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蝶再也心宁不下,一颗心紧张不安得砰砰直跳,她看着一言不发的柳秦伦,微顿两秒,唇角僵着一抹淡而无味的笑,也看了看他。两人默契地举杯致谢,栖蝶不说话,由秦伦代表她说:“谢谢大家关心,诚如莫董事所言,现在大局只是暂定,未来还会发生什么都是未知。”那时拒绝夏怡的话,如今也成了他最为栖蝶担心之处,他要有个万一,栖蝶怎么办。
“现在举办婚礼并不是一个明智之举。”柳秦伦暖暖的目光含笑地凝视栖蝶,“栖蝶是位文武双全的奇女子,能为乔都八城的安宁奉献一份自己的力量,我不能自私地把她绑家里做家庭主妇……”
然而这说出来的话却是大出她的意料之外,栖蝶愣了一个大愣,再也听不下去,拉紧秦伦的手,大力把他从座位上拉起来,往厅外的花园小跑而去。
这也大出众人的意料之外,忧心忡忡地相继走到厅口,莫宸曦拦住了几人欲再往前的脚步,道:“这里听得到他们说话,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迎着寒冬夜里涩涩刮得人脸生疼的风,栖蝶难以置信地盯着柳秦伦,他别过头,不想直视她的决然,让栖蝶呼吸顿窒,这一窒忽使她往后跌了一步,惊痛和失望交织而突起的怒火灼得她一颗心快要无力跳动,也灼得她一双眼睛涩痛无比,她揪着心口,一字一顿问:“你什么意思?你不想要我了吗?”
栖蝶感觉到他和她掌心相握的手心里滞出了热汗,汗水从掌心润湿到了手指,他缓缓放开她的手,背对着他往前小走两步,道:“我……们……分手吧。”
栖蝶哽着喉口,静静看着他连后颈也是连绵不断的汗珠,却看不到他脸上此刻的难受状,只从他颤抖得已说不清一句整话的声音里,感觉到他那尽是怔忡悲伤的内心,娓娓道:“这些日子,我也想了很多很多,或许我们回到最原始的柳栖蝶和柳秦伦的义兄妹关系,才会是最圆满的结果,才能有最自然的相处方式。”
“柳栖蝶和柳秦伦不管是夫妻还是义兄妹,这辈子都会是彼此人生里最重要的亲人,就算是夫妻,几十年后也会变成亲人,但莫宸曦不一样,他失去你便是彻底失去你。”
他转身回头,看她,明明还是站着的身子却软弱得似没了骨架支撑,软软地在风中摇摆,他茫然凄然、竭力忍着眼泪的哭相,那样痴惘情痛的眼神,那样情痛入髓的悲伤,反而让栖蝶低下头不忍直视他。
柳秦伦茫然地向天望上一回,叹上一回:“我知道莫宸曦就快离开了,唯一能够留下他的只有你,莫宸曦是真正的人才,能和这样的人才爱着同样的一个你,我已经心满意足了。你们一起经历了同生同长,未来继续把同老同死坚持到生命的最后一天,才是铭记之心最本质的意义。”
“我相信这对于乔商银行和王廷都是百利。乔都八城也会得到我们三个共同的力量去保护,我不能那么自私地为了我自己的小爱去造成太多太多人的遗憾。”
栖蝶张开嘴,近乎窒息的心像是好不容易得到呼吸的空间,用力吸了口大气,眸中凄然得瘆人的光线直逼柳秦伦的眼:“所以呢,你就要把我让出去?”
栖蝶深感失望,冷然一声“柳秦伦……”唤得他呆呆杵立原地。
忽又大叫一声:“莫宸曦!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我也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感情的女人,不是你们互相谦让的物品,你们没有权利在没有征求过我的意见下就做出这些大无畏的让出,你们觉得很伟大吗?你们认为这是伟大吗?不过都是情感上的懦夫!”
栖蝶嘶吼一声,眼泪急速喷发,无法再顾忌除夕夜和朋友们在场,拔腿外跑。
“栖蝶……”柳秦伦急急地拔腿猛追。
侯云帆按住了愁眉苦脸的目光紧随栖蝶而去的莫宸曦,又在柳秦伦跑过来的必经路上拦下了他,接过童静雪递来的两件大衣,指着两人厉声喝:“你俩都冷静冷静,我替你们去。”
出了童公馆,向着上次带她去的凉亭方向往前走了数十米,沿着昏黄的路灯,朝着正抱着凉亭柱子小声啜泣的落寞身影走去。
侯云帆把手里其中一件大衣披在她身上:“穿好了,不管心里有多难过,都别跟自个儿的身子过不去。”
栖蝶抬起一双明亮的眼睛看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侯云帆穿好大衣,在凉亭柱子间的扶手坐了下来:“这附近要么是被炸毁的废墟,要么就是你不认识的路,这月黑风高的,你又不能离开太远,还不是只有来这儿么。哎呀,我选的这个地方还真好,不容易被他们找到,还能让你暂时避一避。”
栖蝶穿好大衣,也在身边的扶手上靠了下来:“好不容易又活了下来,我当然不会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谢谢朋友,每次在我最需要聊一聊的时候,你就出现了。”
侯云帆挠挠下巴,奇怪地瞅着她:“你这眼泪倒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啊。”
栖蝶苦笑:“不然呢,要借你的肩膀大哭一场吗?”
侯云帆张开怀抱,隔空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很好,这就是我喜欢的柳栖蝶,潇洒,大气,从不耍小女子一哭二闹三上吊那些只会惹男人厌烦的把戏,如此气概半分也不输男儿,所以才会弄得那两个人痴痴呆呆的,竞相不下,都选择成全了。”
“其实静雪的那番话并不是要让柳秦伦难堪,而是在莫宸曦的助攻上,要他好好珍惜你,真不知道柳秦伦怎么想的。莫宸曦也真是,明知道柳秦伦对他挡枪的举动有愧疚,还这么无所谓地催你们结婚,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栖蝶心境坦然:“莫宸曦是想在临走前,了却我这个他最大的心事,只有看到我有了实实在在的他也赞同的好归宿,他才能走得安心,但他忽略了,秦伦如何能当着他的面和我结婚。”
“我知道他们都是为我好,为我能拥有最好的幸福着想。但他们都忽略了这个年代根本就没有最好的幸福,只有最珍惜的幸福。不管我现在嫁给谁,都避免不了后面恐依然要面对的分离,妈妈培养了我一身的功夫,现在就嫁人生子,岂不浪费了。”
栖蝶正了正身:“我是柳栖蝶,王廷的三小姐,乔商商会的会长,我要一如既往地和他们同站一线,不能反倒成为需要被他们保护的人,个人感情,先统统往后抛了。”她说不止,双手集聚着一团空气,当做一个重重的负赘往后一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