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实话！老二……老二，他到底怎么了！”
向来波澜不惊的将军脸上掀起了惊涛骇浪，一双温和的眼睛犀利得如同一把利刃，似乎要划破眼前的迷障，老四抬眸间猩红的眼睛对上刘瑜鹰隼般的眸子，颤抖着嘴唇，双肩被他的一双手死死掐着，隔着一层甲胄都能真切的感觉到压着脖颈处的千斤之力。
“本来我们已经将这波攻势挡回去了，可是……不知从哪杀出一支精兵狠狠冲击了我们的方阵，即便最后稳住了，但是老二还是为了救重伤的老三挡了敌将一板斧，断了心脉，从前线下来时就已经……已经不行了……不行了……”
刘瑜瞬间松了手上的力气整个人像是没了支撑一样，要不是陈军医一直在身边关注他的动作及时扶住了他不然刘瑜早就折倒在地上了。
榻上的刘瑜紧紧揪住自己的衣领，悲伤到极致的人几近失声，可是眼里的泪却已决堤，像是流不尽的海，却再也汇不到曾经的汪洋。
本就重伤在身，再加上大起大落心脉哪里承受的住，随着陈军医一声惊呼，“将军！节哀啊，这血要止不住了！”
话出口时陈军医手上的银针已经出手，封住经脉，好一番折腾才有了好转，老四哪里还顾得上旁的，赶紧上前帮着陈军医扶住了刘瑜让他更好施展，大哥这次也是死里逃生，但是终究是险些伤了心脉，要是稍有不慎那可是要命的大事！
“大哥你要做什么！你不要乱动了，这次的伤惊险非常，陈军医好不容易将你的伤势给稳住了，你可莫要糊涂啊！”
刘瑜此时哪里听得进去，他只知道自己的兄弟要没了，而他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他要去找他，要去找他……
老四声泪俱下，刚失去了一个兄弟，再看到自己的大哥这般痛不欲生，恨不得以身相替的样子，老四也是实在没了章法，顾不得自己此时的狼狈，手忙脚乱的制止住刘瑜那堪称‘求死’的行为。
“你放手！我……我不相信，我要去看老二，他那个人不会死的，方才我还在城楼上看见他在阵前杀敌的样子呢！”
“你给我放手啊！放开！——”
这边陈军医跟老四联手才将刘瑜按住，最苦的还是陈军医，本来止住血就已经够受的了，可是偏偏这人就像是爆发了平生最大的潜力一样，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只失去了同伴的雄狮，他困在了自己意念的一方天地，似乎只有嘴里一直在喊着不相信才能让这堪称噩梦般的幻境打碎，那是他情同手足的兄弟啊！
“大哥！你冷静冷静！”老四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出了这句话，空空荡荡的帐子里似乎还可以听见回音，“老二已经走了！你不能再出事了！你难道要我们再经历一次断手断脚的剧痛吗？！”
“我们身后还有无数的百姓，兄弟几个跟着你在战场上舍生忘死不就是要保护身后的这一方净土吗？！”
“大哥！三思啊！——”
老四声音沙哑的不行，说到最后几乎是在用全部了气力压制心底莫大的哀伤，如今去的人也是他的朝夕相处的兄弟啊！
也不知是不是老四的话说进了他的心底，至少刘瑜不再像最先那般挣扎了，老四低头看了眼滴落在手背上的鲜红，看着那已经浸透了的纱布老四狠狠的闭了闭眼，“大哥！我知道你如今的心情，兄弟们亦然，可是你若是心神俱伤，影响了身子，这前线还有谁能盯得住！”
“大哥，你好好想想！”
“现在咱们援军未到，我们要是再自乱阵脚岂不成了敌人的心意！大哥，为今之计是要稳定住局面，这样老二才能安息啊！大哥！”
老四知道现在大哥根本听不进自己的话，他更接受不了兄弟的离去，可是木已成舟，他方才根本说出老二究竟死的有多惨，因为神兵突降打乱了他们的阵形老三老五都被敌人死死的包围住了，首尾不得呼应，老二是豁出一条命将老三老五给救出来的，等他们冲进去将他也救出来时老二身上的甲胄已经被砍得破烂的不成样子了，光是伤口就不计其数，胸口后背前前后后不下十五六处刀伤。
最致命的其实还是脖颈处那深可见骨的一刀，几乎一刀致命，脸上身上到处都被鲜血包裹着，根本擦不干净，胸口处的刀伤血肉模糊，这番惨状他哪里敢多言让大哥知晓，说了便是要了他的命。
甚至他都不敢现在就让他去见老二，鸣金收兵后几个兄弟才将人给抬回来，抬的时候大家都不敢用力，生怕稍一用力就伤了老二的身躯。
晓月哭的都昏过去了，几个兄弟含着泪给他梳洗，换衣。
可是大哥左右都要知道，要是现在不说，最晚也瞒不过明日，大哥即便受了重伤也就躺在床上两日，便是暂时瞒下来也是没有意义的，兄弟几个心心相印早已彼此难分了，老四相信便是不说大哥也会有所察觉。
长痛不如短痛，他何曾不知这样做大哥身上的伤势会加剧，可要是被旁人告知亦或是被他自己发现了恐怕会更糟！
“援军……”
“援军……”
“对，援军，援军为何不来！我问你援军为何不来！回答我！”
刘瑜眼睛失去了聚焦，整个人陷入了出不去的死胡同，嘴上的血迹还未完全干涸，神色疯癫，他对上老四的眼睛，死死拉住他的胳膊，目怒圆睁，声嘶力竭的暴吼道：“你告诉我，为何我发了一封又一封的求援信，却都石沉大海！”
“明明这里距离京都就是调兵遣将只需十日也能到了，可是他们为何到现在还不到！”
“他们要是到了我的兄弟就不会死！就不会死！啊！——”
一声哀鸣响彻整个大帐，久久难以消散，当真是闻者落泪听者伤心，帐中的老四跟陈军医早已泪流满面哭的不能自已，嘴里还不停的说着‘保重’‘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