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起站在原地片刻,还是提步跟了上去。
放放的房门是敞开的,靳仰止拉着叶微蓝走进房间,玩具都被整齐的放在收纳盒里。
深蓝色的床单被套裹成一团,堪堪的堆积在床上。
一眼就扫尽的房间里没有半个人影。
小心肝啜泣,“哥哥呢?”
豆大的泪珠挂在脸颊上,闪烁着伤心的碎光。
叶微蓝侧头看了一眼靳仰止。
靳仰止意会,转身走向浴室查看。
叶微蓝弯腰放下小心肝,摸摸她的小脑袋,“在这里等妈妈。”
小心肝乖乖的站在原地,水雾潮湿的眼睛随着她的背影移动……
叶微蓝环视了一圈房间,视线最终定格在白色的衣柜上。
提步走到衣柜前,靳仰止已经从浴室出来了,冲她摇了摇头。
叶微蓝敛眸,双手握住冰冷的金属,猛然打开……
挂着一排排衣服下面蜷曲着一个小身影,在柜门被打开的瞬间,好像害怕的颤抖了起来。
叶微蓝伸手“哗啦”一下拨开那些遮住他的衣服。
放放抬头看向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已经哭的红肿,小脸苍白,哭得肩膀抽动不止。
靳仰止走过来看到他,剑眉微拧,眼底拂过一丝心疼,“放放……”
伸手想要抱他。
放放身子努力往后缩,显然是在排斥他的肢体接触。
靳仰止的手臂一僵,顿了半空,侧头看了一眼叶微蓝。
叶微蓝倾身将他从柜子里抱出来,摸了摸他的头,“小混蛋,怕什么。”
放放不但没有排斥叶微蓝的肢体接触,反而很依赖的搂住她的脖子,靠在她的肩膀上哭。
眼泪吧嗒吧嗒的掉,浸湿了她的衬衫。
叶微蓝转身走到床边坐下,将他放在自己腿上,葱白的手指接过靳仰止递过来的纸巾擦拭掉他的眼泪。
“别哭了!”
放放哭的不能自已,水汪汪的大眼睛通红的望着她,“以后……我就没有小姑姑了,对么?”
声音沙哑的不像话。
叶微蓝眸光一怔,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靳仰止。
靳仰止眸底的伤痛一闪即逝,在孩子们面前并未表现的很明显。
“只要你没有忘记她,她就永远都是你的小姑姑!”
放放抿了抿唇,啜泣低语,“我再也不拿玩具蛇吓唬她了,也不在奶奶面前告她妆了,你让她回来好不好……”
洁白的贝齿咬住了粉唇,鼻子一酸,如果可以,她也希望无忧能够回来。
可惜,她做不到。
事情已经发生了,想再多都是徒劳无功,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把离开的人放在心里,继续往前走。
一往无前,无所阻挡。
“放放,你要明白,离开的人永远不会回来了。”叶微蓝摸着他的脑袋,声音轻淡,“谁也不能让时光倒流,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们谁也无法改变,只能慢慢的接受。”
再多的假设,悔恨都没有意义。
“呜呜……”放放扑在她的怀里嚎啕大哭。
小心肝看到放放在哭,眼泪也止不住的往下掉,虽然没想放放那样嚎啕大哭,可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着一颗,也看得人心都要碎了。
靳仰止走过去将她抱起,轻轻擦拭掉她的眼泪,走到床边坐下。
叶微蓝抱着放放难得的没有不耐烦,而是轻拍着他的后背,很耐心道:“你要是想哭可以,今晚你想哭多久哭多久,但是过了今晚就不准再哭,你不能带着妹妹一直陪你哭。”
大约是“妹妹”两个字触动到了他的神经,放放吸了吸鼻子,侧头看到坐在靳仰止身上的小心肝。
小心肝眼睛里蓄满潮湿,巴巴道:“哥哥……”
放放抿唇,抬手胡乱抹掉自己的眼泪,肉嘟嘟的小手又去给小心肝擦拭眼泪。
“小心肝不哭……”
小心肝乖巧的点头,“哥哥不哭,小心肝也不哭……”
放放强忍着眼泪,抓着小心肝的手,“哥哥哄你睡觉。”
小心肝摇头,“今晚我哄哥哥睡觉……哥哥别难过了,小姑姑会回来的……”
叶微蓝和靳仰止都沉默不语。
没有告诉她,人死了,是永远不会回来的。
