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昭仪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急忙朝着一旁的太后使眼色，一边道：“既然沈大人执意要怀疑妾身的血脉，妾身也无话可说，只是这操办滴血验亲之事乃是大事。”
太后立刻站出来，“哀家这就叫太医来准备此事。”
说罢，没等旁人说些什么，直接叫了一旁的仆妇去跑腿，暗地里给对方使了个眼色。
沈大人皱起眉，“这等事直接叫仵作来不就行了？为何还要专门劳烦太医。”
太后理直气壮道：
“这是宫廷内事，此事事关皇家血脉，当然要交给宫中的太医来负责，不然便是坏了规矩。”
齐钰却起了疑心。
宫中何时有了这样一条规矩了？八成是这老太婆又要作妖。
只是对方到底动的是什么手脚还未可知。
他决定先按兵不动。
很快太医提着包袱跑了过来。
身后跟着的小厮拿了一碗清水，递到众人面前。
太医拱手行礼之后，对着旁边的德妃和九皇子道：“请二位分别将血液滴入碗中。”
九皇子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身后的柳昭仪上前推了一把他，脸上已经没了担心，反而道：“放心去吧。”
德妃神情激动，紧紧地攥紧了自己的手掌心，二话不说从旁边接过银针刺破了自己的指尖，挤了一滴血进去。
随即期待的看向九皇子。
“九儿，不要害怕，只要血滴进去，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我……”
九皇子看着那明晃晃的针头，一瞬间有些腿软。
旁边的柳昭仪有些不耐烦，直接将他强行按住，从他指尖掐了一滴血到碗中。
在众人的万众瞩目之下，碗中的血液缓缓分离，在碗中各自凝成小小的一团。
“这，这是怎么回事？”
秦百里面色一瞬间苍白如纸，脸上血色褪尽，她攥紧了掌心，大惊失色的看着杯子中的血液。
柳昭仪面露得意之色。
“看来事情的真相已经很清楚了，我儿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秦百里默默地咬紧了嘴唇，低下了头。
皇上神情复杂。
唐源源却觉得不对劲。
她想到了什么，忽然伸手一咬自己的指头——
没咬破，毕竟她牙齿都还没长呢。
“源源，你在干什么？”
秦千里皱起眉，不明白唐源源这是在做什么。
唐源源着急的张牙舞爪，“那水，肯定是假的！”
【虽然心中不确定，但是看柳昭仪那副样子，真的很难让人不怀疑是不是在里面动了什么手脚！】
秦千里立刻回神，从人群之中上前一步。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她直接劈手夺过小厮手中的银针，将指尖刺破，血液滴入碗中。
太后面色一瞬苍白：“你这是在做什么？！这里有你什么事，来人，赶紧把这个犯妇带出去！”
皇上也不解：“秦氏，你此举是何意？”
秦千里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反而是慢慢的看着杯子当中的血液变化，半晌后脸上露出恍然的神情。
转头对着皇上跪下解释道：“臣妇鲁钝，请皇上恕罪。方才臣妇所为，是为了印证心中一件事情。”
“何事？”皇上来了兴趣。
“皇上，还跟这人废话什么，赶紧把她押下去啊！”太后不满地尖叫，“她公然破坏公审秩序，按律当斩！！”
沈岩忽然开口，语气冷淡。
“若是按照公审秩序，太后也不当出现在这里，还请太后以身作则，效法先行。”
你想要用法律先弄别人，麻烦自己也先遵纪守法。
这双标的也太明显。
“哀家可是太后！”
太后怒道。
“天子犯法与民同罪。”沈岩不紧不慢的反驳。
众人都看傻了眼。
他们早就知道沈岩这人油盐不进，是出了名的冷面判官，可也没想到他这么油盐不进啊？
对方可是整个皇朝最有权势的女人，他居然在明面上和对方对着杠！
