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启问陈娟:“这两组家庭没有说什么时候过来么?”
陈娟答道:“开始都是等不及的要过来看看,但是杨院长说现在孩子们刚刚才安定下来,也为了防止有人认错的情况出现,就提了两个建议,一方面,当地的警方先考察一下两个家庭的情况,另一方面,先给这两个孩子口头通知和心理疏导一下,免得他们一时间接受不了,我个人呢,也觉得这样比较慎重一些,你看呢林英雄?”
“我的妈哎。”林启暗暗苦笑,说道:“您再这样说,就是骂我了,小林,或者林启都成。”
陈娟笑道:“那就林启同志吧。”说着给拿了两个大盖帽的茶杯倒了两杯水,一杯递给林启,一杯自己捧在怀里暖手,“你也知道,现在年关到了,各地分局都忙得很哩,恐怕没那么快有结果,怎么也得等到年后了吧。”
林启掐指一算,还有一个礼拜就过年,也急不了这一时半会了,等那两个家庭的人过来之后,再做打算也不迟,这几天先私下取了小笼包和河马的血样化验dna,到时候再跟那两组人的一对比,什么结果都有了。
陈娟把登记的花名册也拿了出来,问林启:“林启同志,这些孩子的真实姓名你那有没有啊,我这登记得……简直像个戏曲杂耍班的后台名单。”
林启笑道:“这个我也不知道,这些孩子他们也真得不知道自己真名,他们被骗走的时候,恐怕还没有记事呢。”
陈娟叹了一声,只连道这些孩子可怜,林启想起来小妮还有个未完成的愿望,把手里的茶杯放在桌上,正『色』说道:“陈娟警官,有件事不知道能不能给帮个忙?”
陈娟这时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愣道:“这说得啥话,有事直说呗。”
两人这才有正经谈事的样子来,林启也坐到她对面的椅子上,说道:“是这样,你看这些孩子最大的都已经十二岁了,他们现在最大愿望可能都已经不是回到父母亲的怀抱,而是能上学读书,但是现在有个让人头疼的问题,就是他们都没个户口,像小妮他们都是到就近的乡村学校里蹭课听,他们最大愿望就是能像普通的孩子那样,正正经经进课堂里学习,现在就有不少都快到学龄了,这没有户口哪个学校能收呢,你说是不?”
陈娟听林启说了这么一大堆,傻瓜都能听得出来他是什么意思了,只是无奈的笑了笑,道:“这个我还真帮不上忙,这些孩子的情况多特殊你也知道,户口也不是我说上就能给上的,首先一个,挂在哪里?再来,万一户口落下来,这家长找过来了,还得再改迁,这最多手续麻烦点也就算了,如果还在办理的过程当中,孩子被领走了,会对他们亲生父母为他们办理当地的落户手续增加不必要的障碍,不是更影响他们入学么?”
林启说:“可能是我想得简单些了,是这样的,我是想他们这些孩子已经与双亲失散不少年了,也不会这么快就有人找上门来,那个河马跟小笼包可能只是个巧合,大多数人还是没有着落的,如果能先办了入学手续,让他们先一边进课堂里读书,一边等着派出所的信,要不然孩子最宝贵的启蒙教育时间就是这几岁,时间一长,给耽误了多不好。”
“我的林同志哎,不是那么简单的,”陈娟笑着摆了摆手,“人家都说英雄总是孤独的,看来林同志也有这个特点啊,您呀,把这个问题确实想得简单了,孩子抚养的问题都还没有解决,就考虑上学的问题了,那我问问您,这么多孩子将来的学费、生活费、杂七八拉的费用都交给谁来?说实话,就现在的这个物价,说一下子养活二十多个孩子,真心不容易呢,就我们办公室有个姓蔡的老民警,其实他也就三十出点头,为啥叫他老民警?啧啧,两个娃,压力大啊,听说寒假光报了两个钢琴辅导班,就一个月,大几千块,还没算买钢琴的费用,就几年功夫,愣是把他头发给累白了一半,小蔡都变成老蔡了,所以呀,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先把眼么前的困难解决了,才能想后头的事啊。”
林启有些不大明白,问道:“这眼么前还有什么难题啊?孩子们都有地儿住了,有得吃有得喝,国家也有义务教育,学费能有多少?”