“今晚你们两个一起睡吧。”叶微蓝将放放放到床上,起身将被子铺开。
靳仰止抱着小心肝绕到床的另外一边,放下女儿,给她盖好被子。
小心肝和放放躺在一块,被子下两只小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叶微蓝和靳仰止在床边守到他们都睡着了,这才起身蹑手蹑脚的离开房间。
手机响起,是战南望打过来的,救援队那里没有什么发现,已经换了另外一批救援队,但能够找到的希望不大,希望他们能做好心理准备。
靳仰止一言不发的掐断电话,眼角突然多了一只杯子。
侧头就看到叶微蓝一只手拿着红酒,一只手拿着两个高脚杯,绯唇轻挽,“喝一杯睡觉,天亮还有很多事要做。”
救援队的后续,郁晚晚还在医院,家里两个受惊的孩子……
战南望,姜小鱼,甚至是凌则屿……
今天每一个人的心头都留下了一个永不磨灭的伤疤,无论何时何地想起来都是锥心刺骨的痛。
尤其是战南望和姜小鱼,他们的结婚纪念日成为了无忧的忌日。
靳仰止接过杯子,走到沙发放下手机坐下。
叶微蓝在他身边坐下,倒了两杯酒,放下酒瓶端起杯子,“这杯酒敬无忧,她真的长大了。”
靳仰止没说话,只是仰头一饮而尽。
叶微蓝也喝完了,拿起酒瓶继续倒酒。
靳仰止拿着高脚杯,长睫低垂,被酒精滋润的薄唇轻抿,“小时候我曾经嫉妒过她。”
黑眸望向叶微蓝时带着几分自嘲。
“她一出生就被父母捧在手心里,而我只有容婶照顾……或许是因为靳澜工作忙,家里男孩子又多,所以我总觉得父母已经分不到爱给我了。”
“既然他们不爱我,那我也不会在意他们,所以连带着无忧我也不亲近,小时候她总爱缠着我,我却嫌她麻烦,常常将她扔在一旁不理。后来她长大越发的娇蛮任性,我也越发的不愿意搭理她,更别提关心她。”
叶微蓝知道他心里难过。
无忧活着的时候没有好好的对她,没有尽过当哥哥的责任。
“你不是好哥哥,她也不算是什么好妹妹。”叶微蓝的酒杯往他的杯子上轻轻的碰了下,发出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不停回荡,“我也不是一个好三嫂,你看我们每个人都不完美啊。”
靳仰止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大掌落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揉了几下,“我不是好哥哥,你是好嫂子,你为无忧做了很多。”
如果不是她,可能无忧还在被纪暖她们蒙骗,是非不分,娇蛮任性。
叶微蓝侧头与他对视,眨了眨眼睛,放下酒杯双手紧紧的搂住他的脖子,“她不会怪你的,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靳仰止没有说话,只是搂住她的细腰,将头深深的埋在她的颈脖,紧紧的抱住她就像行走在冰天雪地里的人好不容易抱住可以取暖的炭火。
叶微蓝的手轻轻的摸着他柔软的黑发,心里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为无忧,也为他的宝贝儿。
……
夜深人静,波浪翻涌的湖面搅弄着皎白的月色支离破碎。
黑暗中一艘小游艇缓慢的前行,晚风冰凉,甲板上的躺椅上男人一席白色衬衫,黑色西装裤,慵懒闲适的躺着,脸上还盖着一本看了一半的书。
负责开游艇的男人走过来,恭敬道:“少爷,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男人温声,拿开盖在脸上的书,一张清隽逼人的脸上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凤眸轻轻睨他一眼,刚一开口就忍不住咳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
站在一旁的男人立刻将旁边的黑色长风衣披到他的身上,“少爷,天亮我们还要回国呢!”
