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属联盟,人皇的议事朝堂之外,此刻正有一人,准备拜谒人皇,他身形极为消瘦,就像全身只有骨,没有肉一般,他叫项云。
先皇去世的时候,现在的人皇黄洛,才七岁。
先皇去世时,没下其他任何诏令,什么权势之争,什么诸侯之乱,他统统都不去管,他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在临死之前,叫去了战侯项云。
“项云你是我皇朝庭院中,潜藏着的一条真龙啊!”先皇说。
那时候的项云,已经略显苍老了,削瘦的身体一如现在,他爱说自己瘦弱无能,于是比划了一下自己瘦如竹的身材,打趣地道:“老了,龙也是条没用的瘦龙。”
“就算是瘦龙,也是龙中的尊者!”望着自谦的项云,灰发苍茫的先皇眼神一亮,接口便赞道,“是我皇家的栋梁,擎天之柱,天柱倒则天塌,瘦龙尊不顾我儿黄洛,我黄家的江山则塌。”
“瘦龙尊?”项云愕问。
“没错,从今日你,你由侯再往上升一级,我为皇帝,你是尊者,关于这尊者的地位,是比皇帝高,还是比皇帝低,由你说了算,爱妃,拿帝印!”将死的先皇,却在弥留前刻,好是神光焕发。
金托盘,黄绢缎,上面托的是玉质的印,托盘的乃人间的皇后。
低垂眉,举双手,那是黄家的江山,递给愕然的瘦龙尊。
“皇上,这是我朝开国先皇的印……”项云真的惊住了,世间人纷纷扰扰,争的不就是一方印么?真没想到眼前这帝王,居然能够放得下此物,直接便给了自己。
“我当然知道此印,是我皇朝最珍贵的宝物,这方印从此便是瘦龙尊的了,我儿黄洛,还有我黄室江山,此刻起也一并交到瘦龙尊的手上!”灰发先皇说到这里,脸虽仍含笑意,但双眸中,仍不免闪出晶莹泪花。
如果不是到了穷途末路,非得用这黄家的至器,先皇又怎肯将青云帝印,拱手让给项云。
项云心动了,也怜悯了,在东方星,他也得了皇室不少好处,何况这方青云帝印,对谁来说也都是不小的诱惑。
瘦龙尊手托青云帝印至头顶,朝先皇俯身下拜:“项云愿竭尽所能,为吾皇与吾皇之后效力!”
先皇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算是落了地,项云下拜了,便是承认尊比皇要低一级,这就够了。
“瘦龙尊快平身!”先皇叫项云平身的时候,眼光一直没有离开过青云帝印,仿佛这方帝印,便是先皇生死攸关的一口气,是先皇能够活下去的支撑点。
他一边眼巴巴地盯着项云手中的印,一边朝着内室挥手:“去把洛儿叫来!”
太子来到龙床畔。
“你记住了,以后遇到一切不能解决的事情,都要请教瘦龙尊,朝瘦龙尊跪下,给瘦龙尊行大礼,磕三个响头!”这是先皇最后的一席话,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眼光开始混浊,死兆已现,但双眼还是盯着青云帝印,感觉只要看到那方印,他纵使是身体死了,眼睛也不会死。
太子黄洛果真朝项云磕了三个响头,这边项云俯身扶起太子,那边先皇的眼睛没有了支撑点,他眼睛一瞪,终于死在了龙床上。
后来的十一年,证明先皇当日将黄室最珍贵的青云帝印赠予瘦龙尊是对的,杀潘王,平内乱,铲除异党,斩杀奸雄,为了那一方青云帝印,瘦龙尊的手上,染了百万人血!
杀人不是瘦龙尊所惧,只是瘦龙尊所不爱,当现在的皇帝黄洛满十八岁的时候,瘦龙尊五方面辅佐黄洛正式登基,另一方面布下骗局,造出自己已死的假象。
忠于皇室的人属联盟众人,都不会忘记黄洛登基的那个日子,那个日子发生了两件在人属联盟中最重要的事。
第一件是黄洛登基了,第二件是瘦龙尊去世了,这两件事情虽然内容各不相同,但含义却是指向同一个方向——从那一天起,黄洛独立了,黄洛真正地执掌了天下。
接下瘦龙尊之位的,是瘦龙尊的孙子,项青,按瘦龙尊的说法,项青的杀伐,丝毫不逊色于他,瘦龙尊死后,他被黄洛封为了人属联盟唯一的一个有【皇将】称号的人。
四十年后,当瘦龙尊穿着金色半蟒半龙袍,不是被皇将项青带领,而是带领着皇将项青,出现在宫庭之外,所有守皇殿的将士,惊了。
真的惊了,他们不是被瘦龙尊的样貌惊住的,守城的兵将需要年轻力壮,四十年后早就全换了,谁还会认得瘦龙尊的模样,他们之所以受惊,是因为他们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谁,居然能带着皇将项青像带着个孙子一样,而且,在皇域之内,应该也不会有人这么名目张胆地穿和龙有关的东西吧,何况,还这么嚣张地直奔皇殿?
要造反了么?这个老瘦老瘦却气势逼人的家伙,要造反自己当皇帝了么?好大的胆子!可有皇将项青在此人后面,项青都没发话,自己一个小小的守殿侍卫,敢干什么?
