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领头在前,三辆车同时往童公馆的方向前进。某一个岔路口,侯云帆的车往右一转,完全消失在莫宸曦视线中。
栖蝶坐在侯云帆的副驾驶位上,感觉气氛压抑而拘谨,她茫然地望着车窗外的那一片似被墨汁染匀的黑境,在本就复杂的环境中,不知怎的就将原本简单的来意弄拧到这般完全无法预估的地步,让自己陷入难以抽身的境地。她真是做梦也没想到见到的人会是他,在两皆相别十年后,他们会在同等的身份更迭之下重逢,这种重逢是幸,他身边有了童静雪,她也即将奔赴人生的另一个阶段,是命!无论他们是谁,终究都只能被命运牵着走。
栖蝶忽然觉得很疲惫,一种从未有过的疲惫,那种疲惫令她只想在这般汽车隆隆的行驶声中,沉沉睡去。
车内静得只有车子快速前行的声音,坐在童静峰副驾驶位上的柳如嫣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童老板让我们住进童府,莫不是那日本人还会找来?”
童静峰专注地跟着车前灯一路往前开,严肃地应了她一声:“有些事柳小姐还是不知道为好,只要二位在乔都一天,就请安心住在童公馆。”
“若关系到女子名誉,童老板要保护的就不止我和栖蝶了。”
“柳小姐无需多虑,我已派人跟着他,只要是监控范围内,这城里的姑娘都是安全的。让柳小姐住进童公馆,只是不想此等小事惊扰到令尊,以免伤了两方和气,坏了依婷和秦伦的婚事。”
柳如嫣僵硬地看着童静峰如同千年寒冰般的侧脸,眼看着这各归各位的幸福,却没有她的份,眼看着年纪一年比一年大,这心里就难受得撕心裂肺,就想鼓足勇气去质问他,既然他心里没有她,三年前又为何……可她不敢,她不敢跨出这意味着最后一步的坎,生怕他会回答她一句对不起,彻底断了她所有的念想,她心里仍盼着某一天他想通了主动来找她,揣着这念想,她所有的思想都只能被动地跟着他走,她讨厌这样的自己,却又恨自己忘不了那样的他。
飞驰在童静峰前面的车内,童静雪舞会时被人劝了不少酒,加上车内又闷又热,酒劲攻心,忍不住一阵恶心,身边的景依婷赶忙扶住她:“想吐吗?”
抬头,对正专注驾驶的莫宸曦道:“莫阿曦,要不要停车让她休息一下。”
莫宸曦默然不语。景依婷加重了话音:“或者开慢些也好啊!”
隔了一小会儿,见他仍无反应,景依婷有些生气了,猛地拍打他的座椅,正欲再开口,便见车子猛地一刹,车前窗外,有明亮的光线从对面的屋子里照射出来,在这黢黑的夜里,显得童公馆门外最别致的两座石狮子异常狰狞。
原来已抵童公馆。
莫宸曦下了车,打开后车厢门,将童静雪拦腰抱起,直奔二楼卧房,一边奔走一边吩咐丫头们:“拿牛奶来。”
童静雪依着醉意,顺势环抱住莫宸曦的脖颈,醉眼朦胧地抿嘴笑。
二楼卧房外,莫宸曦用后背撞开房门,在黑暗中沿着他熟悉的方向找到床铺,将她的身子轻放于床上,伸手开启床头柜上的台灯,台灯亮起金黄色的光,莫宸曦弯下腰为她脱下脚上的高跟鞋,那张英挺俊秀的脸庞和左耳耳垂上的钻石耳钉映入童静雪那双半醒半醉的眸子,情难自禁的滚烫热流涌动着心底难以抑制的悸动,她大胆地坐起身来环扣住他的腰,仰望着她怀里的男人:“阿曦,我没醉。”
莫宸曦轻轻抚着她涨红的脸颊,眸光无限温柔,笑意款款深情:“时间不早了,睡吧,今晚我在这儿陪你。”
景依婷端着热牛奶进来时,正撞见屋里二人正你看着我、我望着你,满满浓情蜜意的模样,提醒式的轻咳了一声。
童静雪一见是她,立马松开了环在阿曦腰间的手,坐正身子。
景依婷笑盈盈地走进屋子:“行了,在我面前就别羞了,快喝吧。”
童静雪接过牛奶杯,随意一问:“怎么是你送来?”
