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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裁判的哨音响起,秦寿开始助跑。

他跑得很慢,每一步,就像是在耗尽他全身力气一般,很慢,很重,重得仿佛在阿森纳球迷的心中拿铁锤,重重的敲打,一步,敲打一下,分外的疼痛。

秦寿踏出一步。

“曾经,我以为自己会留在伦敦,留在阿森纳。因为这里有喜欢我的教练,有我的朋友,还有一些讨厌的对头……”

左脚落下,右脚抬起,继续踏步前进。

“曾经,我想要在这里闯出一番漂亮的事业,为自己,也为球队。因为我的欧洲生涯第一站就是这里,我看过很多传奇球员的介绍,我很羡慕他们,因为他们可以对一支球队,从一而终。”

右脚落下,左脚接着抬起,秦寿依然向前助跑。

“这里有我最开始的回忆,也是最值得珍藏的回忆。哪怕后来离开了伦敦,我也不曾忘记。”

又是一步迈出。

“我恨过这支球队,但是我也问过自己,对这支球队是否还有眷恋?答案,是的,尽管我也不再是阿森纳的一员,尽管我已经披上了其他球队的球衣,但是,我依然对它充满着感情。”

当右脚再次踏在地上的时候,秦寿的助跑已经完成,他的右脚重重的蹬在足球的右侧,身子斜立,左脚高高抬起。

秦寿忽然觉得,耳边已经听不到来自现场数万名球迷发出的声响,也看不到他们的表情,甚至整座球场在他的眼中,已经变得模糊起来。

秦寿感觉到自己的嘴唇有些咸咸的味道。

“现在,是时候,说再见了。”

“跟过去的,告别!”

左脚终于触碰到了足球,足球呼啸一声,拔地而起,在主场球迷惊恐的注视下,快速而凌厉的向着球门,疾驰而去。

足球已经飞上了天空,而秦寿,依旧保持着他射门的姿势,半空中,洒下几串晶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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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穆尼亚早就严阵以待,他知道秦寿的任意球球速很快,他没有把握在足球踢出之后做动作能够碰到足球,所以他选择了提前预判。

他向着球门左侧移动。

他的判断很正确,秦寿确实打的是球门左上角。

这让阿穆尼亚心中隐隐有些兴奋。

秦寿极高的任意球进球率在整个欧洲足坛都赫赫有名,作为唯一一个扑出过对方直接任意球的守门员,阿穆尼亚确实有骄傲的资本。而现在他再次判断了秦寿的射门方向,并且提前做出了动作,这让他心中忍不住有些幻想——我能扑出他一次,就能扑出他第二次!

秦寿的任意球确实很厉害,但我阿穆尼亚更厉害——让秦寿任意球无功而返的门将,只有我一个!

想法虽然很好,但事实却是——

足球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空中划过弯刀一般的轨迹,阿穆尼亚已经伸手去扑挡,但是他的动作仍然比足球慢了一拍,足球先他一步,从他指尖不足两公分的距离,窜进了球网。

阿穆尼亚重重地摔落在地,余光瞥见球门里的黑白精灵,呆滞、懊恼、不甘、郁闷等各种情绪顿时涌上心间,嘴角蠕动了一下,却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只是恨恨地使劲捶打着草皮。

秦寿这一脚迅猛而精准的任意球,直接摧毁了他的侥幸,也摧毁了他的幻想,同样的,也让阿森纳坠入了深渊。

3:3!

全场比赛第九十分钟,秦寿用一脚任意球轰开了前东家阿森纳的大门,帮助球队将比分扳平的同时,也让阿森纳距离万劫不复,只有一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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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al!精彩的任意球破门!秦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看他踢任意球,就是一种最好的享受!”

“秦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好不脚软,将球打进!他诠释了何为职业球员这个概念!虽然这很残酷,但现实就是如此,体育竞技,只能全力以赴,无论你是谁!”

“在前东家的地盘上,在数万名阿森纳球迷的乞求声中,这样的压力不可谓不大——但秦做了,做得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这是一个真男人!秦拥有一个坚定充满勇气和信念的大心脏!”

“值得一提的是,如果比赛以这个比分结束,那么,阿森纳就将告别本赛季的欧冠联赛,这个结果真是……唉!”