“我书还没看完,别烦我。”俊美的男人好不容易止住咳,苍白的脸上染上淡淡的薄红,语气不耐烦。
“……”
江离风抬头看了一眼乌漆嘛黑的四周,除了头顶上有一轮明月,四周简直是伸手不见五指好么。
“咳咳……咳咳”男人侧身捂嘴又咳嗽起来。
江离风端起旁边的紫砂壶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耐着性子道:“少爷,晚风凉,你再不回去病情会加重的。”
男人接过他的杯子喝了一口,温润的水好像滋润了干涩的嗓子,凤眸冷飕飕的盯着他,“闭嘴!再废话我就踹你下去喂鱼。”
江离风立刻抿紧嘴,退后几步到游艇边缘,这可是位说到做到的住。
这些年不知道捉弄自己多少回了。
要不是自己家中祖上就是他家的随扈,自己才不要伺候这位喜怒不定的主子呢。
男人放下杯子,躺回去,继续将书盖在脸上。
江离风百无聊赖的四处观望,黑压压的一片,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刚准备坐下时,忽然看到一个什么东西浮在湖面上。
黑漆漆的趴在什么东西上,看不清楚。
“卧槽,我没这么倒霉吧?”
男人不耐烦的拿开脸上的书,凤眸冰冷的射向他,“你就不能安静几分钟,再哔哔我真把你踹下去喂鱼。”
江离风回头看他,手指着湖面,颤巍巍道:“少爷……水,水鬼……我们遇到水鬼了?”
“咳咳。”男人咳嗽一声,清瘦的身子骨站起来足足一米九的身高,修长笔直,宛如一道纯天然的风景。
两条大长腿没跨几步就走到游艇的边缘,深邃的眸光落在湖面那一团,“咳咳,你把游艇开近点。”
“啊?”江离风脸色一僵,“不,不要了吧少爷!万一是女鬼要抢你去当鬼夫……”
男人不等他说完,一脚踹到他臀上,“再不去,我让你变鬼。”
江离风猝不及防的挨了一脚,差点就翻到湖里了,还好他反应快,抓住了把手。
迎上男人不耐烦和愠怒的神色,讪讪的转身去开游艇。
距离不远,几十秒就到了。
距离近的江离风弯腰就能碰到女鬼。
“咦?不是女鬼,是个女人,少爷!”江离风扭头告诉他,带着几分兴奋。
就知道自己运气没那么背。
男人瞥了他一眼,仿佛是在说:废话!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女鬼。
好看的凤眸落在浮在湖面上的女人,“捞上来。”
“啊?”江离风一脸震惊,“捞上来?这说不定都……”
迎上他锋利的眼眸,剩下的话憋回肚子里了。
江离风看着有点惨兮兮的女人,犹豫再三最终在男人的眼神压迫下,伸手抓住女人的胳膊,将人给拖拽到游艇上。
女人身上穿着粉色的礼服,但已经破破烂烂,又湿哒哒的,露出白皙的肩膀上皮开肉绽,头发黏在伤口上,也遮住了她的脸颊。
江离风皱眉,看着她身上的伤口怪渗人的,“少爷,这女人伤的挺严重的,大概死了吧。”
一阵风来,男人捂嘴再次急咳起来,“死没死你不会探下鼻息?”
“哦。”
江离风应了一声,想要把女人的身子反过来,可看到她的肩膀,手臂,全部皮开肉绽,没有一处完好的,实在无处下手。
无奈之下,最终双手摁在了她的脑袋两旁,小心翼翼的将她的脸扳过来。
水草般的头发挡在了她的脸上,江离风看不清楚,又伸手将她的头发拨开到两旁……
“啊——女鬼啊!”
江离风一看清楚她的脸,整个人往后栽去,一脸见鬼的表情,“少爷,这……这还不如女鬼呐!”
“闭嘴!”男人冷喝一句,“一惊一乍,吵死了。”
看向女人惨不忍睹的脸,又忍不住咳起来。
江离风爬起来,离女鬼远远的,“少爷,看着样子活是活不了的……”
男人没说话,弯腰手指伸向女鬼的鼻子下……
气息很弱,像是没有一样。
“少爷……”江离风又叫了一声,眼神询问:这咋办啊?
看样子是很难救活了,但也不能把人再给扔回去吧。
“咳咳,咳咳,咳咳……”男人站直身子,又咳起来,在江离风纠结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淡淡开腔:“扔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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