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启和王野是在西浦美术馆那个绿树成荫的“山庄”外围碰头的,今是白夜画展的最后一,按计划他的下一站好像是俄罗斯圣彼得堡,不过看样子,要搁浅了。
两人一见面,林启劈头三个问题直接把王野问懵了:“你怎么知道白夜就是何楚贵?怎么确定何楚贵就是凶手的?准备什么时候抓人?”
王野直接手一摆:“跟我来。”林启上了王野的警车,盘旋开至美术馆门口,这巨型的后现代建筑,三层四面都是玻璃墙壁,反射着春日里的娇阳,看起来是那么美好,那么朝气蓬勃,就是不知道那隐藏阳光之下的,会不会有一些人自私的灵魂。
林启问他:“你就一个人,又没包围美术馆又没其他抓捕方案,他要是警觉了,不怕把他给吓跑了?”
王野道:“他现在是知名画家,身份既然都已经暴露了,还能跑到哪里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
白夜对二人的造访似乎有些意外,但又很快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随之而来的是大势已去的坦然,他先看了看手表,然后淡定的对王野了一句:“还有两个时我的画展就落上帷幕了,可以等等么?”
王野更直接:“我不是来抓捕你的,我只是有些问题需要请教你,当然我可以设法让正式的抓捕队伍两个时后到达,在这之前,你如果不介意,我想先搜一下你的身。”
白夜默然张开双臂,也不知是要拥抱王野,还是自己的末路结局,王野看了他一眼,绕到他身后,从上至下熟练的搜寻,他要确定白夜身上没有武器,白夜却很淡然的:“你不用担心,国内枪支管制太严厉,我又回来的太仓促,实在没有渠道搞到这些。”
王野依然很谨慎:“有刀也不行啊,从你杀王飞的手法上来看,你可能是个不需要手枪就能至人于死地的高手,我可不想那个冒险去。”
白夜竟然一声苦笑:“你们不是做过尸检了么,他是被我用高压电棒击晕了,然后用塑料薄片捂住脸部窒息而死的。”
“所以呀,万一那电棒还在你身上呢。”
林启见白夜承认的这么坦然,无所畏的模样,登时怒发冲冠,沉声问道:“吴县林月娥的案子也是你做的?”
白夜沉默了片刻,最终点头道:“我没想过要杀那个姑娘,那我从素音那出来,还在园林里走着,那姑娘突然追过来让我死了那条心去,藏宝图是沈珂的,看来素音的丈夫还跟下属有苟且的事,也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不知道素音怎么会看上他的,总之我当时本来心情不爽,一时糊涂就……”
林启怎么也没想到面前这个特立独行,言谈举止都有独特艺术气息的青年画家,竟然会是个杀人恶魔,而且他这一切承认得这么自然,就像在田地随意收割了两颗草,“你认罪倒是很爽快,何必还要再给月娥身上抹脏水。”
“你想想看,素音要是跟沈珂离婚了,沈珂又能得了那幅画,那后来上位的沈太太,是不是就能跟她的新丈夫分享这辈子都用不完的财宝?沈珂固然很有钱,但你知道的,那不是共同财产,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已经这样了,还用得着再给谁抹黑?”
林启被他的话震惊得厄然无语,一时分不清这零乱俗事到底谁是谁非,不停的喃喃自问:“月娥是那样的人么?”这时王野手里的活已经完了,“啪啪”拍了两下道:“怎么样?就在这里么?”
白夜头一垂,还是道:“跟我来。”领着二人进了美术馆二楼回形展厅旁边的一间屋子,这应该是间型修复室,地板上零乱散放着许多画纸,也有一些空白的卷轴,另外除了一些装订工具以外,中间还有一台类似扫描仪的电子器具。
白夜从墙边抱了三张折叠椅过来,就地放了下来,示意二人就坐,“你们想问什么,就问。”
王野道:“我还是叫你白夜,毕竟相对于何楚贵这个名字来,白夜应该更让你自豪。”
“虚名而已,我都已经快忘了自己原来是谁了,你们还是叫我何楚贵,兴许我还能想起一些事来。”
“何楚贵……”林启忍不住想开口先问,他实在无法理解这个已经失踪了十几年的人,为什么突然回来就做了这么大的两件案子。
“咳,”却被王野一声咳嗽打断了,“今我是主场,还是我来问。”
林启点点头,王野便开口问道:“那个《江山社稷图》现在在哪?”林启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骂道:“受不了你,你还有一个警察的专业素养么?”
