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刻钟后,孙铭和曹溶已经坐在客栈的凉亭中,国公府派来的丫鬟烹茶,曹溶终于知道传言无虚:“铭倧可是前来提亲的?那一日见识公子的风采,让秋岳大为心折,特别是手谈一局,愚兄已然惊为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说实话孙铭有点不适应书生间的互相吹捧:“曹兄客气,小弟不过是侥幸,倒是传闻称曹兄对经济颇有见地,小弟很想讨教一二。”
居然说到自己擅长的,曹溶还真的有点小得意:“铭倧过奖,秋岳仅仅是一得之谈,感念农民种地艰辛却赋税沉重,若广开商路开拓商税,必当充盈国库免征辽税,额铭倧如何知我?”
这家伙反应慢半拍啊,孙铭微微一笑:“风闻!风闻而已,然则铭倧深以为然,商税、矿税、工场税才是富国根本。一味在农民身上盘剥,必将导致国家根基不稳,甚而导致民乱纷起。”
啪!曹溶击掌大笑道:“你我可谓是英雄所见略同,当浮一大白,愚兄以茶代酒,敬铭公子一杯,愿铭倧得遇风云之际,以天下苍生为念!倡导商税减免农税,广开商路吸收困窘之民入场,如此一来机会多多,何必充当亡命徒?”
他还真是看得清楚,足见这位历史上留名的曹公子,的确是有真材实料的。要知道曹溶生活在十七世纪初明朝末年,看事物有着时代的局限性,偏偏人家看得清楚,这一点比有重生优势的孙公子强。
人家是真的有远见卓识,而不是作弊者,孙铭竖起大拇指,刚要说话文浛走到近前:“公子,魏国夫人有请!请夫人和公子前往饮宴!”
这么快?说实话铭公子对这个时代规矩不懂,估计魏国公府就是让母子俩过府一叙:“若非晚上有约,小弟定当跟曹兄一醉方休,错过今日你我再行相聚若何?”
“好!定当前来拜访!”
曹公子也是爽快人,起身告辞离开,铭公子和汤名秀登上魏国公府的马车,赶往魏国公府。这一次却是从正面侧门进入,穿过两道门才停在院中,只见魏国夫人笑意盈盈迎上来:“早就听闻汤夫人贤淑良德,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快请进!铭倧不用在这里羁绊,来人送公子去前院,有人等着呢!”
铭公子跟着再度走回来,却不是在国公府的正厅,估计整个江南有资格进入正厅的,也是屈指可数吧?远远地就听偏厅中语声不断,一进们孙铭愣住了,万万没想到这一世的便宜父亲在呢。
幸好铭公子反应迅速,上前拜见魏国公后,转向孙承宗深深一揖:“拜见父亲!”
不管这位对母子俩如何,他是孙铭的生身之父,这一点没有任何疑问。这具身体也许对孙承宗有意见,但是孙铭却非常钦佩眼前的老人,只是一时之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见父子二人气氛尴尬,魏国公哈哈一笑:“稚绳生的好儿子,若非铭倧在和州府仗义出手,那一日后果堪忧。铭倧过来见一见,这位是金陵翰林院少詹事姚希孟,以后要多多亲近!”
魏国公是要为自己铺路么?只是想到姚希孟东林党身份,孙铭不自觉的抵触:“学生拜见少詹事!”
就这么一句话完了?按照魏国公徐弘基对孙铭的了解,他很擅长聊天的,只要跟姚希孟沟通融洽,去金陵翰林院也就顺理成章。只是铭公子居然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势,让姚希孟很好奇:“院试案首?果然英雄出少年,稚绳兄养的好儿子。”
呵呵!孙承宗尬笑两声,说实话这个儿子他着实没用心,谁让孙家人丁鼎盛呢:“老来得子却亏欠甚多,老夫不敢贪天之功,都是汤夫人教子有方,稚绳惭愧!”
没想到便宜老爸会如此坦诚,孙铭不禁对这位更加看重:“父亲例钱不断,我母子衣食无忧,已然感激的很了。父亲俸禄微薄,尚能为我母子撑起一片天,仅此足矣!”
他是抱怨呢还是抱怨啊?孙承宗脸有点黑,姚希孟一怔笑了:“世侄心胸开阔,远非那等升斗小民可以相比的,稚绳有此子孙家未来可期,铭倧可愿来翰林院?有此平台,世侄当能鹏程万里扶摇九霄,老夫期待的很呢。”
论人品,姚希孟足以让孙铭钦佩,只是人各有志:“世叔厚爱铭感五内,只是铭倧在和州府俗事多多,着实不便离开,还请少詹事勿怪!”
傻了吧?他居然拒绝了!整个大明王朝,多少读书人渴望进入翰林院,进入翰林院的都是什么人啊?唐朝的杜甫、张九龄、白居易,宋朝的苏轼、欧阳修、王安石、司马光,明朝的宋濂、方孝孺、张居正皆是翰林中人。
入选翰林院被称为“点翰林”,是非常荣耀的事情,金陵翰林院纵然比不上燕京城的,那也前途无量啊。这里不只是读书的所在,更是候选干部储备库。一不留神就被选中当官了呀,最关键的还不是这个,而是翰林院中的人脉资源。
如此机会居然被拒绝,不只是孙承宗惊呆了,连魏国公都有点遗憾:“铭倧可是说浏河山基地?那等俗事尽可交付他人,读书人还应用心功名才是,莫要纠结阿堵物,若缺钱老夫倒是可以提携一二。”
我是差钱的人么?孙铭微微一笑:“谢徐叔叔厚爱,铭倧视金钱如粪土,然则当今天下纷扰,小侄惟愿为天下苍生尽一份心力。至于功名与我而言,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无有功名亦能福泽一方,如此足矣!”
突如其来的安静,让厅内的温度在飙升,三位大佬第一次听到如此不靠谱的说法。他们不会知道,孙公子不想跟当朝皇帝沾染太多因果,不想一步登天成为明王朝的官员,那样的话未来当贰臣还是死忠?
二者都不符合孙铭的利益,不过这些话绝对不能说出口,否则会被人当成二傻,或者直接拉出去砍了!孙承宗一皱眉:“既是无意金钱,为何纠结和州府那等方寸之地?既是心怀天下,当以天下为己任,走到更高方可做到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