瘦龙尊也不为难这些小侍卫,他停在皇宫城门前,等着项青禀报。
项青上前几步,对侍卫道:“速去禀报吾皇,瘦龙尊拜谒!”
瘦龙……木讷了,没见过瘦龙尊的人,但却总听到过瘦龙尊的名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侍卫赶紧朝宫内跑,看他那急忙的样子,连裤子掉了恐怕也不会记得要提上去一下。
这个时候,皇宫里面,一干大臣正在上朝。
“皇将带着瘦龙尊大人来拜谒……是带着牌位么?”上朝的大人们疑惑。
皇帝黄洛也是满心的疑惑。
“不是,是一个身穿半蟒半龙袍的老人,此人站在前面,皇将跟在后面……”侍卫的声音有些发虚,明明这是自己亲眼所见的事实,感觉说出口却像是假的一样。
黄洛望向年纪最大的宰相大人:“宰相大人去看个究竟!”
不一会儿,满头白发的宫中最年迈宰相,满怀疑惑地走出了宫门。
当他在宫门口,看见了瘦如竹条,身体虽消瘦,两眼却炯炯有神的老人,他也惊愕了。半蟒半龙袍,发出荣耀无比的光茫,这件用金丝织成的和龙袍同样材质的袍子,将眼前人的荣耀,衬托到皇域最高位置。
白发苍苍的宰相大人,惊得差一点就直接坐到地上,他转过身,用奇特的声音朝着内门喊,边喊边朝着议事厅跑:“摆祥龙阵,奏凤凰曲,鸣震天炮,瘦龙尊拜谒——”
皇宫之内,一片骚乱,侍卫不认识瘦龙尊,但宰相大人以前却是常年与瘦龙尊大人共事,虽然有些老,但宫中没有人怀疑他的精明,宰相大人不可能认错。
众大人议论纷纷。
“瘦龙尊大人啊!听说迎接的阵仗非常隆重,怎么迎接的?到时候我们要不要行什么礼?”有人问同事。
“你问我我问谁?”有人回答。
“祥龙阵、凤凰曲、震天炮,这不是只有……”说话的人终究还是有点脑子,没有将后面‘只有皇帝才有的阵仗’这句话,在殿堂之上说出来。
说这些话的,大都是后进的官员,对瘦龙尊有些了解的人,却都是一句话都不说,低着头保持沉默,偶尔用眼角余光,瞥瞥皇座上的皇帝。
黄洛的心里,其实也不是滋味,原来瘦龙尊还没有死……瘦龙尊不会轻易现身的,一现身必定是极重要的大事,虽然凭着瘦龙尊的名望与本事,可能会像四十年前一样帮到他许多,但他毕竟过了四十年的独立称皇的日子,瘦龙尊的突然出现,自然是让他觉得不畅。
但他的不畅,却没有表现在脸上,他满脸喜悦,从龙座上潇洒起身:“文官跟在我左方,武官跟在我右方,众大人们,跟我一起出宫迎接瘦龙尊大人!”
就这样,宫庭过道上列着皇域最规整的仪仗队,两旁皇域最杰出的艺人们奏着凤凰曲,天空中鸣着隆隆的礼炮,在无比庄重的氛围中,皇帝黄洛就像领头雁,文武官员则像是人字形雁阵,皇域最重要的官员几乎全体出动,去迎接四十年不露面的传奇人物——瘦龙尊。
还好,瘦龙尊朝皇帝行的,还是折腰礼。既然行了折腰礼,便说明瘦龙尊仍然像四十年前一样,臣服于自己。黄洛心里稍安,瘦龙尊的这个举动,最少能说明,他不是来造反的,这是黄洛最担心的地方。
皇帝给瘦龙尊还的,是拱手礼,虽然皇帝向臣子行礼,已经极为另类,但最少,拱手礼施礼的幅度,要比折身礼施礼的幅度要少。
“瘦龙尊辛苦了!”
四十年前的事,黄洛只字不提,什么原因,什么内幕,都没必要去问了,一点意义都没有,黄洛对待瘦龙尊的感觉,就仿佛瘦龙尊只是出去旅行了四十年,是放了一次长假,而不是离开了朝堂几十年。
黄洛要的就是这感觉,回到当初的状态。
瘦龙尊拱手,话语中略带歉意:“突然现身,惊挠到圣上,老臣有罪,只是此时东玄星已到存亡时刻,有些事情,老臣必须得现身出来,才能为圣上分忧解难!”
黄洛的心中微叹了一口气,有什么办法呢,只能这样想吧,如果瘦龙尊真是为帮自己才突然现身的,倒也算是自己的福分。
“能再见到瘦龙尊大人,是我朝的荣耀,瘦龙尊何罪之有?”黄洛笑道。
他折身回顾众臣吩咐道:“本皇要与瘦龙尊商议更重要的事情,所以今日议事,改为宰相大人主持!”
随即他转身再对瘦龙尊恭敬道:“瘦龙尊今日现身,要讲的肯定是大事,请瘦龙尊一同到内室议事!”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皇帝与瘦龙尊,撇开了众人,走向了皇帝的内室,项青也一同被留在了众大臣迎接瘦龙尊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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