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晗日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若是能揭开此刻他脸上蒙着的纱布,便能清晰看出他眼底的那一丝冷意。
“爹是要为了保全护国公府牺牲我们兄弟几人呢?还是要心中有我们几个儿子,愿意不签下这份断绝书?”
问题一下子抛给了唐天问。
男人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一旁唐鸿云的眼神也扫了过来。
里面没有期待,只有漠然。
大家早就知道了他的决定。
唐天问心中也觉得有些心虚,但他最擅长归因他人。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虽然爹疼爱你们几个,但是此事毕竟事关我们护国公府的存亡,你们也不想爹被你们牵连没了性命吧?”
唐晗日心中嗤笑。
不过这也正好合了他们的意。
“儿子也懂得,毕竟你是护国公么,自然要为护国公府着想。”
唐天问松了一口气。
他却继续道:“那爹也就别怪我们身为长安候府人,要为长安候府着想了!”
他神色陡然变寒。
“今日这份断绝书一旦签下,日后我们与护国公府再无瓜葛。
即便到时候爹要胡搅蛮缠,硬说自己当初有言不由衷的苦衷,这话儿子们也只能当笑话听。
毕竟这断亲书可不是儿戏!”
唐天问张口结舌,面色通红,“好哇,你也学着你娘这般顶撞你爹!你们一个个兄弟姐妹都是孽畜,逆子!”
“所谓父慈子孝,先父慈而后再是子孝,爹在如此危难关头弃我们于不顾,又有何脸面指责我们不孝?”
唐晗日一字一顿,语句清晰,慢条斯理。
而话语中的内容却叫人气的七窍生烟。
“这怎么能叫我弃你们于不顾!分明是你娘……”
“那爹你可以选择不签啊。”
唐鸿云也冷哼道:“真正做出这个选择的是爹你,此事全在你一念之间,你到底选择哪边?”
一旁的秦万里也烦了,“你几个孩子这般不孝,你还认他们做什么?!直接签了不就是,磨磨蹭蹭的还打算反悔不成。你可是说了要娶我做当家主母的!”
两边逼迫之下,唐天问咬了咬牙,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被他隐下。
“好,我签!从今以后你我恩断义绝,两不相干!”
笔走龙蛇,在其上龙飞凤舞便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指印已经方才被秦万里胁迫的盖上。
苍白的纸面上,龙飞凤舞的大字,黑白相间,其中一枚鲜红的指印分外鲜明。
宛若一朵红梅盛开在雪色与夜色之中。
白纸黑字,从此分明了。
而他和秦千里之间的道路,从此也分道扬镳,再也不会汇聚了。
唐天问心中莫名有些怅然。
这一切难道不是他一直以来所求的吗?
明明万儿才是他心中的那个女子,他这辈子想要娶的人。自己为何会为失去这么一个毒妇而感到怅然?
秦千里满意的将纸张拿过来,吹干了上面的墨迹,再妥善收拾好放入自己怀中。
她不知道唐天问此刻心中所想。
当然,即便知道,她也不会在意。
“这份文书我还会带到官府去,顺带庶妹的断绝书我也会一并捎带去,让官府做个见证。其他的事情长安侯府之后都会操办好,你们不必上心了。”
语气带着一缕轻松和快意。
哪怕心中依旧担忧着源源和秦百里二人,她却感觉如释重负。
无论前路如何,哪怕明日就要赴黄泉路,起码和自己合葬的不会是这么膈应人的玩意儿。
看着那张纸被收好,唐天问慕然感觉到像是有什么东西忽然被从自己掌心中抽走了一般。
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弥漫在心间。
似乎有什么东西,自己已经永远的失去了。
他不由得恼恨的拍了拍桌面。
“这下你满意了吧!你们就硬要这么跟我死犟!现在没了护国公府的庇护,我看你们该怎么办!”
“谋害皇嗣,这可是抄家灭族的死罪!即便是长安侯府,也休想逃脱!”
“你们现在却反而要和我断绝关系,简直是愚不可及!”
秦千里几人原本已经收拾了准备走,闻言谁也没有回头。
只有唐鸿云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冷冷道:
“爹原本也不想帮我们吧。想必只要小姨一句话,连我们的尸体你都不会帮我们收敛。
对你这样的爹,谁会有所指望呢?”
说罢,他也转身离去。
只留下屋中二人。
秦万里对着几人的背影狠狠呸了几口唾沫,脸上带着喜意。
“唐郎,这可真是大喜事一件啊,没想到他们几个竟然自己提出了,还省的我们背上恶名。”
唐天问什么也没有说,他心中那股莫名其妙空荡荡的感觉一直盘旋在心间,让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即便是身旁女人的柔情蜜意也让他提不起兴致。
“……唐郎?唐郎?”
秦万里接连问了几声,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不由得恼了。
“唐郎,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唐天问被这尖声吓得抖了一下,回过神来脸色不耐。
“够了!别聒噪了,没看见我正烦着呢吗?!”
“还不是唐郎你一直没听见人家说话……”
秦万里委屈起来,一双水蛇一般的手缠绕上对方的胳膊。
“现在没了碍事的人,我们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唐郎,你难道不想……”
她微微勾唇,在男人的耳边呵了一口气。
这一举动果真让男人有了点反应。
唐天问下腹一紧,手又重新捞上了秦万里的腰肢。
但是忽然想起什么,看了眼对方的肚子,又放下了手。
“算了,如今你还怀着孕,别乱点火。”
秦万里傻眼,“啊?啊,是,怀孕……”
她抿了抿嘴唇,才想起这件事,眼中闪过一瞬的懊恼。
随即又拉住唐天问:“没事儿,孩子月份还小着呢,你怕什么,就当是他亲爹提前给他打了个招呼吧。”
说着,她的嗓音越发甜腻。
“唐郎~人家已经想你许久了,眼下只有我们二人,你可知道我今天里面穿了件什么?”
她手伸进衣服一挑,露出衣服的一角。
竟然是一件轻薄的纱衣,能够隐隐约约看到其后的一片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