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兽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就像是一口古井,听不出半点起伏,字里行间,却带着一股可怕的威慑,听得驾驶座上的洛德森脊背发毛,捏陆昊廷捏了一把冷汗,深怕场面会失控,明天一早,各大新闻头条会出现【君临集团总裁一怒为红颜雨夜殴打帝豪集团总经理】这样耸动的标题。
洛德森打心里觉得,陆昊廷是挺欠揍的,但为了这样一个卑鄙无耻的男人,脏了手陪上名声真的不值得。
再说了,这五年前的事还没想到该怎么跟严家老小解释,才能让严家那边平稳地接受唐心,人也没领回家正式介绍呢,再闹出那样的新闻,严家会怎么看唐心?
思前想后一番,洛德森还是开了口,“严总,您和唐小姐头发都还湿着呢,天气冷容易感冒,要不先回去?”
严兽的确是动气了,如果不是洛德森那一番话,他可能下一秒真的会不顾一切地下车揍陆昊廷。
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女人——
她紧闭着眼,一动也不动,似乎是累极睡着了,对外界发生的一切,没有半点的知觉。
可严兽却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体比石头还僵硬,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随时都有可能断裂。
所有的愤怒都在这一瞬间消散无踪,所有的一切也都变得不再重要,剩下的,只是无边无际的担忧。
伸手将唐心微湿的长发拨至耳后,指腹拭去她脸颊上淡淡的湿意,薄唇贴了贴她的脸颊,声音已经恢复成平日的平静,“开车。”
洛德森立刻发协动引擎。
陆昊廷没想到严兽这就打算走了,表情一下子就变得扭曲,黑眸像淬了毒液一般疯狂,抠在车窗上的手猛地攥紧。
他还想说些什么,洛德森却没有给机会,直接踩下了油门。
飞驰而去的车将陆昊廷带得踉跄了好几步,手臂连同半边身体传来可怕的撕裂痛楚,脸色煞地雪白,额际渗出冷汗。
伞在风雨里掉落。
豆大的雨水兜头浇下,瞬间就将陆昊廷淋湿,衣服贴在身上。
他灰沉着脸,托着手臂,看着渐渐远去,直至彻底消失在雨帘里车子,表情愈发扭曲狰狞得厉害。
雨水不断地倒下来,冲得他睁不开眼,眼眶刺刺得疼,仿佛刚才被严兽拿着烟头灼伤的,不是手背,而是心脏。
……
车子飞驰离开的那一瞬间,从头到尾把把自己放空的唐心缓缓地睁开了干涩的眼。
她轻颤着湿润一片的睫毛抬眸,首先看到的是严兽青筋凸起的脖颈,然后是喉结、紧绷的下颚,黑沉阴郁的脸色。
幽暗的双瞳死死地盯着后视镜,眸色极黑极浓,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眸心深处,隐隐地闪着火焰,晦涩一片。
哪怕头疼得快要炸裂开,脑子一片混沌,唐心也能清楚地感觉到,严兽此时非常愤怒,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
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跟陆昊廷的交锋,不是占了上风么?
她颤了颤眼睫,朝后视镜看去——
厚厚的雨帘中,陆昊廷站在那里,如雕像般一动也不动,全身都被雨淋透了,湿淋淋的。
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道纤细的身影,贴着陆更行,手中的伞撑得高高的,替陆昊廷遮挡不断拍落的雨。
雨很大,整个世界都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帘子,加上距离越来越远,唐心根本看不清替陆昊廷撑伞那人的长相。
然而熟悉的身影,严兽异常的反应,让唐心几乎是一瞬间,就猜出来了。
沈芳霏。
除了她,不会有第二个人,能让严兽产生这么大的反应。
两道紧紧贴在一起的身影随着车子的前行越来越小,距离越来越远,直到彻底被淹没在厚厚的雨帘之中。
唐心看着,喉咙又苦又涩,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当车子转弯进入另一条车道,她也疲倦不堪地闭上了双眼,眼眶灼灼地痛……
**********◆糖圆作品◆主角:严兽VS唐心◆**********
回程的路上,唐心就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一样,一动不动地偎在严兽的怀里,没有半点声响,目光迷茫而涣散,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直到车子下了高架,驶到熟悉的街道,朝公寓靠近,她才终于有了反应。
长睫微微地颤了几下,抬眸往车窗外看,声音又粗又哑,“洛先生,谢谢你送我回来,小区路窄,不太好调头,你在小区门口停车,把我放下就行了。”
唐心说着,就要从严兽的身上下去。
刚一动,腰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箍住,无法动弹。
严兽紧紧地扣着唐心的腰,目视前方,声音和紧绷的下颚一样冷硬,“回别墅。”
唐心张口想要反驳,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表情寂寂地沉了下去。
下着大雨,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连呼吸都觉得在负担,她怎么可能反抗得了眼前这个男人?
