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谁睡得着?进入安南十四天,倒是有十一天不停的下雨,大家都要长毛了。只等着今晚一场大水,当子时正的时候,天空明晃晃的月亮,像是被人咬了一口的大饼。
月光下城墙上人和物都被渲染上一层幽光,此时孙铭终于走出营帐,一帮人赶紧围上来:“要开始了吗?”
怎么都在?孙铭一呆:“你们都没睡?算了不卖关子了,雷保国发烟火!”
诺!兴奋的雷保国和几个兄弟,从油纸包中翻出两个硕大的焰火,放在城墙上点燃,只听砰砰!随着两声爆响,两枚烟花被送上天空,随即空中爆出硕大的烟花,这就完了?这能传递出多远啊?
正在大家疑惑的时候,西方再度升起两朵烟花!再向前又是两朵烟花,再往后什么都看不见了,曹鼎蛟诧异道:“大将军用了几个焰火接力?”
焰火接力?就如同烽火传递一般!大家都看向孙大将军,孙铭微微一笑:“没多少,毕竟也不算远,说起来还是上次火烧水师发现的一处绝妙场地,那里香江两侧都有一个山岭。我们用爆破的方式堵住了香江水,并且在堤坝中埋下近百个炸药包,只要引爆……”
轰隆隆!极远处传来沉闷的响声,每个人都感觉到脚下城墙的震颤,曹变蛟惊喜道:“引爆了?”
“引爆了!”孙铭也是轻嘘一口气,说实话他真担心,这连日大雨会导致炸药包失效。或者干脆不等大潮来到,就把堤坝冲毁了,那样遭遇不到大潮阻击,河水会轻松从河道一泻而下,“我们等着看水淹七军吧!”
水淹七军啊!所有人都心中充满期待,王德化看着城外大营中闪烁的灯火:“今夜多少人会去见龙王?”
管不了那许多,孙铭只想对大明王朝负责:“吹起床号!让所有的将士严阵以待,防止大水来了有人趁火打劫,或者有人狗急跳墙!这一场大水过后犒赏三军,王公公拜托你了,城外的马匹和牲畜,死的全都立刻处置好,未来的肉食靠这个。鼎蛟和祥麟准备收拢物资,那些被冲走的帐篷也是资源,如果继续阴雨天,帐篷就是最好的烧柴了。”
这位总是想的如此远,几位齐齐向孙铭拱手:“谨遵大将军将令!”
几位齐齐走出去,甲戌科武进士全都聚集在城墙上,今日他们要观摩全新战术。不到两刻钟,香江水眼看着飞速上涨,即便在数百米外的城墙上,也能看到月光下的水面波涛汹涌波光潋滟。
从山上奔腾而下的滔天洪水,跟香江大潮遭遇在一起,两相叠加就像是两座山峰相遇。一个澎湃汹涌,一个前赴后继,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大水瞬间突破孱弱的堤坝,瞬间冲出香江水道!
洪水泛滥!人为的超强洪水泛滥,在安南人都在睡梦中的时候,洪水犹如猛兽一般漫延开来。几乎十息不到,就冲过江边的营地,在无数的惊呼声中扑到城墙边,被城墙阻滞的洪水一分为二向两侧扩散开来。
极少的水流进入城内,绝大多数向西向东流淌,向东的水流遭遇建筑垃圾,来不及冲毁障碍物转头又向西面倒灌。大水顺着护城河顺着西城外那条狭窄的通道,飞快向北方奔涌,一路上把西城外的军营全部淹没!
太快了!所有人都看的瞠目结舌,尽管早就听过水淹七军的传说,但是当自己亲眼所见的时候,才发现大自然的威力何等惊心动魄!果然是水火无情啊!
此时南城外那些营帐,早已经消失无踪了,水面上无数的军士呼号惨叫,如此滔天洪水,所谓的水性没有任何意义。淹死会水的,就是说这种情况,连孙大将军自己,都低估了水淹七军的杀伤力!
特别是凌晨时分突如其来的大水,把无数睡梦中的安南人卷入水中,他们甚至没有痛苦直接死亡。大水咆哮着,顺着西城外山和城墙之间的狭窄通道,汹涌澎湃一路狂飙,一路上冲毁帐篷冲走巨石,甚至把树木连根拔起。
狂飙的洪水甚至超过孙铭胯下战马,带着恐怖的低鸣,终于来到了北城外!这里是安南人最多的地方,足足三十万大军在这里驻扎,营地蔓延出十数里。到了宽阔地带洪水速度终于慢下来,即便是慢下来也以五米每秒的速度扩张版图,一分钟三百米!
最要命的是,在北大营西方的山谷中,居然狂飙出一股山洪!这股山洪顺势而下迅猛而汹涌,转瞬间把搭建在山坡上的帐篷席卷一空,这股突如其来的山洪,杀伤力远超从城南漫灌而至的洪水,以每秒超过二十米的速度奔涌而下!
狂飙的山洪瞬间把北大营切割成两半,在山洪沿途帐篷人员马匹和物资,没有任何东西能留下,全都被山洪冲走!洪水中终于传来惨叫声,无数的惨叫把黎明前渲染的异常恐怖,简直是世界末日一般。
若是单纯香江水漫溢的洪水,对北城外宽阔的原野来说伤害有限,顶多三分之一营地被冲毁。剩下那三分之二即便被水淹,军士也有足够的反应时间逃亡,若是只有山洪爆发对军营伤害也有限,因为山洪更多是顺着一条路奔涌。
但是这突如其来的山洪配上香江水漫灌,却成了火上浇油的致命一招!前后夹击让整个北大营全部沦为一片汪洋,短短两刻钟四城外的安南人,全都陷入汪洋大海之中,而且水位不断上涨!
望月的大潮配上暴雨季加上洪水,让顺安城周边彻底变成泽国,那些灌木全都消失无踪,只有高大的乔木才露出一个尖尖!这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水灾,要知道顺安城是在高岗上修建的,估计在修建之初就考虑到了水患,从北大营洼地到城墙上,海拔高度差在五十米以上。
现在洪水却已经淹没到城墙半腰!就是说屯兵最多的北大营,最深处已经积水超过五十米!真真是一场灭顶之灾!水位还在上涨,不过却已经没有半个时辰前那么汹涌澎湃,完全释放威能的大水,此刻像是温情脉脉的小妇人。
从歇斯底里狂暴凶残,到温情脉脉小妇人,前后不过半个时辰而已!被一帮亲兵拼死救上山坡的一帮高官,看着眼前白晃晃的水面,海生王阮春天哭倒在地:“完了!全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