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的许多事,往往就是这么巧合。
南桥村和北桥村,一共就只有那么一间女塾,也就是叫做清苑女塾的。
而清苑女塾的位置,就在北桥村,离林家庄子不远的地方。如果以柳青萝现在的脚力步行的话,从林家庄子出发,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就能走到。
如果说林瑾玉让她去女塾念书,是存了让她学规矩,考文秀,提高她的身份地位的心思,柳青萝是半个字也不信的!
清苑书院离林家庄子近,柳青萝念书的时候,晌午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待在庄子里吃饭歇息。
趁人不注意,给他治病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
至于说什么让她启蒙之类的话,不过是蒙外人的。比如白夫人,一定就是个完全不知道内情的人。
为什么五夜没来?
柳青萝暗自猜测,五夜一定是已经知道这件事真正的原因了。
这么看来,林瑾玉对五夜的信任,要远远超过了白夫人这个奶娘。
在柳青萝漫无边际的想着时,白夫人已经扶着素锦的手,站了起来,和蔼的笑着说:“这件事,也确实应该让你们一家人商量商量。不过——”
她沉吟了一会,停顿了下来。
杜氏忙追问:“不过什么?都是一家人,夫人尽管说吧……”
“呵呵,实话说罢,我来之前,已经去过清苑书院,拿着二爷的帖子,和清苑书院的先生打过招呼了,人家看在二爷的面上,也同意了。要是不去的话,恐怕……”
杜氏啊了一声,有些不敢相信:“先生真同意收我们妞妞了?”
“这还能有假?”素锦笑着插话,“我们二爷的面子,别说这乡下地方的先生了,就是燕京的那些大儒们,也都卖几分面子的……”
“就你话多!”白夫人嗔了她一句,脸上却是带着自豪的笑,“说起来,清苑书院的女先生,也确实不错,从前也是文秀榜上有名的姑娘,才气也好。柳姑娘要是错失了这次机会,那可遗憾了……”
杜氏闻言,大为心动。
清苑女塾的先生,曾经是考上文秀榜上的才女!
能被这样的女先生教导,如果不去,简直就是把天下掉的大馅儿饼扔到臭水沟里啊!
“去,我们去!”杜氏一下子站了起来,表情坚定的就跟革、命战士似的。
柳和平一阵错愕。
孩他娘已经把话说出去了,一向惧内的他,也不好再次开口反驳她,只是有些不高兴的皱了下眉头。
白夫人喜道:“我就知道柳姑娘的爹娘,必定都是明事理的。那就这样决定了,后儿是十八的好日子,到时我来接姑娘到女塾去拜师。”
柳青萝瞅瞅自己那个一脸傻笑的娘,再看看眉头紧锁的爹,只得点头:“有劳夫人。”
“好孩子,那,妈妈就先回去了。”
白夫人说着便慢慢的朝外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笑道,“哦,对了……关于束修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我回去会为姑娘准备好的。”
“哦……”杜氏傻乐着点头,“谢谢白夫人……”
她一时间还没想明白束修的意思。
等她反应过来后,白夫人已经带着素锦离开了。
“唉,孩他娘,你可真是……你怎么就能那么轻易答应了呢?”柳和平忍不住埋怨她。
杜氏眼一瞪,怒道:“柳和平!你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想让妞妞读书,不想她上进?你说,你是不是只看重男娃,看不上女娃?啊?”
杜氏没想到,生活了十来年的丈夫,竟然也是个思想老顽固的人!
“我……我怎么会是那个意思呢……”柳和平被她抢白的面红耳赤,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一句整话。
柳青萝有些同情自己的老实爹,拉着杜氏的衣角,脆生生的说:“娘,我猜,爹的意思是说,如果咱们接受了林家的束修,那就又欠林家许多了……爹,您说是不是?”
“啊?”柳和平其实还没想到这部分,一听确实有理,更何况这是闺女给他解围呢,他立即顺杆子爬,连连点头,“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杜氏也被闺女的话提醒了,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
对啊,到女塾念书,束修且不说,光是笔墨纸砚和书本,每个月都要不少花费。
这笔银子,自家目前是提供不起的,也就只能接受林家的帮助。
这一来,不是再次增加欠债了吗……
万一将来需要退亲,他们什么时候能攒够那么多的银两……
“怪我……都怪我……”杜氏后悔极了,懊恼的坐到椅子上直叹气,然后又埋怨丈夫,“你既想都这些,刚才为什么不提醒我?”
柳和平简直太冤了,嗫嚅着说,“刚才我都说了,等俺们商量商量的,谁知道你嘴巴那么快……”
杜氏生气,眼睛就红了,“这可怎么办,都是我笨,光想着好处了……”
“唉……”柳和平叹气。
柳青萝见他们两个愁眉不展的,上前依偎在杜氏身边,轻声说:“娘,你们不要为难了,去念书是好事,妞妞早就想着了,这不正好吗?”
其实她自己根本没把这点银子放在心上,毕竟这是用给林二爷治病交换来的。
林二爷的一条命,难道不值区区几百两银子?
“可是……”
“您放心啦!”柳青萝眼睛弯弯的笑道,“欠一百两银子也是欠,欠两百银子也是欠。对咱们现在来说,能有什么区别?”
俗话说,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一百两银子换不起,二百两银子也还不起,对她们来说,只是个数字罢了。
“娘知道你贴心,说话来安慰娘,可是娘这心里怎么这么不踏实呢……”
“娘,您就把心放肚子里,您闺女这么冰雪聪明,万一将来考上女状元了呢?”柳青萝仰着小胖脸,眼珠子轱辘轱辘转,也不知是玩笑话还是认真的。
“你呀,就会说好话安慰娘,那文秀也是能随便考上的?”杜氏点了点她的脑门,心疼的抱住她。
才五岁,就这么会说话安慰人,杜氏觉得自己这个娘不称职。
人家五岁的娃哪里懂得要考文秀榜?
个个都不知烦恼的赖在娘亲怀里撒娇呢……
这时柳文全在外头喊:“爹,娘,爷爷和二叔来了!”
“他们怎么来了?”杜氏看向柳和平,“会不会又是来要月饼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