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虫子,光芒却很耀眼,宛若一颗星辰,落在北冥风的手心,嘴一张,吐出一粒珍珠似的小珠子。
北冥风动作带着一丝急切的碾碎了珠子,取出藏于珠中的字条打开。
那只小灵蛊跳到北冥风的肩上,扇动着银色的小翅膀看着那张展开的纸条。
纵然知道它不认识字,可北冥风还是下意识的蹙了蹙眉,指尖一动将它弹飞。
“咕咕——”
小灵蛊发出一声弱弱的抗议,拖着圆滚滚的身子从地上爬起来,绕着房中的烛台飞啊飞……
北冥风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手中的字条上,却在看清了上面的内容时神色一变,仿佛被什么东西烫了手一般,猛地将字条甩开。
呼吸,有着一瞬间的凝滞,那双如幻月星海般的紫眸更是浮光掠影,波澜起伏。
绕着烛火飞动的小灵蛊看到他异常激烈的反应,不由得‘嗖’一声飞向地面,绕着那张落地的字条转圈圈,仿佛是在好奇上面写了什么内容?为什么会让某些人大惊失色?
很可惜,未等它看清楚上面的内容,便被一股夹杂着寒冰的劲风扫飞了出去。
“咕咕——”
小灵蛊发出一声困惑的抗议直射窗外,好巧不巧的砸在了躲在不远处‘站岗’的夜修的脑袋。
夜修猝不及防,口中发出一声低呼,下一瞬,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满脸戒备的看向北冥风的房间。
北冥风像是没有发现窗外的异常,房间里静悄悄的,夜修所担心的自己被发现然后再被一掌拍飞的凄惨画面并没有上演。
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紧紧地拧起双眉,主人最近与重华那家伙频繁往来书信,却不让他知道是为了什么事,但是,别以为他猜不着!
这肯定与那个臭丫头有关!所以,主人才会刻意不让他知道!
最让人担心的就是这个了!重华那个家伙,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最喜欢的就是干些不正经的事儿!整天流里流气,吊儿郎当的,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想拽过来踹两脚!
他自己是个歪瓜裂枣也就算了,这若是把主人也给带歪了那可怎么办啊?
偏偏这个死虫子除了重华那家伙的话之外就只听主人的话!害得他想问问夜枭啥情况都不行。
夜修很郁闷,一张俊脸越来越扭曲,两条英气的眉几乎拧成了两条蚯蚓……
该怎么联系夜枭好打探打探奸情呢?
陷入沉思中的夜修是被一股森然的寒气冻醒的!
仿佛来自寒冰地狱的万丈风雪,带着冻煞一切的威力,让夜修的小心肝都颤了颤,本能的想要逃!然而很可惜,还未等他闪身躲开,却发现……
他已经飞了!
夜修:“……”
他居然就这么飞了?!
主人不是没发现他么?为什么会……
“军规,三百遍。”
夜风中飘来一道低冷如雪的嗓音,惊得夜修一个激灵,险些从半空中掉下来。
瞪大的双眼中写满了震惊,一张俊脸像是吞了一碗黄连般……凄惨!
居然要抄写三百遍的军规?!
军规大大小小可是有上千条啊!主人难道不知道他最怕的就是拿笔写字?!
呜呜……主人肯定是知道才会这么做的……总是挑他的痛处与软肋下手……
怀着无比忧伤的心情,夜修手捧心脏一路飞回了自己的小窝。
某鸟趴在门口睡觉,一看夜修蔫了吧唧的脸色就顿时兴奋的跳了起来,一双金色的眼睛里闪烁的都是幸灾乐祸的光芒。
夜修原本就碎了一地的芳心,见到这只鸟顿时火冒三丈,想都没想直接扑了上去。
他现在好心塞!可怜,谁都不能欺负,只能先打一只鸟慰藉慰藉这千疮百孔的心!
某鸟也不是吃素的,见夜修扑来,顿时来了精神,怪叫一声扑棱着翅膀就冲了过去,嘴一张,就是一口火朝夜修射去!
一场人鸟大战在夜色中上演,火光漫天,杀气荡风,好不激烈!
