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9月,太白山头,再无政府用来提醒城民日机即将临城的红灯笼和警报。
10月观察期,乔都八城最惨烈的乔都和江城都得到真正意义上的停止性松缓,栖蝶也累得无力再撑地沉沉倒了下去。
江永泰惨叫出:“二姐!”就这么看着栖蝶倒在他伸手刚好扶住的怀中。
江永泰守在栖蝶床边,在他实在替栖蝶不值、写给柳秦伦的信中这样写到:
乔都和江城都得到了停止性松缓,咱们也都终于能缓一缓了。
这段时间,你和莫宸曦在江城忙得筋疲力尽,我二姐在江城也没有一刻的停歇。
8月上旬,伊娃的一千顶帐篷辗转三站运到江城,二姐发放近500顶救济6至7月的受灾难民。在这一波刚刚安置好的第二天,8月15号,日机袭击一支路和一支路南向的朱家坪,38人死亡,63人受伤,毁房390间。
当晚,二姐领着我们四个弟弟,送了390顶帐篷和每家二十块的补助前往两地赈灾。那晚,我们忙到一半,江城突然下起了很大很大的雨,雨伞拿在手里碍事,家里只有早前二姐从柳公馆带回来的两件雨衣,方便妈妈雨天出门买菜用。
小妹看到下雨了,就把雨衣送了过来。
二姐把衣服丢给我和五弟永吉,就让六弟永成和七弟永久跟小妹回了家。大家不想徒增二姐的负担,知道她倔起来谁也劝不住,乖乖听话地照着她的话去做。
二姐的身子骨本就弱,小时候,一到冬天就容易发烧感冒,感谢杨妈妈这些年照顾有加,营养补给和中国功夫都帮她强壮了不少,不过她的底子摆在那儿,我和永成最担心的就是她一忙起来就不顾自己了。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我们看着她淋着雨,还在为家家户户送钱送帐篷,心里痛,就只能帮着她尽快完成。忙完已是夜里十一点过,雨小了,我们在零星的雨点中跑回家,妈妈放了热水给她洗澡,几个弟妹也熬了姜汤为她驱寒。可是几个小时过后的第二天凌晨,她还是发烧了。
满脸通红得像火光照亮了全家人的眼,整个人已经完全没了知觉。妈妈哭着说,二姐从未烧得这么厉害过,以前再烧她还会说话。妈妈越说越难过,越难过越落泪,爸爸和小妹也急得直跳脚,叫我赶紧想办法。
庆幸,家里制作廷愈再生膏,各种草药都备有。
我喂她吃下一颗退烧西药,叫弟妹们用冷毛巾敷在她额头,不断更换捂热的毛巾。又拿了一些退烧退寒治感冒的草药去熬,熬到天亮。
以前这样服药一会儿,就会退一点,这次不行,一个小时过去,烧是退了下来,可不到半个小时又反弹了回去,我也吓了一跳。还好我有准备,把小妹煎好的中药给她服下。
我扶起她,永吉打开她的嘴,永成和永久就拿着两个碗放在她嘴的左右两边,随时准备接她呛出的药。
永秀一勺一勺地喂,好多次二姐吞咽不及,呛了出来。永秀一碗药喂完,又把永成永久碗里接的药汁重新喂下去,再呛出来、再喂。
在她成为柳栖蝶以前,我们这么做了几次,因为我们太珍惜二姐卖菜赚回的钱,绝对不能浪费,浪费一次,二姐就多辛苦一次。她成为柳栖蝶后,我们再这么做,是因为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去熬一碗药,多耽搁一分钟,二姐就多一分钟的危险。
喂完药,几个弟妹又轮流在她身边照着,不停更换捂热的毛巾。刚开始,即便毛巾,也传来很高的热度,更别谈用手去触她的额头。
又过了一会儿,二姐开始发汗了,脸上的红也渐渐退了下去,毛巾的热度也越来越低,从上午守到中午,二姐终于没有再复发,大家才在惊魂动魄的紧张里,两两相拥地喜极而泣。
全家已经很久很久没再受过二姐的惊吓了,这次历史重演,全家都很重视,不眠不休地守着二姐,晚上,二姐终于有了知觉,嘴里不断喊饿,妈妈高兴得拉着小妹拔腿便往厨房跑,这时,两个孕妇刚好送了肉粥进来,说她们没能帮上什么忙,听到栖蝶退烧了,很高兴,知道她醒来肯定饿了,就在厨房煲着粥,这会儿刚刚好。
二姐好不容易又一次保住性命,全家心疼她,什么也不让她干,为了让她安心休养,每天我和永吉、永成守在莫宅,监督那些工人不偷懒,保证廷愈再生膏在新人手上出来和旧人同样的效果,不能因为新人新手而有损膏药的质量。
同时也为工人们做饭,保证他们吃好喝好,以示王廷用工的周到。
好景不长,二姐刚刚好点,8月30号,日机袭击沿江码头一带,王廷5号、6号邮轮,遭到不同程度的损毁,炸死68人,炸伤51人,毁屋80间。
二姐很懊恼,她怪自己没能保护好王廷的财产,没能保护好江城的百姓,才会在每次警报提醒下,还有那么多人伤亡。
二姐是明智的,邮轮的伤暂且可缓,可百姓不能。她没有马上去修葺邮轮,而是照常发放帐篷,发放补贴。
我知道上次莫宸曦投资的六百万加上二姐在上海和伊娃的签约金四百万,足够帮助江城挺过这四次的难关。王廷也在四次的帮扶中,受到了政府和百姓一致的好评,无数封感谢信堆在江家院子,老百姓还联合打了两块“巾帼不让须眉”、“扶贫救援英雄”的牌匾挂在王廷航运行的门前。
时至9月,医药行改造的住房,全部完工。相信你听到这个消息一定很开心。
二姐当即便邀请所有的工人和工头休息一周后,投入到支到一支路上被毁的王廷之都六至十一号分店进行重建工作,且先支付了每人一百块的预约工钱。
工人们拿到钱就能回家交代,也就很积极地投入到下一次重建工作中。
二姐对外很大方,该用的绝不省,就是对自己太苛刻,我们从小吃过苦,明白再多的钱都有用完的一天,二姐就更明白,她手里的钱必须用在刀口上。
二姐为了省些钱,每天早出晚归,没有打扰我们,改造房正式对外售卖的前一天,我们才知道,她一个人以两周十处的量,做完了二十多处改造房的清洁卫生。
10月17号,二十多处改造房的房契办了下来,改造房正式对外售卖。
市场反应很好,很多家庭在外务工的子女都寄回钱来提供给家人购买,还有很多外地客商,慕名王廷威力前来购买。
二姐每天都各种买商打交道,仅小半月的时间,就把这次帮扶的钱全部拿了回来,除去支出的本金,还小赚了一笔。
也就在最后一套房卖出的这天,二姐体力难支,晕倒在我面前。
这次她没有发烧,我们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她发烧,我尚且有解法。
可这次,我把她的脉,没有任何的病理征兆,简单的说,她是累晕的。看着她好好的却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我实在看不下去,才给你写了这封信。
我只想问你一句:如果我二姐就此不醒,我二姐也是你自乔都一别的一去不返,你会不会后悔?
江永泰。
1941年10月30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