这岂止是大胆，这简直就是……大胆！
沈岩怼完了也知道找补两句，他转头朝着皇上一拱手，转移了话题。
“秦氏此举定然有原因，说不定能为案情找到新的证据。”
皇上被夹在两人中间，也不想和稀泥在里面受气，干脆的转移了话题，“秦氏，你有什么目的，直接讲出来吧。”
秦千里点了点头，“请皇上看这碗中的血液。”
只见清水之中，三滴血液并不相融，分别在旁边凝结成了小小的一团。
“这能说明什么？”
皇上皱起眉，秦氏的血当然不可能和九皇子相融了。她们俩怎么可能是亲母子。
“但是，臣妇的血，居然和臣妇的亲妹妹也不相融。”
“……”
皇上沉默了一瞬，下一秒立刻反应过来。
滴血认亲，不单单是能够检测父母与子女之间的关系，可以说只要有血缘关系近些的，都能够检测。
秦氏和秦氏妹妹两个人当然是血脉相连的姐妹了，结果这血却不相容。
这只能证明，这水有问题！！
“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上勃然大怒。
居然有人胆敢在他的眼皮底子下动这种手脚！
他直接一脚踹翻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太医。
“是你端来的水，你给朕好好解释解释，为何这秦家亲姐妹二人的血在你碗中却不相融？！是不是你这端来的水中有问题！？”
太后脸色也难看起来。
这太医是她带来的人，如果太医出了什么问题，连她也会被怀疑。
“皇上，难道你怀疑哀家带来的人有什么问题不成？”
皇上抿了抿嘴唇，虽然他心中确实是有些怀疑，但是不能明面上这么说，“母后，朕怎么会怀疑你，只不过此事非同小可，若真的是这庸医动了什么手脚，朕决不能姑息。”
太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但是却没有露出过于慌张的神情，反而道：“臣敢担保，这碗就是清水，臣怎么敢在皇上面前弄这种不入流的手段，这可是杀头之罪。”
“皇上若是不相信，尽管派人检查，臣也可当着皇上您的面喝。”
说罢，直接将那碗有着三人血液的水喝了一口，示意众人，他没有给水做手脚。
众人都被他的突然举动吓了一跳，神色有些复杂。
可不是谁都敢喝这惨了血液的水，这太医这般作态，足以证明这水当中没有掺杂什么有毒的物质。
沈岩对旁边的仵作道：“去查看一下这水有无问题。”
“是。”仵作点了点头，上前仔细看了一番，又伸手用手指头抹了一点放到嘴里。
过了片刻，他点了点头。
“口感清甜，这水确实只是普通的水，没有什么问题。”
那就奇怪了。
唐源源皱眉。
若这真是正常的，怎么可能娘亲和大姨的血不相容呢？
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柳昭仪轻嗤一声。
“啧啧，真没想到这查我和九儿的血脉问题，还查出了这秦家内部的一桩丑闻呐。
真没想到，这秦家的大小姐和二小姐，居然不是亲姐妹。”
她嘲笑的看了秦百里一眼。
秦百里神色愤懑，却又说不出话来，只能咬唇道：“这不可能！我爹娘不是这种人！”
“那怎么解释你和你大姐的血没有融合在一起？”
“这……”
皇上面色有些尴尬。
这么一想似乎确实，如果水没有问题，那只能说明是这秦家姐妹的血脉关系出了问题。
太后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嘲笑。
“秦氏，难道你想给我们证明的就是这种事吗？证明你秦家出了家丑？”
秦千里抿了抿嘴唇，爹娘并非那样的人，她也是从小看着秦百里长大，对方怎么可能不是她的亲妹妹？
她相信源源的判断，也觉得这碗水中有问题。
她瞥了一眼碗，忽然发现碗的碗壁挂着水珠。
若是不小心溢出的，怎么也不会溢出的这么均匀吧？
她心中想到了什么，忽然对着太医道。
“太医，你这用的是哪里来的水？”
太医的眼神当中闪过一抹不自然。
“是哪里的水又有什么区别？左右都是水……”
“回答她。”
