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开中法,就是盐商向九边运输粮食,换取朝廷盐引,然后再去盐场领取食盐,到指定地区销售。如此一来朝廷不花一分钱,就供养了九边的百万大军。
而商人由于运费太高,他们索性就在九边招募百姓,屯田收粮,此之谓商屯。极大地促进了边疆的繁荣。有人总结明朝的盐法,称开中法最善!
只是好的制度却没法完善,自从成化之后,逐渐崩坏,后来更是直接向朝廷纳银就能换取盐引,九边的盐商内迁,造成边地越发空虚衰败。
换成别人,张宗衡绝对不会提的,毕竟恢复开中法难度太大,谁也没有这个实力,说了也等于白说。
可是唯独张恪,手握强兵,权倾天下,在辽东就大刀阔斧,想来恢复开中法,他绝对感兴趣。
张宗衡满怀信心像张恪提议,只要张恪能采纳他的主意,自己的身价也能水涨船高,与日俱增。
正在盘算着好事呢,可是谁知道张恪竟然一言不发,似乎对这个极具建设性的提议一点都不感兴趣。
是他不明白什么是开中法,还是害怕得罪盐商?
张宗衡的心里头不停打鼓,正当他有些冒汗的时候,张恪突然说道:“张中丞,你的提议不错,只是想要恢复开中法怕是不太现实了。”
语气淡淡的,透着一丝遗憾,张宗衡略微有些遗憾。心中暗道就算是强如安东王,竟然也忌惮盐商的力量,真是可悲可叹啊!
谁知张恪接下来却笑道:“商屯荒废多年。想要重新恢复,要修建农庄,要开垦土地,要招募百姓,近年来北方灾害不断,田地产量极低,就算恢复开中法。没有十几年的功夫,也别想有所成效。本王以为有更容易。更快速的方法,能让大同繁荣起来,何必缘木求鱼呢!”
“什么!”
张宗衡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他不敢说是才智过人。也是多年的循吏,深知大同,乃至整个九边,除了辽东之外,就两个字:空虚!
商屯荒废,百姓逃亡,百姓少了,没法供应军队,军户逃亡。军户逃亡,部队减少,各级将领争相豢养家丁。吃空饷,喝兵血,简直就是个恶性循环。无论怎么看,都是无解的题,实在是不知道这位王爷能拿出什么好招数。
张恪微微笑道:“张中丞,你是骑马找马。捧着金饭碗要饭啊!”
“哦?王爷您的意思?”
“大同乃是商贾云集之地,西通西域。北上大漠,商人每年走私多少违禁货物给了鞑子,又捞了多少油水,损公肥私,无恶不作,如此蛀虫,难道让他们交点商税过分吗?”
天雷滚滚啊!
张宗衡狠狠掐了一把大腿,真疼!
没在梦里,可是怎么听着都像是做梦,征收商税,倒不是没人提出过,可是难度何其之大,简直势比登天。
别看名义上商人地位低下,可是他们靠着手里的银子和士绅集团紧密结盟,盘根错节。想要征税,想要从他们身上割肉,要知道,那可是一群比洪荒巨兽还要恐怖的家伙,谁敢轻易招惹。
张宗衡猛然惊醒,在张恪来之前,就有晋商找到他,想来那些鼻子灵敏的老西儿已经窥见了张恪的想法,可笑自己还想靠着进献开中法,获得张恪的好感,哪知道人家早有更火爆,更狠辣的主意了。
怎么有点头晕啊?
小心了一辈子,到了如今竟然陷入了两头猛兽的战场,这不是要了老命吗!
张恪看到张宗衡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凝眉瞪眼,浑身哆嗦的德行,心中暗笑。
“张中丞,你的身体不舒服吧,本王就不多打扰,告辞了。”
张恪转身就走,根本不给张宗衡任何反应时间,快速离开了巡抚衙门,他甚至没有在城中居住,直接到了城外的军营。
……
“哎呦,要了命了,要了老命了!”
张宗衡躺在床上,不停哼哼,在他的身边有个少年郎用湿毛巾给他擦着额头。
“珍儿,你说说吧,我本以为张恪想要控制大同,最多分点油水罢了,哪知道他竟然要收商税,这不是惹了马蜂窝吗!还说什么走私违禁物品,里通外国,资助鞑子,这些事情也是能拿到台面上说的,他想和晋商开战吗?”
少年郎听着张宗衡絮絮叨叨地说着,突然粲然一笑。
“不愧是安东王,果然好气魄!”
张宗衡一骨碌身,坐了起来,瞪圆了眼珠子,惊呼道:“珍儿,你糊涂了,张恪这是在找死,别看他贵为王爵,可是有些事情是碰不得的。尤其是连大同什么情况都弄不清楚,直接抛出商税的事情,简直就是自大,自大透顶!”
“呵呵,晋商看起来强悍无比,可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没有作用,很不幸,安东王就有这种绝对的实力。”少年郎不理张宗衡吃惊的眼神,兀自说道:“爹,从张恪派朱传志前来,再到今天谈话,人家是在敲山震虎,逼着各种势力现原形。您老可千万不要糊涂才是。”
“当真?”张宗衡吃惊地问道。
……
到了大同第二天,张恪就以宣大总督府的名义下达指令,要求长城沿线,所有道路关卡,全部戒严。大同镇内,凡是百姓迁移,商旅行动,都要有总督衙门开具的路引,否则一律抓捕。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同上下全都反对,不少乡绅官吏都站了出来,想要找张恪说道说道,就算你权势再大,总不能一手遮天吧!
可是就在大家集结起来,总督府的另一份告示把大家都打回了原型,竟然没人敢动作了!
原来总督府向所有大同官民说明,一来白莲教活动猖獗,二来陕西甘肃一带乱民暴起,已经传入了大同等地,因此不得不加强管控。
对于官府的解释大家将信将疑,可是就在告示贴出来的同时,马邑就遭到了偷袭,晋商翟家的偏支被屠戮一空,一共六十多口人,全都被杀了,老少妇孺的人头被悬挂在城楼上,好像是一串灯笼。
至于族长翟青则是被扒下了人皮,血淋淋的尸体选在城门上,见者无不胆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