王野干笑两声:“哈哈,我也想了很多问题,但是想想那些又不是很重要了,反正归案后王伟还要再审的,所以想来想去还是……这个最重要。”
何楚贵淡然道:“下熙熙,皆为利来,下攘攘,皆为利往,都是人之常情,也无可厚非。”
“哎,”王野赶紧为自己解释两句,“这可得清楚了,我可不是为了吞掉那些财宝哦。”
何楚贵摇了摇头:“你交给上级,不也是为了立功行赏?”
“那我是正当行为,我们之间有本质的区别。”
“也许,只是你没有被逼到那个份上,我当年初到香港,落魄得身无分文,被房东赶了出来,只得在街上乞讨为生,好在后来还有些人赏识我的画,境况才渐渐好转,所以在我眼中,艺术与金钱,谁都不可或缺。”
林启道:“难怪你突然失踪了,沈素音和马东来当年多方找你,打电话到你租住的公寓,房东却你搬家了,你知不知道他们当年差点就选择从深圳偷渡了。”
白夜苦笑道:“我不是有意失踪的,那房东还给我留了一丝颜面,我到香港本想混出个模样出来的,谁能想到落魄成那样,实在没脸见他们,可等到我渐渐好转,想再回去找他们的时候,已经身不由己了,这一切,都是我对不起他们在先。”
“有什么身不由己的,谁还把你绑架了好些年么?”
“我后来也已再婚,娶了本地一位富家姐,就是她资助我继续深造,再到欧洲游学,可以我今的成就,完全有她一半的功劳。”
林启恨道:“你是对不起马东来,你更对不起沈素音,是你背弃了他们两,却要他们两背负着那么沉重的压力走到一起,你哪怕通过各方渠道,哪怕委婉一些告诉他们你的婚事,他们的婚姻也不会走到今。”
“因我心里始终爱着素音,我不希望她将来有一成为人妇,可现实往往事与愿违。”
“你这话不觉得自相矛盾么,你自己的妻子呢?不是感激她么?”
“是的,但仅此而已,我们之间本身就是互相交换的关系,她得到了我,我得到了今的地位,我对她也只有感激而已,而且我也没有在婚内做越轨的事,她去年得胰腺癌病逝了,我才有回国重新找素音的打算。”
林启实在对这人无语,恨不得站起来抓着他衣领扇两巴掌,王野见他问不下去想要发作,赶紧接过话道:“好,还是言归正传,,你们家的传家宝,怎么会跟沈素音要?她已经明确了,你当年走的时候,除了钱以外,没有任何东西留下。”
“我确实没有交给她,那幅画我当年是交给东来的,但是我没有告诉他画里的秘密,只这是爸妈的遗物,让他妥善保管,也许他后来见我总是没有回来,才转赠给素音了。”
“你还挺信任你兄弟的嘛,毕竟是这么宝贵的东西。”
“我想这原本也是他应得的,其实实话,我时候对绘画素描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我爸爸却千方百计的逼着我去学,后来他把那秘密告诉我,我才知道他一直是有深谋远虑的,只是我不大赞同他的方式。
石达开,翼王,马望,马德良……呵呵,也许这种子一个半世纪前就种下了,马东来,才是真正马家的后人,他的生父名叫马守诚,几十年前饥荒的时候逃到安徽何家村,那时他还是个十六、七岁的伙子,饿得只剩皮包骨头,被我爷爷何胜怀和叔公何胜宣救了下来,看看我曾祖给他们兄弟俩起的名字,是多么希望我们家族能飞黄腾达,希望他的后代比清末民初第一望族商贾盛宣怀还富有。
但是那会儿别富裕了,谁家有多余的口粮?这就样,我爷爷和叔公还是把家里能吃的,硬挤出来一口给马守诚,救了他一命,后来马守诚就在我们村我爷爷家隔壁住了下来,再后来还成了家。
可是那些年头真是**灾层出不穷,没过几年乡里又发大水,我爷爷领着一家老爬在树上躲洪水,马守诚手脚不利索,还没上树大水就来了,好在紧紧的抱着树桠没被冲走,我爷爷刚刚把几个孩子们绑好在树上,看他那边命悬一线,胆子也大得很,溜下去救他,刚把他拉上来,结果自己脚底下一打滑,就掉了下去,顷刻间就被洪水冲走了。
好在老爷还是长了眼的,这洪灾过去以后,村里人在两里外找到了他的尸体,被卡在土房堆的夹缝里,村里人张罗着掩埋了,就这样,我爷爷的命换了马守诚的命,就是可怜那个马守诚本来没那福禄命,这劫难虽然躲过去,但到底因为长年营养不良,又经过这么一惊吓,落下重病又没有医生看,没过几个月,也撒手去了,留下刚满周岁的独子马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