而另一边,北冥风坐在床边,视线盯着地上那张字条,眸光幽幽深似海,半天都没动一下,像是在沉思,又像是震惊过度还未回神。
只不过,淡淡摇曳的炷影下,依稀可见,那弧度完美的脖颈,分明染着一丝红晕,淡淡的,像是冰雪覆盖之下的樱花。
风吹过,那纸张似是振翅起飞的蝶,轻扇着,上面的字迹潇洒不羁,透着几分意气风流,隐约可见什么‘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若想知道喜欢为何物’之类的话语。
良久之后,北冥风似从沉思中清醒,指尖一动,那张纸条飞进了他手里,下一瞬,化作粉末,飞散在风中。
可是,那字条上的内容却早已深刻在北冥风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一瞬间,那薄而性感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重华他……一定是在胡说!
不经意间触碰到手边那只流氓兔,血玉温润微暖的触感像是一道电流击在他心里,北冥风呼吸一窒,猛地松开手,脑中,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字条上的内容,一瞬间,那恍若胭脂般醉人的红晕以风卷残云之速从他耳根处一直蔓延至脖颈,
“绝对是胡说……”
那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淡淡沙哑,夜色中,说不出的性感迷人。
窗外,月光渐渐变得清淡,黎明仿佛已在不远处徘徊,北冥风薄唇紧抿,看着床上的小兔子,却怎么也不敢伸手去拿。
因为,只要触碰到那种温热的感觉,他就会不受控制的想起重华信中的话……
不管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还是一梦千古,睡意盎然,夜,总会过去,时间一如既往向前。
当晨曦降临,阳光再一次普照大地之时,整个帝都长街都沸腾了!
因为,不管是深宅大院,还是小门小户,当人们打开房门之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贴在门上的休书!
没错!
那就是休书!
海报的形式分外显眼,而且,明显是复制的,但,百姓们不会去在意这些,因为他们早已被休书的内容惊摄住,差点惊飞了三魂七魄!
休书,不是没见过,可是,自古以来都是男人休女人!在他们的潜意识深处,休书就该是男人休女人的,此乃天经地义之事,若是有朝一日反了过来,便会让人大惊失色!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更何况,这封休书中,被休弃的人还是当今皇帝!
这于所有人而言无疑是一道惊雷!炸的他们神魂颠倒,外焦里嫩!
“这这这……是不是搞错了呀?”
“谁那么大胆敢休皇上?这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啊!”
“就是!这皇后之位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求之不得的尊位啊!怎么可能会有人傻到自动放弃?”
“……”
一番哗然高议之后,众人一致认为这是有人故意挑拨离间!想要挑拨皇帝与皇后之间的感情,顺便,陷害大元帅与皇后娘娘!
因为,他们都看得出来,这休书分明是印刷版的!还有上面的宫印,明显就是复制的!
正当所有人都认为这封休书是赝品时,有人在永乐长街发现了真品!
达官显贵御用的羊皮纸,龙飞凤舞的大字,传国玉玺的宫印,无一不在鉴证着这封休书的真实性!
震惊之余,这个消息以星火燎原之速席卷整个皇城,一瞬间,帝都百姓再次掀起一阵狂潮,不知道惊掉了多少眼珠子,多少下巴!
有人惊颤:“这皇后娘娘简直就是胆魄惊人啊!真乃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居然连皇上都敢休?”
有人慨叹:“这般胆大妄为!皇上定然龙颜大怒!这永安侯府怕是要倒霉了!不知道是满门抄斩还是发配边疆啊?”
同样有人鄙夷:“这云若就是个傻子!简直蠢的像猪一样!放着好好地皇后娘娘不做,居然自掘坟墓!这简直就是找死!”
当然,也有很多人幸灾乐祸,抱着一副看好戏的心态期待着接下来会是怎样的雷霆之怒,腥风血雨。
最开心的,莫过于云天的政敌,一个个躲在背地里偷笑:“枉你个云天聪明一世,风光一世,如今,生了个女儿居然蠢得像猪一样!硬是把大好的前程给葬送了!有女如此,不死何为呀?”
各个大臣府中的管家在发现了门外的休书时,第一时间便禀报了家主,众臣还是吃了一惊!
