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芜荑死前瞪大眼睛看着元平，他已恢复成在道观里时的模样，只是眼睛上蒙上一层布。元平说，他不想看见她以免污了自己眼睛才特意蒙上眼睛的。
她嗤笑道：“我看是你罪孽缠身，上天特意惩罚你才会让你瞎了眼。”
元平一剑刺在她肩膀上，剑柄转动几下才抽出，她忍住咬着唇没叫出声。元平似乎是玩上瘾，又用剑刺入她的肩膀，剑尖下移点在她胸口。他的面容扭曲起来，手上用力狠狠刺入她的胸口。
“痛么，这是回报你的。”他声音森然，“本将军供你吃供你喝，你竟然恩将仇报，害了本将军的孩子，还要将本将军杀死。杜芜荑，你的心被狼吃了！”
他还嫌不够，把剑拔出来又对着伤口刺进去。杜芜荑终是忍不住大声痛呼，她握紧袖中藏着的匕首，猛地朝元平掷去，不想匕首却穿过元平的身体，哐当落在地上。
元平低声道：“怎么，觉得奇怪么？我早就死了，变成厉鬼就是为了找你们报仇。被刺胸口的滋味好受么，你如今有多痛，我那时就有多痛。你有多恨，我那时比你更恨。”他停顿下，阴笑道，“你的弟弟杜衡，我当你们姐弟情深，原来都是假的，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恨她，想害死她。我已经替你让她魂飞魄散了，不用太感谢我，我很快送你和她团聚。”
杜芜荑的魂魄从身体里飘出来，元平当即举剑朝她劈去。她心中既恨又怕，厉声道：“元平，你终有一日会死得比我还惨！”
许是她命不该绝，元平一下松开手长剑落地，他捂住自己的脑袋身子不受控制地摇晃起来。他的魂魄上溢出丝丝黑气，她伸出手，黑气被缠上她的身体消失。眼见元平要恢复过来，她急忙逃出去。
她已经想起前世的事，原来元平没说谎，前世是真的，可他那时却没说是她杀了他，而杜衡就是当年的将军夫人。她以为元平会放过自己曾经的夫人，却不想连自己的夫人都杀。
当年的事，将军夫人除去让她端茶倒水却也没怎么伤害她，而她有错，在他们成亲之后还缠着元平，可是元平就如他所说的一点错都没有么？她记得清清楚楚，即便他打定主意要成亲，却还是对她温柔得很，仿佛对她情根深种无法自拔。那时执意要将她留在府中，说要给她寻亲事，可有意无意透露出来只有他才配得上她。
夫人怀孕他还跑过来找她诉苦，说自己被夫人冷落心里难受，什么怀念曾经和她在一起的时光，美好快乐。若是当时他坚定些娶她，就不会有这么多烦心事了。说自己不喜欢夫人了，对夫人的感情一日比一日冷淡，说早晚会与夫人和离。
一切都是骗人的假话，从始至终，元平最爱的只有他自己和功名权力。明知娶了丞相之女无法纳妾，却还是要留住她，图个齐人之福。元平害死她的孩子，她赔上自己的性命杀了他，给自己孩子报仇。
如今，她就想拼上最后的机会，让元平和她一起死。
外面的人看不见她，她游荡好几日，飘上山顶的土地庙。有个人在她耳边说，强占了土地神的身体就能杀了元平报仇。她守着，总能见到土地神，那人说会帮她。只要占了土地神的身体，她就能报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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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面平静下来，沈时一阵唏嘘，她觉得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冲击。这两个半斤八俩，都不是什么好人。不过她对旁人的故事也不感兴趣，只想着快些把事情解决，享片刻的安宁。
杜芜荑魂魄上的黑气不多，但她对付起来已是近乎使了八九成的本事，若是换做对付元平，她怕是要小命不保，还是得等谛听好起来和他一起去。
沈时长叹口气，脑袋里一阵晕眩，她自觉地闭上眼睛，再睁眼望见一片床顶有点懵。不是虚无境里，也不像客栈，她这是被带到哪里去了？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孟孟端着一碗汤走进来，见她醒来就递给她，温声道：“喝了吧，特意给你煮的，能滋养身体，灵力枯竭后喝它很管用的。”她笑道，“这里是我的府邸，你别怕，是君子迁带你回来的。嗯，就是幽冥司主。”
沈时接过碗仰头把汤灌进肚里，她本以为会很苦，没想到还甜甜的，像是她喝过的甜汤。孟孟伸手摸摸她的脑袋，起身点亮屋里其他的灯，屋里顿时亮堂许多。
孟孟坐在圆凳上，见沈时盯着自己，笑道：“你是不记得我了么？”
沈时摇摇头：“记得，他们说你叫孟孟，是幽冥司的孟婆。”她停顿下，本想问她怀着孩子的事，想想那是姑娘的私事，不能多问。她想了想，好奇道，“当孟婆好玩吗？”
闻言，孟孟一愣，认真思忖片刻道：“不怎么好玩，成天就给那些要投胎的魂魄煮孟婆汤。从前好歹有别的孟婆一起帮忙，能有休息的日子，后来都走光了，就剩下我一个。这种单一枯燥的事，做得久了难免会觉得无聊。不过如今我怀着身孕，有鬼差帮我煮汤，闲下来倒是有些怀念煮汤的日子。”
在幽冥司不常有人和她聊天，是以孟孟像是打开话匣子般说个不停。什么彼岸花丛里有凡人的记忆，养出过彼岸花妖，后来跑去别的地方了。三生石畔有人闹过事，忘川河里吞过许多魂魄，还有地狱十八层关押着好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她也提起许多凡人的故事，执着于前世的事，有的想在奈何桥头等自己的有情人，有的不愿意喝孟婆汤想带着记忆投胎，还有想逃出幽冥司重回凡间的。
奈何桥头什么样的魂魄都能见到，算起来，这也是一个有趣的事。
孟孟忽而提起君子迁，她道：“前阵子君子迁说轮回道出了点问题，有什么东西想进入轮回道，不过他已经加固了周围的结界。说起来，他前阵子收的那个魂魄倒是挺有本事的，说是在古籍里查到有修补轮回道的阵法。君子迁还在琢磨那个阵法，唉，幸好他忙着，我才能这般悠闲。”
沈时看了看她，低头没说话。君子迁拍在孟孟肩头，轻声道：“我不忙的时候，你不也很悠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