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秦伦笑道:“你想用这个技术股,一直把我绑在夏氏?”
夏翊一本正经地和他讲理:“这怎么能是绑呢?诚意留人才!”外加友情表好,“你这样的人才江城建城百年才出一个,你说说在我的生活圈里,还上哪儿去找第二个?”
柳秦伦听不惯夏翊刻意奉承,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无奈摇了摇头,起身欲走。
就在这时,夏翊伸手一把拉住了他。
柳秦伦回头看他:“还有事?”
夏翊笑容渐浓:“还早呢,坐下聊聊。咖啡喝多了口太苦,会连带着心苦,我让丫头换果汁上来。”他拿起书桌上的电话筒,一个电话吩咐下去,两个丫头很快就送上来一壶果汁退下。
想避的事避不过,柳秦伦娓娓叹了一鼻气,又回到椅子上坐下,索性稳若泰山地看他怎么开口。
夏翊为咖啡杯里斟满一杯果汁递给他,辜辜道:“我过年就结婚了,以后的个人时间就少了,咱俩这么独处的机会就更少了,你嫂子是个醋坛子,别说女人,就连男人,也不许我有过多的接触,你懂的。”
柳秦伦忍俊不禁,揶揄道:“醋坛子你还娶,就不怕将来管得你透不过气?”
夏翊答得洒脱:“不怕,哪个人没缺点呢?吃醋是女人的天性,男人娶进门就是要包容的嘛。”
柳秦伦了他一眼:“转性了?你不是最怕被女人管吗?我还记得读书那时,伯母经常电报、写信给你,你都觉得受不了,现在变化这么大?”
“是啊,男人只要真的爱上一个女人,就真的会为了她而改变自己,在她吃醋前,我先保证好和异性之间应有的距离不就好了吗?就跟你喜欢柳栖蝶一个道理。”
夏翊意有所指地看着他,道:“人总要定性,我都30了,再一个人单着,和那些女明星常来常往,负面新闻太多可不是好事,而且,如何压得住公司上上下下几千号人呢?老板得有个老板的正经样啊。难道柳栖蝶就没吃过怡儿的醋?”
柳秦伦看向夏翊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聚精会神而火光炎炎:“她真的没有。”
他无心和夏翊软磨这个话题,直接告诉他:“上次威尔斯别墅一聚后,我们吵过,但吵的内容是,她觉得她没有夏怡更配得上我,我们相识短短半年就一起经历了人间最惨最难的民间轶事,一起对抗轰炸,更一起承受了王廷和柳家被毁的剧痛,也许未来,王廷和柳公馆都会重建得很好,但那一天那一刻的王廷和柳公馆于瞬间在我们眼前消失,还连累了那么多职员殒命,就是我们生命里永远无法抹灭的伤痛。”
“以后的王廷和柳公馆再怎么好,都不再是最初的它们了,不再是爸爸传到我们手里的王廷,也不再是我们从小生活过,成长过的那个最熟悉的柳公馆了。”
“所以在她眼里,我们之间的伤痛多过快乐,她觉得我和夏怡在一起,会一点一点找寻到过去的快乐,初恋永远都是爱情在人心里萌芽最伊始也最难忘的感情,有这样的感情做基础,我会活得更快乐。”
夏翊拿起面前的报纸,把柳氏夫妇分手的大标题面向他:“你要搞清楚,这可不是夏怡导致的结果!柳栖蝶能这么想,能结合实际把到手的幸福拱手让出,我很佩服她,你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你是不是应该正常点,是不是应该尊重她,别那么执拗了?”