纵然,他们昨日已经知道玄霄殿中发生的事情,知道那封休书的存在,却万万没有想到云千若会将休书贴满皇城!这一惊非同小可,他们有些不敢想象楚天曜在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的表情。
有人期待,有人担忧,也有人幸灾乐祸,各怀心事的众人这一日相当默契,纷纷提前了半个时辰去早朝。
玄霄殿中,还未到时辰,殿中已是百官云集,众人正三五成群站到一处,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什么,热情相当高涨。
“皇上驾到——”
直到一道尖细的嗓音自殿外传来,众人才平静下来,迅速按照次序站好。
楚天曜身上的毒虽然已经解了,可是,脸上的红疹还没有消退,所以,今日他再次戴上了那个黄金面具。
出现在大殿时,周身的气息有些阴沉,大臣们看到他脸上的面具,心中又惊了惊。
该不会皇上已经知道了休书贴满全城的事了吧?不然,眼神怎会如此骇人?
犹记得,上一次皇上戴着面具来上朝也是这般可怖骇人……
众人心中猜测不已,更加噤若寒蝉,直到楚天曜走上黄金宝座,众人才伏地叩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天曜面色阴沉的落座,冷眼扫过众人,“还有谁没到么?”
闻言,众人一愣,随即面面相觑,左顾右盼,这才发现,云天,文丞相还有言尚书等人都还未到。
一人恭声开口,如实回禀。楚天曜看了福公公一眼,福公公立刻回道:“今儿个皇上起得早,这还没到时辰呢!想必各位大人应该就在路上了……”
福公公话音方落,门外便传来小太监的通唱声,却是云天等人已经倒了。
言尚书一早起来发现门外的休书时自然是惊了一下,怕云天还不知情,故而赶去与他商议对策,毕竟这是非同小可。其余几位大臣也是与云天交好,出于关心前往侯府,这才来晚了。
几人缓步走入大殿,百官还在地上跪着,像是在伏地迎接一般。楚天曜坐在龙椅上,晦暗不明的目光扫过几人,最终也没有责备半句。
待众人站好之后,福公公立刻上前一步,拈着嗓子,“有事启奏——”
他话音方落,便有十来个人同时上前一步,“臣有本启奏……”
说完,众人也相互愣了一下,这种情况还是很少见的,楚天曜下意识的皱了皱眉,没有理会那十人,而是看向百官之中的云华。
接收到他的眼神,云华不动声色的敛眉,微微踏前一步,妖冶无双的脸上是一抹肃杀之色,“臣有事启奏。”
说话间,那勾魂摄魄的桃花眼微眯,漫不经心的扫过那十余人,众人心头一颤,纷纷开口,“臣稍后再奏!”
说完各自退回原位,眼角锵锵滑落一滴冷汗。
这御史大人每次看到都觉得诡异的很,让人不由自主的畏惧。
云华所奏的不是其他事,而是西越突袭东陵边关的战报!
战报中言明,七天前,西越大军忽然对边关三城发动猛烈的进攻,因为是突袭,事出突然,七日之内边关三城全部被敌军攻克!
此话一出,除了楚天曜之外满殿皆惊。百官像是受到了巨大惊吓般份纷纷瞪大双眼,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西越乃是四国中最弱的一国,疆土还不到东陵疆域的七分之一,是以,在东陵军民眼中,西越不过是弹丸之地,哪有胆子挑衅东陵天朝国威?
这种想法根深蒂固,以至于,如今乍然听到西越不仅进犯东陵边关,更在七天之内攻下了东陵三座城池,百官都有些被惊吓到。
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东陵的城池岂是这般容易攻克的?!那守城之人怎会如此不济?
震惊之余是无边无际的愤怒!
堂堂天朝,国威竟被弱者挑衅!城池如此轻易失于他人!怎能不怒?
愤怒之后,众人开始摩拳擦掌,口口声声要将西越荡平,让他们世代臣服于东陵帝国!
听着众人慷慨激昂的陈词楚天曜阴暗深沉的眼底闪过一抹晦涩难明的光,沉沉的目光扫过殿中众臣,“西越蛮夷辱我天朝无人,有哪位爱卿愿带兵前往,讨伐贼人,收复山河?”