“下面人忙着收拾客房,我就帮忙端上来了,不然怎么能看到你们正在卿卿我我呢。”
莫宸曦用手背触了触静雪手里的杯身:“趁热,快喝。”
景依婷笑说:“莫阿曦让我长见识了,我可是从来不知道,牛奶还能解酒?”
莫宸曦道:“酒后喝些牛奶,能保护胃粘膜,减少人体对酒精的吸收,不过也只对静雪这种醉酒程度不大的人才能起到最快的作用。”
景依婷悟了一悟,莫宸曦这话是特意说给她听的,静雪不善酒力,这几年为了他也不少喝酒,今晚更是为了他的面子壮胆地喝,他却不管不顾,不免让她质疑他是否真如外界传言那般一往情深?原来竟是这个原因,不由笑道:“到底是男朋友,巴心巴肝地了解你。”
童静雪倒是认同:“我们在一起三年,还有什么不了解的。”
漆黑的夜下,童公馆依然灯火通明。
管家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凌晨一点。见丫头妈子们一个个恹恹的,无精打采,重重拍了拍手掌吆喝:“都精神点,大少爷还没回来,今晚有贵客临门,再坚持会儿,想想平时少爷小姐对咱的好,咱们也就不能失了童公馆的礼数。”丫头妈子们各自揉揉眼,强打起十二分精神。
汽车驶进明光范围内,童静峰缓缓将车子停在了石狮前。刹车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分外明晰地传到了二楼,景依婷走到阳台边一瞧,回身道了声:“童大哥他们回来了。”
莫宸曦拿起扇子为童静雪扇风,随意说了句:“我们就不下去了,代我跟大哥说一声,我们先歇息了。”
童静雪思虑片刻,看向莫宸曦:“栖蝶小姐和云帆还没回来呢,我们不等等吗?”
一提到这个,景依婷就高兴:“甭等了,我们在这儿等,他们指不定在哪儿逍遥快活呢,云帆难得认真一次,可得让柳栖蝶好好收收他的心。”
景依婷说得起劲,莫宸曦心里如刀绞难受,难受得睨了她一眼:“你似乎很想让他俩结合?”
“是啊,不好吗?”
“他们一个要强一个贪玩,结合在一起只会是个悲剧。”
“不试试怎么知道?你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万一’一说吗?”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觉得云帆真的会为了一个女人从此修身养性?而一个原本要强的女人真的可以迁就包容男人的一切缺点?”
景依婷反对性地力争:“爱情是可以改变一切的,你没有看到侯云帆已经在慢慢改变了吗?这就是爱情的魔力。”
莫宸曦无言以对,忍住愤怒对景依婷下逐客令:“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景依婷对莫宸曦突然发怒感到莫名其妙,秉着对童静雪的尊重,也不与他争辩:“不打扰你们了,我下去了。”
柳如嫣跟在童静峰身后走进童家大厅,管家立刻笑盈盈地迎上来:“大少爷,客房已备好,景小姐用了第一间,右边第二、第三间尚空。”
童静峰转过身去,柳如嫣急忙抢先开口:“今晚多谢照顾,我还不困,就在这儿坐会儿等栖蝶回来,到了童公馆想必安全了,我自己照顾自己便是。”
柳如嫣嘴上硬,还是抵挡不了童静峰深深投来的目光,呆呆地杵立原地感受着他为数不多的专注,以及体贴地吩咐管家:“倒两杯咖啡过来,其他人都休息吧。”
“是。”
柳如嫣赶紧就着最靠门的一处沙发位上坐下,弓着身子,闭上眼睛,控制自己不去看他,她实在受不了童静峰一举一动间都是与他所说的话完全相悖的、足以融化她心、却只把她当做客人的关心,当管家呈上咖啡,她一口气喝完后,起身垂眸道:“我去外面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