沈岩忽然开口，“本官也有些好奇，究竟是哪里的水。”
“是宫里的井水。”
太医冷静下来，淡淡回答。
“井水……”
秦千里上前摸了一把碗壁，触感冰凉。
唐源源忽然想起了什么，激动地抓住了娘亲的手，小声道。
“是温嘟！”
“翁嘟？那是什么？”秦千里不明所以。
“冰，冰，”唐源源比划着，“冷水，血冻住啦！”
“嗤，真是无知小儿，胡说八道。”太后不屑的冷嗤了一声。
柳昭仪笑着装作贴心的样子，“毕竟是小孩子，恐怕还不懂吧。这水和冰可不一样，这血也没有冻住啊。”
唐源源不知道该怎么和众人解释，若是温度低到一定程度，也是可以影响人血液的相容性的。
一旁的沈岩沉思片刻，忽然对柳昭仪道。
“既然柳昭仪如此自信，是九皇子的亲母，不若柳昭仪也滴一滴血进去吧。”
柳昭仪脸色一瞬间变化，下意识拒绝：“为何？！刚才不是已经检测过九皇子和德妃的血了吗？”
在沈岩目光的盯视下，柳昭仪也察觉自己的反应似乎有些激动，她立刻冷静下来，语气平稳的回答。
“她们二人并非母子，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就不必再测了吧。”
“确实如此，只是，还未验证九皇子殿下和您之间的亲缘关系。”
沈岩淡淡道。
“沈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柳昭仪皱起眉，神色有些不善，“这都已经证明，这孩子并非德妃的了，还要证明一番我同九儿的血缘关系，沈大人这是铁了心的怀疑是臣妾抢了别人的孩子吗？”
若是换做一般人，这话还真不知道怎么接。
若是直接回答是，那可不就撕破了脸皮，直接承认自己针对人家了？
但是沈岩是什么人。
他对人向来不假辞色。
沈岩直接道：“臣确实是有这种怀疑。”
“你！！”柳昭仪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神色浮现羞恼。不过她一个妃子，和朝臣是没法争论的，只能同皇上求助。
“皇上，您看，沈大人这就是故意针对妾身。”
她低下头，眼眶中逐渐浮现出盈盈泪水，模样像极了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
“原本妾身的孩子被人所害，就已经够难过了，这先是被人怀疑故意涂抹膏脂掩盖孩子身上的印记，好不容易证明了清白，沈大人还要质疑我孩子并非亲生，妾身当真是比那窦娥还要冤呐！！
妾身原本以为大理寺公正严明，能够还妾身的清白，结果沈大人不去责问罪人，反而在这里对妾身一个劲的责问，好像妾身才是那罪人似的。”
说到这里，她还嫌装惨程度不够，上前抱住了九皇子。
“九儿，娘对不起你啊，也不知道娘哪里得罪了沈大人，怕是没法惩治害了你的罪人，反而要被冠上罪名坐进大牢了！”
说着，她掐了一把九皇子。
顿时小孩儿眼眶也一红，弱弱的喊了一声：“娘亲……”
皇上看美人如此脆弱可怜，心中也起了一分怜悯之心。他扭头对沈岩道：
“你这莫不是诚心针对我爱妃？沈岩，朕信任你，但这不是你对人能够随意迫害的理由。你得给朕一个说法。”
“回禀皇上，这里是公堂之上，而臣是判官。”沈岩神色古井无波，依旧挂着那一副棺材脸，“臣想怎么寻找证据，是臣自己的事，皇上请看着便可。”
这话，简直就是大不敬了！
皇上脸上有些下不来，语气带了两分怒意。
“朕给你权责，是因为放心你会秉公查案，结果你这般不通情理，真是枉费朕的信任！”
沈岩没回答，站着定定看了皇上一眼，忽然道：“皇上若是不信，不若自己也将血滴入这碗水中。臣敢保证，皇上的血和九皇子的血也不会相融。”
“！！！”
在场众人面色都一瞬巨变。
他，他居然敢这么说！！！
这话简直就是在说，这九皇子并非皇上的亲子！
污蔑混淆皇室血脉，这罪名可不是那么简单了！
皇上的脸色一瞬间绿了。
“沈岩，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