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势容不得他们做过多的分心。
时间刻不容缓。
王廷4号邮轮靠岸的28号上午,栖蝶把两名孕妇交给两个弟弟送回江家。自己在岸边招了一辆黄包车,直奔一支路被炸点。
城区西南向交接的一支路所处新城大街与三条支路的交接点,此处有几个岔口,每个岔口分别指向上行的支路,为一支路、二支路、三支路。
上次收购的王廷之都六至十一号的小旅馆全部集中在一支路,栖蝶看到包括小旅馆在内,整整一条街,连带二支路上的部分民房全部被炸。
事隔6天过去,现场已经没有了22号的凌乱,正常该有的屋瓦碎片,以及某些还没有被完全炸毁的墙面都保持着被炸当天的模样,炸伤的人想必都送去了卫生院,炸死的人,也都被公家火葬了。
栖蝶目睹江城在歇息半年后又一次伤口迸裂,她咬牙切齿的恨,恨得泪光闪闪,真想去把铭记之心挖出来好好和板恒方面大战一场,却又觉,板恒当初会提出和解的动机现在仍然存在,不可能逼他们让铭记之心再现来陷自己于水深火热。
只除非……
“柳小姐?!”有居民注意到她,大声高叫。
一声高叫,随之引来大批居民向她围跑过来,有一半的声音零散着问她:“你和柳少爷分手是要长期呆在江城了吗?我家儿子不错,你要不要见见?”
一半人直接跪在她面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求乞:“柳小姐,你可算回来了,你看看这,明明说了不炸我们了,这下又来了,还不知道后面什么样,这,这该怎么办呢?”
“过去多少年,我们这些一大家子都靠这么个小旅馆生活,柳小姐好心收购过去,就等于换个方式,给了我们一条活路,要是没有您的收购,这么一炸,我们经营小旅馆的家庭可就一起垮了。”
“好话坏话反正都是话,现如今,家里的顶梁柱没了,家家户户家里都还在办白事,以后的路也不得不考虑起来了,还请柳小姐得继续帮助我们才行啊。”
栖蝶对各式请求默默点头,一一把各位跪地的居民请起来。
又默了几分钟,没人再说话了,她才道:“大家不必惊慌,这次被炸,我也很震惊很意外,我可以给大家提个醒,从这次半年后的突袭来看,后面还会有,身外财产没了我们可以再找,房子塌了我们可以再建,可人一旦没了就真的没了,大家一定重视,要做好随时都能安全撤离的准备。”
“这次我和柳少爷分手,就是因为我们觉得目前并不是一个适合结婚的时候,分手是给外界一个交代,未来如何,还要看各自的缘分。我这次回来,就是长驻江城的。”
“明天,王廷会对这次王廷之都分铺六到十一号的遇难者家属发放慰问金,对其他遇难者家属也会相应给予补助,帮助大家度过近段时间的难关,请大家相互转告,明天上午十点,携带好各家房契,我们明天见。”
“另外,后面的轰炸,王廷也会挺身而出,对每一次轰炸地点的居民给予相应的生活补助,只希望大家能和王廷一起,乐观坚强地面对明天,面对后面所有我们未知的难关。”
栖蝶在群众激昂的掌声认定里转身往上了来时的黄包车,往新城大街去。
有了上次和莫宸曦一起来的身份压力,今次栖蝶第三次拜访乔商银行江城办事处,得到了大堂职员起身相迎、经理点头哈腰的贵宾式接待,还有一杯上好的龙井茶摆到她所坐的经理办公桌对座前。
如今一口水也是珍贵物,栖蝶极度珍惜这样的水源,领情地一口气把茶水喝到了杯底。经理见她渴成这样,拿起旁边柜子上的保温瓶又满上一杯。
栖蝶又喝完一杯,看着经理慈善的目光,还没开口,就听到经理先说:“柳小姐这次想取多少?不超过上限的一万都有现钱,超过一万,就只有支票了。”
栖蝶真的挺敬佩,同时疑惑道:“我很好奇,半年前和半年后,江城遭遇这么多轰炸,为什么我每次来,您和外面大堂的职员都还是那么兢兢业业地守在自己的岗位上,不害怕炸弹?”
经理坦言:“从人心的本质来说,是个人都怕,每个人都是爹娘耗费几十年心血养大的,说没就没,谁不心疼呢?但越是炸弹无止,越要好好地活自己。”
“乔行一直流传着一句话‘平常心应对轰炸尚有活命机会,逃跑心应对轰炸跑到哪里都危险’。这年头,各城人都想往安全地方跑,可哪里又是最安全的呢?江城二十几万人口,我们也是其中一份子,生活了一辈子的家,誓与它共存亡。”
“咱们莫董事上次在公开记者会上也说了,乔商银行的优势就是我们的胆识,在轰炸当中生存了下来,有莫董事这位优秀的老板在上面做表率,为乔都八城办事处顶着,咱们什么都不怕了。”
仿佛有莫宸曦三个字做挡风屏,乔商银行翼下所有的职员都无惊无惧了。
莫宸曦自身的强大和镇定的确对一众下属起到了很好的示范作用,再多炸弹炸下的震动,都只当打了个喷嚏,如此气派,如此风度,真堪当一方霸主。
栖蝶不禁假设,王廷的基业要是还在,柳秦伦也会做得风生水起。
莫宸曦在乔都八城的先入为主,并无碍柳秦伦的后起勃发,而柳秦伦的市场主导性质,很好地稳固了乔行的部分固定收益,很好地和乔行起到了相辅相成的作用。明眼上为情敌的两个男人友好互助,彼此互补,就像她的左右手,共同撑起了乔都八城的天空。
她还担心什么呢?
栖蝶道:“我今天需要一千块现钱,不知道会不会为难?”
经理状态很松:“当然不会,我们每天都有万计的现钱供市民提取,一千块是正常提取范围。”
栖蝶又好奇了:“每天万计的现钱,不都是要从乔都总行提取的吗?王廷号每艘出发乔都都要两天才能到,这要怎么保证?”
“每天现送当然不现实,我们7个办事处的送钞人员每周都会有专门的送钞人员送到7个城市,供每城百姓提取一周的量,一周七天,七城也就是四十九万,多一分没有,少一分不可能,不够的由办事处经理电报申请,当周剩下的就自动过到下一周。”经理补充说,“在莫董事严格管教下,每个环节的进出账都要相对应,如果康助查出问题,这条线上接手的都会被追求责任至永不录用。”
“谁不知莫董事是乔都八城最大的金主,不能在他手下工作就是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谁会跟糊口的事作对呢。最重要的是,莫董事对大家都很好,该发到手上的都发了,实在没有那个必要嘛。”
经理从大堂取钱回来,把妥妥的一千块递到她手上:“柳小姐请点点。”
栖蝶接过钱,点头笑:“能严格自律的你们,我相信,有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