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就像我们不愿意用一张合约纸约束你,就是相信你一定会担负起你承诺的责任。我只有怡儿一个妹妹,我知道你不在乎夏氏一半的财产为嫁妆,你在不在乎是你的事,我们能给出的是我们的诚意,终其一句,我和爸妈都盼望她能有个最好的归宿。”
柳秦伦微驻片刻听完夏翊的话,深感几分厌恶地出了夏氏。
这偌大的上海,他一个人走在上海街头,走在人头攒动的人群中间,渺小如蚂蚁,和平凡人无二。
偶有路人注意到他西装革履、气度非凡的行头,会两两围堆议论几声,一年变幻,上海街头的广告画报已经几经更迭,竟然还有人记得他,惊呼“柳秦伦”呢!
这个下午,上海没有太阳,刮得脸颊生疼的冬风呼啸而过,他站在黄浦江边,闭上眼睛,让自己开始适应以后每一个没有栖蝶的冬天,每一次没有栖蝶的寒风伫立。
上海是一座云集了无数美丽女人的香芬之都,很容易就闪花了眼,涣散了心。然而在他眼花缭乱的绣花旗袍,浓眉红唇,漂亮洋装中间,还是有那些个梳着两条辫子,身着简单裙装的女学生穿梭其间,她们就像这个城市的另一道风景线,让他时不时就会想起她。
就像在无数名媛中间,不浮夸不甜燥,一颦一笑里永远包含着故事和深意的柳三小姐,再平凡的打扮也能在女人堆里引起别人的注目。
初见时,她站在太阳光下,不施粉黛的素颜,连一丝香水的气也嗅不到,反倒看到她额上渗出的汗珠,她不怕在他面前出丑,抬起胳膊来轻轻擦拭。
那时的他喜而意外地看到一幕最本真的做人方式,随意又不失端庄的动作,不为取悦旁人,只为自己想做。我无需为旁人活,只为自己活得舒服。
认识他的第一天,山顶的第一面到回到家的许多面,她再也没有正眼瞧过他。
那时的她,是第一个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女子,第一个在他面前为所欲为的女子,高高提起了他对这位义妹的兴趣。
也是那一天,他知道了这位义妹很可能是莫宸曦的人,才会如此冷待他,可莫宸曦要收购王廷,这个美人计不是应该对他无尽示好才对吗?
直到那晚,她用萤火虫的发光粉末来当做铭记之心指引爱情的灵力,撮合他和景依婷,连他都想不到,铭记之心可以真的有“灵力”,这种古灵精怪,又完美得几乎无可挑剔和顺理成章的操作方法,让他警觉到这个义妹真的没那么简单。
只要他一深入,进一步了解了她,那样一位完全能够一一填补他所有缺点,一一替他想到他所有想不到的可能,完美展现出他对于未来妻子的所有幻想,他便心甘情愿地永陷其中,再也不想拔出来。
不知不觉走到了去年新年和栖蝶一起进的那家中餐厅,他熟悉地报出上次栖蝶点的那几道菜名,也不知是否这会儿早过了午餐时间,四菜一汤上的很快,四周无人的用餐位置,面前空落的他想象中的那个人,都让他情不自禁地眼眶一热,落下泪来。
他不断地往嘴里塞食物,不断往下咽,眼泪却像是刚吞下喉的食物一样,大颗大颗地迷了他的眼。
吃得急,汤喝得也急,喉口一哽,就噗嗤一下喷了出来。
远处有服务生走过来,关切询问:“这位先生,您没事吧。”
柳秦伦深深低下头咳嗽,直摆手:“我没事。”
如果栖蝶爱的仍是莫宸曦,这几年来从未对他动过心也就罢了,偏偏……他如何不难受。
难受到他真想抛下一切顾虑回去江城,回去她身边,和她完成他还欠她的一个最正式的婚礼,不管未来还有多少困难,他们互相陪伴,彼此为依,不怕克服不了磨难。
可当他魂不附体地回到夏家,看到客厅里坐着的梁燕玲,看到梁燕玲递来的信,对他说:“柳少爷总算回来了,云帆从乔都寄来了信,千叮万嘱一定要我亲手交给你,我现在把他的托付交给你,赶紧看看吧,不知道他有什么急事。”
道过谢,送走梁燕玲,他快步走回客房,拆开信封,这一看,他的心痛得似被切割成两半,没有生存的迹象,就在它奄奄一息的时候,在这条切割的缝隙中间,他知道不能再犹豫,必须马上断绝对栖蝶所有遗留的念想。
他把信纸折叠成小方块,揣进西服内兜里,再次就着夜晚,敲响了夏怡的卧房门。
房门半掩,他轻轻一敲,夏怡便闻声回过头来,看到他,条件反射地从座椅上腾身而起:“秦伦。”
“有空吗?我们花园里坐坐。”
现如今,再和他独处的夏怡,就像一个胆小又害羞的惊恐少女,默默地坐着,他不出声她绝对不出声,大概是被他拒绝多了,害怕再一次听到拒绝的话。
柳秦伦也不想再绕圈子,他调整好语气,温柔地开门见山:“开年忙完公司的事,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江城生活一段时间?”
时间仿佛停止,空间也跟着静止,夏怡惊愕地看着他,看着他脸上露出的一抹能看到他左边脸颊上酒窝的真诚友善的笑容,在那笑得太不真实的面部表情里,她听到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我了解一个女孩儿无望等待的滋味,只要你不怕危险,我很愿意邀请你去江城,了解我在江城的生活,了解我的未来,以及我现在的和我们过去、和你现在生活完全不同的所有。”
夏怡一颗心满血复活成脸上的红羞,欢喜如斯,惊喜如斯,大喜道:“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在你的环境里,让你看到我的改变。”
“好,你父母和你哥那边,就说我们先进一步了解一下。”
“可以!等我哥婚后,我就说我想和你一起去江城生活一段时间,如果我们还能回得去,那他们对我的担心就不是问题了。如果我们真的回不去了,我夏怡也不是非要死缠烂打你的女生,天意如此,我只能认命。我现在唯一不甘心的就是你怎么会在半年时间里就那么爱柳栖蝶,远远超过了我用四年的时间才让你动心的程度,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让我亲眼去看看江城的现状,看看你和柳栖蝶之间的那些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