解说员们开始鼓噪起来,为秦寿的这脚堪称教科书般的任意球大加称赞,同时,也为命运多舛的阿森纳抱以同情之心。

看着足球毫无阻碍的钻入球门,温格紧绷的身体突然的放松下来,他神情复杂的看着秦寿,心中无比的空荡和失落。他重重的叹息一声,没有说什么,转身回了教练席。只是他的背影,是如此的落寞和孤独。

球场上一片安静。

绝望和茫然的神色爬上了每一名阿森纳球员的脸颊,尽管在这个任意球没罚出的时候,他们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丢球这一刻真的来临的时候,心内的那种疼痛,无以复加。

甚至有年轻的球员蹲在地上,捂住脸庞,发出了呜呜咽咽的声音。

马竞球员同样没有吵闹,他们没有发出庆祝的声音。只是呆呆的看着还保持着射门姿势的秦寿——此刻的秦寿,没有进球后的激动和兴奋,若找一个形容词,那就是平静,平静得让人觉得惊悚。

半晌后,秦寿终于回过神,他再次看了一眼躺在网窝内的足球,收起姿势,开始向自己的半场走回。

这个时候,沉默至少有十秒的酋长球场终于再度恢复了生气。

紧随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叫骂声和嘘声。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你将深爱你的球迷深深伤害了!你将我们的球队推向了淘汰的深渊!”

“你这个叛徒!可耻的混蛋!忘恩负义!”

“没有阿森纳,你还在美国那个足球荒漠!可是你现在做了什么?啊,你做了什么!”

“从今天开始,我们不再是你的球迷!我们不会再想念你!”

“去死吧,你这个该死的刽子手!”

或许是真的愤怒,或许是因为情绪失控而自然而然的发泄,但是不管怎么说,球迷们的骂声连绵不绝,球场上空都响彻着巨大的嘘声。

这就是球迷。想让他们爱上你,很简单,一场比赛就足够。

同样的,想让他们恨你,也很简单,一个瞬间也就足够。

各种各样的嘘声、叫骂声、咆哮声不断的钻入秦寿的耳中,他的脚步始终没有停留,仍旧坚定的向着自己的半场走去。

他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果。

但是他不后悔。

他是一名职业球员,就像他自己所想的那样,既然往事不可留,那就挥手告别吧。

秦寿展现出了他铁石心肠的一面,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隐藏在发际之下的眼眶,仍旧有些湿润。

有摄像师拍到了秦寿的背影,他拉远了镜头,将四面看台都纳入了镜框中,放眼望去都是叫骂的阿森纳球迷,而秦寿就在舞台中间,他的背影,是那样的孤单和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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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钟的补时时间很快过去,主裁判吹响了比赛结束的哨声,比分也定格在3:3。经过九十分钟的鏖战,比赛最终以平局收场。

马德里竞技本赛季联赛、欧冠的不败金身还在继续,而阿森纳尽管最后时间发动了汹涌的最后一搏,但结局已经注定,改变不了——六战三平一胜两负,只拿到六个积分的他们,只能够接受被淘汰出欧冠淘汰赛阶段比赛的命运。

在另外一个场地,最后时刻将那不勒斯绝杀的多特蒙德积分上涨到了七分,他们以一分之差,超越了阿森纳,成为了小组第二,也获得了一个出线的名额。

比赛结束了,阿森纳的球员却没有第一时间离开球场,大多数球员面色茫然和懊恼的叉腰站在原地,如张伯伦、蒙雷亚尔这样的年轻球员,更是蹲在了地上,眼中闪烁着泪花。

罗西基这样的老将在安慰着他的小队友们,温格也走上了球场,一一和球员拥抱,告慰。

离场的主场球迷有不少,但是更多的球迷却是留了下来,他们同样面容凄苦的看着球场上令人心酸的一幕,眼中同样涌动着泪花。

当然,还有更多的人在怒骂,在咆哮,在发泄着心中不甘的情绪。

队友们已经开始离场,秦寿却依然站在球场上,看着曾经的队友们伤心难过的样子,秦寿的心绪同样不好过。

他想要上去安慰一下。

但是,随即又顿住了脚步。

将阿森纳推入淘汰深渊的是他,此刻的他,又有什么资格,又以什么样的身份去进行安慰呢?

沃尔科特、科斯切尔尼……这些老朋友的脸上都带着落寞和悲愤的情绪,秦寿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转过身,离开。

这一次,是真的离开,他和阿森纳之间,彻底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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