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都。
景依婷叛国事件引发的热潮在一阵沸腾过后因为景怀生的逝世和莫宸曦的保证说情渐渐平复下来。
景怀生作为有突出贡献的商会原会长没有了风光大葬的美名,在莫宸曦的经手下葬得简单而低调。
景依婷醒来时,已是景怀生入土为安后的第二天。得知父亲已经过世下葬,并没有表现出失去至亲的伤痛,甚至连一滴眼泪也没有,只对立在一旁的莫宸曦说了一句:“谢谢你帮我打理了父亲的身后事,接下来你对我有什么打算?”
反常得至莫宸曦觉得这个女人很冷血。
莫宸曦大失所望,问她:“你不想去看看他?”
景依婷冷静地摇头:“两个月前我爸就查出肺部患了癌病,我知道这天迟早会来,如果我现在去看他,只会给他带去更多的骚扰。”她抬头看他,“我知道你已经把他葬在一个不受打扰的地方,他生前我已经不孝的让在承受病魔的同时还要承受打击和侮辱,他逝后我不能再不孝了,等到我洗脱罪名重新能站在人前的那一天再去看他吧。”
原来如此,景依婷能说明她的难处,莫宸曦觉得她好像和静雪一样,忽然间成熟了。认真地对她说:“村上真美处心积虑让你曝光,无非就是想看到乔都城容不下你,你的无路可走,那么我们就成全她,到了这一步,你要做好受苦受难的准备。”
他递给她一个纸袋:“这里面有一套男装,你把它换上,稍后我会送你出城,如果我推算得没错,村上真美会乔装跟着我们,等到我一离开,她就会现身,等她主动找上你,你就要装作完全投靠于她,获得她的信任,等到你完全成了‘汉奸’,她就会派发任务给你,你要尽你的所能通过村上真美去获悉南京总司令部对乔都八城的轰炸时间,我们就来一招反间谍,争取减少乔都八城的伤亡以及一举剿灭南京总司令部,这中间你可以通过电报或者写信的方式和我联系,记住,这是你洗白的唯一机会。”
莫宸曦又掏出一沓现钱给她:“你爸留给你的财产我会好好替你保管,等到你洗白的那天它们会如数回到你手里,这些钱你拿好,足够你半年的生活开销,一个女孩出门在外多有不便,从此自己保重,争取不久之后就可以重振景怀生的名望,你爸在天上看着呢,不要再让他失望。”
景依婷换上男装,将支票放在上衣里层兜里,找护士借来剪刀,一刀剪去蓄了多年的长发,走出病房,走向楼梯口候着的莫宸曦,走出医院。
这一回,终于再没人再认出她,同时这个身体这张脸也再不是她自己。
在码头挥别莫宸曦的那一刻,景依婷心里酸痛交织,痛苦难耐中,头也不回地上了莫宸曦准备好的渔船。
一个小时后,刚得平静的乔都城再次响起了满街报童的高呼声:“卖报!卖报!都城四少之江城富少柳秦伦向义妹柳栖蝶求婚成功!”
一个是风靡乔都八城的女中豪杰,一个是乔都八城首位哈佛硕士,作为乔都日报再度得到的独家重磅新闻,极是配合地用了整版的篇幅来大肆宣扬,求婚当日的每一个精彩画面都配以极具渲染的文字来赞美这对璧人。报纸一出街,即被抢购一空,乔都人民反响热烈,皆是美谈一片,欢呼这是男强女强的完美结合,很好地转移了人们关注的焦点,彻底掩盖了景依婷事件所带来的不快。
康子一路颤栗地将报纸送到五楼董事长办公室。
莫宸曦正专注地批复手里的文件,康子把报纸放在办公桌的边角,眼角只那么随意一撇,报纸上大大的“柳栖蝶”三个字便吸引住他的视线再也移不开,整个人再次如雷轰顶般怔住。
字大得异常显眼的标题“都城四少之江城富少柳秦伦向义妹柳栖蝶求婚成功”这一消息对于他而言无疑无数道惊天动地的雷正霹在头顶,霹得他的三魂七魄正当四散,整个人僵硬得仿若雕塑,再也无法动弹。
所有控制不住的激动、所有再无一年之约的愤怒、所有她另嫁他人的心痛都在这一刹凝聚成手掌上的一股重力,他用这股力攥紧成拳,指甲陷进肉里,他感到了疼痛,才确定了这不是梦。
莫宸曦扯过报纸,认真地看着报纸上每一个画面——“王廷之都的精心布置”、“魔术变出玫瑰花”、“退步到新城大街中心”、“众目睽睽中的下跪”、“铭记之心的求婚”、“烟花火的寓意”、“柳氏夫妇首次宴客”,一切的一切都彰显着柳秦伦对柳栖蝶的用心,她喜极而泣,感动到无以言表,用最具说明的拥抱予以了回应,笑容如烟花般美丽璀璨,那是在他莫宸曦面前,她柳栖蝶从未表露过的。
柳秦伦做到了他做不到的,给了她世人眼中的幸福,他应该为她高兴的,可是,这个人,这个她,曾是他活下去最大的动力和希望,此刻却成了他最大的痛苦和无奈。
那张笑脸,那张他心心念念了十年的脸,那种曾经只为他而绽放的笑容,此刻恰如四散的烟花,再也不复存在。
烟花?在那一方是希望之火,但在这一方却是希望的陨落。
如果说一年之约是她的最后通牒,是他最后的希望,那么眼前这一幕,就是希望的彻底破灭,她给予的心痛,给予的绝望,无以复加到足以将他置于死地。
好,很好,十年的付出努力,终究是输了,不得不承认,在看到栖蝶紧紧抱住柳秦伦幸福的样子时,他的心彻底的碎裂。
结婚前一天,她指天誓日用举枪的动作指着他的脑门与他诀别。
这一刻他相信了。
信的五体投地,信的撕心裂肺。
眼泪模糊了他的双眼,他使劲地眨眼睛,眼前还是模糊一片,痛至极致,像被人生生剜去了心脏……他收紧手臂,把头埋在臂间,这是康子跟在他身边十年以来,第一次看到他嚎啕恸哭的画面,听到那撕心裂肺的哭音。
康子忍不住地,也跟着抹了一把泪,实在不忍看他这般难受,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去安慰他,也许此时此刻,最好的安慰是让他一个人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