陈娟警官也是毕业于名牌大学,而且有不少年的基层工作经验,这时展现了一个人民警察为人民的基本工作风貌,耐心开导道:“你想,他们住得的地方是哪里?老的村委大院啊,暂时住着是没啥问题,万一将来组织上要收回去做别的用途呢?那时孩子们咋办?睡哪?另外,他们吃的米油是谁提供的?民政局慰问的啊,那世上孤寡老人儿童多呢,他们也只能说做定期支持,不可能挨个都养活到啊,米油吃完了,咋办呢,靠李二婶?你也看到了,李二婶也不容易啊,她都多大岁数了,自己那点养老钱还能都贴给孩子们啊?还有你林同志在这里的时候当然也可以补贴一些,但你也不可能这辈子都扎根在这里吧?要考虑长远些啊我的英雄,这还只是眼前我能想得到的,等时间一长了,都上了学,那问题才叫一个接着一个来呢。”
经过这么一开导,林启心想自己确实把问题想简单,但问题总归是问题,总是要解决的,就先一步步来吧,说道:“之前我们也跟福利院杨院长协商过了,她说福利院里暂时是满员,实在安置不了,但名义上确实是接收了这些孩子了,你看,先把户口的落在城关镇福利院咋样?回头孩子们的居住地和生活费用我们再慢慢落实。”
陈娟当即一拍桌子:“那成,只要杨院长开了接收证明,我这边手续立马妥妥的给您办了,只要手续合理合法,我就是加班也给得您解决了,局里面领导也关照过的,林同志的事迹要当作平民英雄宣传哩,要不是你自个拦着,估计早个把礼拜前就见报了。”
林启赶忙又劝阻了下来,他可不想出那个风头去,心说总体还是顺利的,找杨院长开个证明还不是妥妥完事的?他也是个急『性』子,辞了陈娟,出了派出所,弯也没拐,直奔福利院去了,结果却扑了个空,杨院长也回老家过年去了,福利院里就几个勤杂护工和一大帮子翘首待哺的孩子。
粗一看,孩子们的数量果然比小妮那一群多得多,而且还有不少是因为身体有残疾或其他缺陷被故意遗弃的,见林启在门外张望,也纷纷转得看着他,虽然也是“一大家子”,但那些孩子透『露』出来的眼神,是那样寂寞与无助。
林启不忍心再与他们对视,心道:“看来还是得等到年后,虽然一时急不来,但好歹有个苗头了。”回去就把这事给小妮和孩子们说了,那些年纪小些的倒没觉得有啥,妞妞咬着大拇指问:“户口是啥,会吃人不?”
小妮笑着把她抱了起来,说道:“有了那个,咱们以后就能上学了,不用整天跟一条龙二顺天福地福似的,天天往人家校门口跑去蹭课。”
一条龙大大咧咧走过来,问林启:“我说林叔,那像我跟二顺介样的,也能上学不?”这倒把林启给问住了,一条龙、二顺也都十二岁了,按理来论,过年完就得小学六年级毕业,得上初中了,可是他俩连小学都没上过,能上初中么?还有佟鑫、小妮也是这样的情况,林启一抚脑袋,他又不爱跟这些孩子说谎,不知怎么回答,一条龙一看,脸都绿了,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林启直懊恼,早知道不着急回来,再找几个学校跑跑问问了。
小妮拍了拍他和二顺肩膀:“别着急,总是会有办法的,你看天福、地福,这个时候就要像他们学学了。”
一条龙嘟着嘴道:“他们两货,天天只要有麻将打就行了,哪里想上学。”
天福显然不大服气,骂道:“哎,我说,你咋变『性』了呢,你忘了佟鑫为啥给你跟二顺起这名儿了?”
“就是啊,”地福也在一边掺和,“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林启厄然无语,摇了摇头,之前他也想一条龙、二顺,怎么这两名也那么奇怪,看来也跟麻将有关了,这个佟鑫,真是个鬼机灵。
说起来,倒只有佟鑫跟小妮两人最淡定么,林启把小妮单独拉过来,轻声问:“你跟佟鑫两人没啥想法么?”
小妮捋了下发际,脸『色』也有些黯然,道:“我们只怕是没得救了,以前在五和尚手底下时,还有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同伴,现在都上初二了……”
林启登时心里更不是滋味,想着回头不管咋办,哪怕是花钱找个民办中学,也得让他们通通进课堂。
“反正赵天明那还有一块砖头大的黄金,换的美元现钞呢。”林启心想,这边计较已定,赵天明也提早两天回来了,林启便又踏上返回上海的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