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兽知道自己这样很卑鄙。
可除此之外,他已经想不到别的办法,来接受唐心了啊。
在听到她跟原菲语说的那些话之后,他甚至连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逃兵似地逃离了卧室,躲到书房买醉……
严兽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个自己爱了整整八年的女人,她看着柔弱,却比任何人都有主见。
跟原菲语说了那样的话,就说明她不会留在自己身边,一旦心情平复,就会走了……
【我对他本来就没什么感情。】
冷不防的,她对原菲语说的话话,又从脑海深处呼啸而来。
那决绝的、不留一丝余地的言语,就像是无数只手,狠狠地攥在他的心脏上,紧紧地绞着,随时都有可能突然捏碎一切。
在明白了唐心不可能留在身边这个事实之后,严兽就格外珍惜她主动亲近自己的时光——
因为现在的相处,哪怕是一分一秒,都是偷来的。
八年前只能远过多地看着,八年后终于靠近了,却依然什么也抓不住……
真是悲哀不是?
严兽说不出什么表情地扯了下唇,看着怀里因支撑自己而气喘得十分厉害的女人,唇张张合合,“我那么爱你,你为什么不能爱我呢?”这句话在嘴边绕了无数次,最终还是没能够说出口,垂下眼睛,寂寂地沉了下去,整个人都淹没在安静当中,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悲凉。
唐心不知道严兽心里在想什么,还以为他是胃难受,才会脸色这么难看。
看着他手紧握成拳压在胃部的位置,脸色因疼痛再次变得苍白,额际冷汗直冒,胸口一紧,“知道自己胃不好还喝那么多?你以为自己还是十几岁什么都不懂,容易热血上头,只凭着冲动就乱来的毛头小子么?你已经三十岁了,就不能成熟稳重一点,少身边的人惹麻烦吗?”
唐心冷冷地嘲讽,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什么,又为什么气。
唯一知道的就是,她看不了严兽这副狼狈的模样。
那会让她的心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一样,一阵阵刺痛,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严兽没说话,只是愈发地捏紧了拳头,泛白的骨节用力地抵着胃,仿佛在忍受着剧烈的痛楚一般,额际青筋爆起……
唐心将他的反应全看在眼里,双眼又是一刺,难受得像是进了沙子。
她咬唇犹豫了几秒,还是伸了手,“很疼?”
严兽低低地嗯了一声,仿佛再受不了身体传来的剧烈疼痛,脸色愈发地惨白,冷汗冒得更凶了。
唐心想到他因为胃出血进过医院的事,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换衣服去医院吧。”
说着,就要扶他回卧室。
严兽却摇头,紧绷刚毅的下巴在她的肩膀轻蹭了两下,才无力地开口,“不用,吃点药就好了……”
自己的身体什么情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饮酒过量导致胃痉挛而已,吃几颗药就好了,没严重到需要去医院。
就算真的需要,严兽也不会去。
他不想跟唐心分开,哪怕是一秒都不愿意。
如果胃疼能让唐心像现在这样留在身边关心他,就是痛死,严兽也甘愿。
“真的不用去医院?”唐心蹙眉,没办法像严兽那么冷淡对待,他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几乎要跟墙壁融为一体,看不到半点血色,冷汗也多得吓人,头发都被浸湿,发尖湿答答往下滴着汗,衣服领口也湿透了……
忍不住抬手,碰了碰他的脖颈,果然触到一手的冰凉,眉蹙得更深了些,“把衣服脱了。”
严兽配合地点头,身体却一点力气也没有,难受地喷着酒气,软绵绵地靠在唐心的身上,呼吸非常重。
别说脱衣服,他现在恐怕连站着都困难。
唐心只能努力地腾出手,替他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了。
脱了衣服,严兽整个人贴过来,愈发能感觉到他皮肤透过来的冰凉。
“还是去医院看看……”
唐心不放心。
