
楚江夙挣扎,一低头又不管不顾地咬上她的手背。
手背疼得她有些抽搐,舒诺没有甩开他,只是一下一下温柔且轻缓地抚摸他的脑袋:“你父亲以死换取你和你母亲的一线生机,你现在不能单靠一腔愤恨就将此路断掉,报仇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今日你扬言复仇,或许明日霍郁就会断掉你和你母亲的生路。”
楚江夙的缓缓松懈开力道,他眼眶含泪满是茫然地瞅着舒诺:“那我该怎么办……飘飘,我好恨……”
小少年流着泪,舒诺缓缓将他抱进怀里:“或许做错事情的人是我,文举……真的不适合你。”
当初附身张狰的时候,她有想过改变楚江夙的命运,那个杀人如麻,视生命如草芥般的人,若是从小好生培养走上正途,未来会不会就少受些千夫所指的谩骂,
所以最初她选择拯救小家伙的人,是那位德高望重的孙太师,她相信依孙太师的为人和学识,定会给楚江夙带来不一样的路。
但事实证明她错了,人心的黑暗岂是单靠那一点光就能改变的?
今日学试,是小家伙改变人生的一次机会,再等便是要三年后,可如今的他别说应考,就是下三年霍郁都不会再给他了。
“阿夙,知道战场吗?那是一条危险却又上位迅速的地方。”
楚江夙擦干眼泪,抬起眸认真看她:“我不怕!”
“好。”舒诺轻柔地为他顺好长发“我会送你去那里的。”
楚江夙点下头,视线转动落到舒诺的手背上,一排整整齐齐的牙印刺透肌肤留下青紫色印记,还透出红血,想起发疯时做的事儿,心里的愧疚感一下油然而生,他握着她的手有些颤抖问道:“飘飘,疼吗?”
“疼。”舒诺撇下嘴故作委屈道“尤其是你眼泪滴到上面的时候,更疼。”
“那我不哭了。”楚江夙胡乱摸把眼泪,小心翼翼捧起她的手认真道“我给飘飘呼呼,呼呼就不疼了,我以前受伤,娘亲都是这么做的。”
舒诺任由楚江夙作为,眼眸盯着他的侧颜脑海里不断思索。
……
晚上,
舒诺去主卧找霍郁。
明亮的夜明珠一颗颗悬挂,柔软雪白的棉绒毯铺就满地不带有一丝杂色,霍郁懒散地躺枣红木的贵妃椅上悠闲地看着书,听见门响瞧见舒诺,眉目轻微一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