“我是分手了,但……”柳秦伦坚决地想要声明,但就在这刹间,要声明的话蓦然刹住,他忽就想起那日在童公馆,一个个都在离别的感伤里喝得酩酊大醉,康子借酒壮胆,走到他面前,对他说,“柳少爷少年英雄,在名气上,远超莫董事,堪当乔都八城最杰出的代表,这样的人也该有颗英雄心。”
他纵然醉意浓,也知康子这话别有意味,他看了看沙发上排排坐着的莫宸曦、童静雪、童静峰在把酒告别,便向他伸手向外面花园请。
深夜的童家花园秋风瑟瑟,柳秦伦扣上刚才在屋内因为发热而敞开的西服外套,靠在一面墙上,看着近身前的康子,直问:“有话跟我说?”
康子神色庄严而肃穆:“是。”
柳秦伦五分醉意五分清醒,抬手示意:“直说无妨。”
康子犹豫了一下,好不容易借莫宸曦不注意的机会把柳秦伦约了过来,可不能错过良机:“康子斗胆问柳少爷一句,和栖蝶小姐分手,是真心还是假意?”
柳秦伦因一时诧异而猛吸进一口凉气,愣愣地看着他。
康子想弄得清楚明白,又补充问:“是时事逼人还是再无感情?”
柳秦伦不知何故,竟接不上话地红了眼眶,酸了鼻梁和喉口。他猛眨一下眼,似要落下泪来,别过头,张口猛吸了几口凉气,才看回他:“真假各如何?”
“柳少爷应该知道莫董事的真正身份,照目前这个形式看,他和栖蝶小姐,一个是朋友刚离婚的丈夫,一个是朋友刚分手的女朋友,夹在这两层关系中间,他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柳少爷该了解栖蝶小姐和莫董事的脾气,他们要么就做朋友,要在一起就要光明正大在一起,而童小姐另嫁和童家外迁的事还在眼前,这个先后顺序,外界只会认为是栖蝶小姐或者莫董事,第三者插足,逼走了童静雪,伤了柳秦伦的心。”
“莫董事为了乔都八城的百姓,为了照顾到更多人,答应组织留在乔行主事,在栖蝶小姐的事上,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倘若柳少爷真心觉得和栖蝶没有可能了,也就请您干脆些,只有您另谋到幸福,他们之间才有可能;反之,也请您干脆些,早些娶了栖蝶小姐,让你们这段三角关系彻底划上句号。”
柳秦伦难解且无解的心真是揪心一般难受,每每一直面这个难题,就仿若冰锥痛击头顶,他整个人激灵灵一颤,快要晕倒。
沉默良久,他知道这个难题迟早要解,看着康子期许的脸道:“我知道了,我会早点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康子把莫宸曦的难题转出,却对柳秦伦抱有几分愧疚地安慰:“对不起柳少爷,站在我们这些至亲的旁观者角度,确实不忍看到你们三个这么拖拉下去,就和今晚童家告别即散的筵席一样,该散的迟早得散,该结的婚也必须得结。”
夏翊见他的话哽在那个“但”字上沉思半天,拍拍他的肩,提醒问:“但是什么?”从柳秦伦嘴里说出来的但是,总不会有好话,夏翊不甘道,“你不会真打算守着她一辈子一个人吧?现实吗?你爸可就你一个儿子,你要打光棍,王廷的未来可就真完了,你和柳栖蝶那么努力要保的企业,到头来就要改做他姓了,你忍心吗?”
柳秦伦醒了醒神,道:“我的观点,我的立场,我已经向你们表述得很清楚了,现在也还是那句话,一切五年后再说,未来会怎么样,现在都是未知。”
夏翊似明白似不明白:“你的意思是,怡儿还有机会?”
柳秦伦冥想到栖蝶在了解夏怡后的转变,也许当她的心再次相信他爱之所向,他应该坚定一些,可摆在他面前的,仍然是无法迎娶的困难,栖蝶腹痛的难受,莫宸曦再退无路……他不能那么自私,应该尊重栖蝶公开他们分手的决定。
最后道:“她有没有机会,应该是我跟她之间的事,你这个哥哥问到这一步,也该够了,后续如何,就交给时间和缘分去定夺。”
话毕,再不理他,径直出门回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