楚天曜一语落地,原本沸腾的大殿立刻安静下来,那些,在前一秒钟还义愤填膺声声指控着西越观狗胆包天,背信弃义的人,现在却像是变成了哑巴和聋子似的,一直低垂着头,不吭也不响。
还有那些先前斗志昂扬,一副欲亲自上阵将敌人诛杀,逐出东陵的大臣,此刻纷纷禁了声,眼观鼻,口观心,纷纷秉持沉默是金。
虽然,楚天曜也没打算让他们带兵前往,可是,看到这些人的反应还是不由自主的黑了脸,双眼微眯,眼底幽光染染,阴沉的有些吓人。
相较于众人前后之间的变化,云天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动色的姿态站在那里,目光如炬,脊背挺得笔直,冷峻的面容不见丝毫异色。
楚天曜晦暗不明的目光缓缓落在云天身上,“云爱卿,依你所见,朕当派何人前往收复失地,驱逐西越蛮夷?”
楚天曜的话立刻将百官的注意力全部引到了云天身上,一瞬间,众人像是看到了救星与希望一般,争相开口。
“如今西越鼠辈竟胆大包天犯我东陵天威,定要好好惩戒!给他们当头一棒!”
“没错!所以,此次挑选的将领定然是战功赫赫之人!久经沙场,叱咤风云,保证让敌军闻风丧胆!如此,才可彰显我东陵天威!”
“没错!此次的主帅不仅要威望极高,还需用兵如神,所向披靡!将西越蛮夷一举击杀,逐出千里之外!”
“若论及朝野上下,能有如此得天独厚条件之人,非大元帅莫属啊!”
“是啊!这个时候就需要大元帅亲自出马,才能够威慑敌军,吓破他们的狗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恭维吹捧的话说了半天,最后,终于说到了重点!
纸上谈兵谁不会?可是,真要真刀真枪让他们去上战场,很多人还是没那个胆的!
云天始终一身冷冽的站在那里,仿佛没有听到众人别有用心的恭维,面容冷峻,目光锐利,害得那些本想靠近他的人都不得不退避三舍。
楚天曜阴沉深暗的目光看向云天,“云爱卿,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言外之意,只要云天同意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众人纷纷抬头,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云天,等待着,期盼着……
云天面色冷峻沉静,微微拱手,“边关被扰,百姓受苦,臣自当义不容辞!”
“好!”许是很满意云天的回答,楚天曜阴沉了半天的脸色终于缓和了几分,“不愧是东陵的兵马大元帅!你需要多少兵马前往?”
百官们听到云天接下了这份差事,那些本身是武将官职,或者,家中有武将的人纷纷舒了一口气,终于不用担心自己被点上阵了!
如今,主帅已经敲定,接下来便是指派监军,安排粮草,调配兵力等事情,因为战事不可拖,故而,这些事很快便决定下来。
因为要即刻准备出征,故而,云天还未下朝便提前离去。
大殿之上,百官原本心心念念想要禀报休书一事,但,这突如其来的战报给他们的冲击力太大,以至于忘了这回事,直到下朝之后,走在回府的路上,重新经过民声沸腾的大街上才猛然间想起此事,忍不住一阵懊恼,感叹。
在下朝之后,楚天曜留了云华去御书房谈话,不过,两人刚进御书房不久,福公公便一脸怪异的神情出现,欲言又止的看着楚天曜。
楚天曜一记冷眼扫去,“有什么事,说!”
福公公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将手中的一副画纸颤巍巍的递到了楚天曜的面前,“皇、皇上还请息怒,龙体为重……”
听到他的话,楚天曜下意识的皱了皱眉,阴沉的目光落在那副卷起的画上,面具下的脸色阴晴不定。
只是迟疑了一瞬间,楚天曜果断伸手拿过来,展开……
下一瞬,楚天曜一掌拍在面前的桌子上,怒不可遏,“这个该死的女人!好大的胆子!”
许是因为愤怒至极,楚天曜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捏着画的手紧握成拳,手背之上青筋浮现,一双眼里像是可以喷出火来一般。
云华站在旁边,看着他如此愤怒的样子,不禁蹙了蹙眉,“皇上?这画?”
楚天曜猛地一挥手,将画递给了云华。
率先入目的,便是那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休书!
云华眸光一闪,桃花眼中划过一抹微讶,那个云若?竟如此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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