一切都是在白费功夫罢了。
于是,不再试图做任何反抗了。
更何况,下了车,她又能去哪呢?
回公寓么?
陆昊廷的个性,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了解,帝豪集团的事没有解决,他是不会罢休的。
或许他此时,已经在公寓的门口守着了。
她不能回去。
公寓回不去,她唯一的去处,就是上官家。
可是她不想去找菲语,不想让依依看到自己现在这副狼狈的鬼样子,不想她们替自己担心……
颤着眼睫抬眸,看了眼前幽暗着眸的男人一眼,唐心鼻子一酸,胸口荒芜一片,说不出来的悲凉。
她没想到,兜兜转转地绕了一圈,自己唯一能去的地方,竟然眼前这个将她的人生弄得一团糟的罪魁祸首身边……
**********◆糖圆作品◆主角:严兽VS唐心◆**********
回到别墅已经是近凌晨,林婶和严锐司已经睡下了。
严兽没有惊动任何人,遣退洛德森,抱着唐心直接进了卫浴间。
或许是知道自己已经无处可处,唐心放弃了所有的反抗。
她就像个失去生命的木偶一样,任由严兽摆弄,褪去衣服,抱进了注满水的浴缸里。
别墅的浴缸非常大,同时进去两个人都不嫌挤。
严兽把人抱到腿上,倒了洗发水在头发,搓开后,才抹到她的头发上,替唐心清洗。
他的动作很温柔,修长的指穿过湿润的头发,一点一点地梳顺,然后才拿莲蓬头冲掉泡沫。
洗完了头发,严兽又去倒沐浴露,放在手心捂热了,才涂到她的身上。
热气氤氲,整个浴室都陷在朦胧当中,空气里浓浓的香气。
唐心却仿佛入了魔一样,什么也感觉不到,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着,直到严兽用浴巾将她裹住,吹干头发抱出来,轻轻地放到床上,涣散的目光,才慢慢地开始聚焦,看向专心替自己冷敷脚踝红肿的严兽——
他没有穿衣服,只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身上还有未干的水迹,头也也湿漉漉的没有擦,水珠滴滴答答地从发尖滴落,砸在肩胛骨上,再缓缓地往下淌,没入精壮结实的胸膛。
尽管严兽非常小心,没让任何水珠滴到她的身上,唐心看着那肌理分明的胸膛上的湿意,皮肤竟莫名泛起了一股冷,就好像水珠是落在自己身上一样。
她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感觉,是心里太空了,空到泛冷,还是被不断落在他身上的水珠的寒意沁到?
唐心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颤了颤眼睫,堪堪地垂眸移开了目光,眼角余光却瞥见严兽的背上,有一大块的淤青。
脑中闪过他为了不让自己摔倒,冲过来抱着自己的画面,唐心搁在被子上的手,无意识地握紧了。
唐心注意到他身上的伤更多,密密麻麻的,牙印,指痕,下颚处的抓痕更是明显,虽然凝固的血液已经因为清洗不复存在,只余下泛红的伤口,但就是这小小的泛红,在灯光处,却显得那么刺眼。
唐心胸口一紧,攥着床单的手捏得更紧了些,指骨泛白。
严兽察觉到她身体的异常紧绷,蹙眉抬起了头,“太冰了?”
“……”唐心没说话,只是愈发抿紧了唇。
严兽习惯了她的安静,也知道她现在心情很乱,没有多追问,“忍着点,现在不处理的话,明天会肿得更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