只是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严兽打断了。
“不用……扶我回卧室,吃点药就好了……”严兽低道,声音又粗又哑,像是含着砂子在说话。
唐心听得眉头愈发紧蹙。
可严兽却一副不管她说什么都不可能去医院的架式,唐心根本拿他没办法,只能先把人扶回卧室。
林婶送来了胃药和温水。
唐心没敢直接给严兽吃,怕喝了那么多酒就吃药会起什么不良的反应。
她仔细地查看了说明书,确定没有问题,才把药递过去。
看着他把药吞下去后,唐心调整了下抱枕,示意严兽躺下休息一会儿。
严兽却没动,也不管林婶有没有在场,染着血丝的幽暗双瞳直勾勾地朝她望过来。
唐心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整颗心都不安了起来。
就在她张口准备问他为什么这样盯着自己,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的时候,严兽忽然身体一晃,倾身。
唐心感觉到一个黑暗笼罩了视线。
她心头一颤,以为严兽都这样了,还想对自己做什么,条件反射地回避,却来不及了。
她甚至来不及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并拢的腿一沉,严兽就已经躺了过来。
他将头搁在她的大腿上,来回蹭几下,找到舒服的姿势,环住她的腰,闭上了眼,声音暗哑低沉,“头疼,我缓一会儿……”
没想他会有这样的举动,唐心愣愣地呆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湿漉漉的黑发紧贴着,很快就将唐心的睡裤润湿了。
那一瞬间她身上仿佛没了半点遮蔽物,清晰地感觉到他微刺的短发贴在皮肤上,每一下的呼吸都离得那么近,带着灼烫的体温,源源不断地喷洒过来。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严兽不舒服地蹙了蹙眉,圈在唐心腰上的手微微用力,又靠近了一些。
这个动作让严兽整张脸都埋进了她的腰腹,紧紧地贴着,没有半点缝隙。
男人不断从喉间呼出的滚烫气息,火一样透过薄薄的衣物灼烫过来。
唐心耳边“嗡”了一声,想起的是严兽伏着亲吻自己某处的画面,脸颊火辣辣地烫,直接从耳根红到了脖子,身体便得像快石头,无法动弹。
“唐小姐?你怎么了?怎么脸突然那么红?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林婶发现她的异样,上前几步想查看唐心的情况。
“没……没事……”唐心结结巴巴地说着,毛巾往严兽的头上一盖,用力地擦拭了几下他散发着浓浓酒味的头发,掩饰自己的尴尬,转移话题,“林婶,能……帮我拿套干净的衣服吗?”
“好……好的……”林婶虽然觉得唐心不对劲,但看她只是脸颊红一点,并没有更多的异样,便没有追问,转身去拿衣服了。
唐心暗暗地吁了口气,全身的神经都放松了下来。
意识到两人此刻的姿势,又变得紧张,挣扎着想要把人推开。
刚碰到严兽的肩膀,还没来得及动,就见他不舒服地拧眉,喉间发出痛苦的闷哼,身体如拉满的弓。
唐心倏地就僵住了身体,不敢再乱动。
几乎是同时,严兽就放松了下去,只是浓眉依然深深地蹙着,喉间含糊不清地发着一些声音。
“……”唐心喝醉过,知道醉后有多难受,更何况严兽不但醉,胃还不舒服。
无声地叹了口气,把手收回来,不再试图把人推开。
她就这样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严兽的贴在腰腹间的侧脸,看着他哪怕没有一点血色,处于极不舒服状态也丝毫不损英俊的脸庞,脑子有些恍惚。
忍不住想,如果不是沈芳霏送那些资料上门,告诉自己他们的那段过去,看到严兽如此没有防备的依赖模样,她会怎么想?
应该会对严兽的话深信不疑?
相信这男人真的八年前对自己一见钟情,相信他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相信他接近自己,做的那些事都是出于心底的喜欢,而不是如五年前那般,把她当成沈芳霏的替身……
分不清什么表情地轻扯了下唇,唐心细细地打量着双眼紧闭的严兽——
他的五官本就比东方男人要立体一些,眉骨深邃,眼窝很深,鼻梁又高又挺,搭配上凉薄的唇,透出来的是雍雅的冷峻跟肃穆,冷得难以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