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和过去不大一样了,很多人家的蒙古包都换成了大房子,逐步开始上锁了。另一个原因就是由于交通工具改善了,又是摩托车又是拖拉机还有小汽车,进出草原的人多了、速度也快了,来的人就复杂了。
呼和鲁家就有一辆小汽车,虽然不是新的,但也相当气派了,让不少羡慕。
阿吉奈还是坚持不锁门,关键他的蒙古包里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不怕丢。
阿斯根想像着蒙古包里面的场景,应该像妈妈给买的图画书上的神秘城堡一样,一定是明亮的、有好多好玩儿的东西。
然而一冲进去,阿斯根就呆住了,准确地说他看不见了。里面的光线太暗,刚从外边儿冷丁进来需要个适应的过程。等眼睛适应了屋里的光线,阿斯根看到情景和小脑袋瓜里想的恰恰相反:既不明亮,也没有好玩儿的东西,而且是又乱又破。
阿斯根有些失望地退了出来,他并没有沮丧,因为和家里相比牧点上的新鲜东西真不少。这不,他又盯上了那个风力发电机,以为是什么“大风车”呢,跑过去就想顺着立杆儿向上爬,要摸一摸顶上的叶片是不是纸做的。
托娅又喊:阿斯根!
阿吉奈看了一眼阿斯根,对托娅说:不用喊,他爬不上去。
高高立起的风力发电机是蒙古包的照明来源,可当风力太小时,电力照明还是保证不了……
一个男人住在偏僻的牧点,生活的苦可想而知;一个男人独住的蒙古包之乱,也可想而知了。
阿吉奈忙着卸车,牵过一白一红两匹马走到小河边儿,拴上长长的绳索,再把绳索的另一头用铁棍钉到地上,让马相对自由地吃草,又不至于乱跑。他看了看风力发电机,根本没有转动的意思。
立杆儿的确是爬不上去,又光又滑,阿斯根努力了半天不得不放弃了。没关系,他又折回蒙古包,在里面又跑又跳,搞得原本就“脏乱差”的包内尘土飞扬。
阿斯根觉得还不尽兴,想到欢乐是要和好朋友一起分享的,就把大黄狗“西日”拉进包里“狂欢”,一边跳还一边引以为荣地喊“我就淘,我就淘”。这还了得,一会儿不得把蒙古包给掀翻了啊?
托娅赶紧抓起一根木棍跑进去制止:我的小祖宗,快出去!我让你淘,一会儿就把屁股给你打开花儿!“西日”,出去!你俩都给我上外头闹腾去!快!
阿斯根恋恋不舍的和“西日”跑了出来。
阿吉奈一直在旁边看着,并不发表意见,托娅埋怨他:阿吉奈,你就知道傻笑,也不管管阿斯根,看都淘成啥样了?你就惯吧,等他把这蒙古包给你捅翻喽,你就老实了。
阿吉奈还是笑,不语。
…………
中午吃过饭就在车上睡了一路的阿斯根,算是养足了精神,有大把的力气用在“淘”上了。这不,他又开始领着大黄狗“西日”在草地上奔跑,采摘各种野花。当发现草丛里藏着会“唱歌”的蝈蝈,野花便被扔在了脑后,专心抓起了蝈蝈。
“阿斯根,别往河边儿去。‘西日’,别往远跑。”阿吉奈这时候也喊上了。
阿斯根:知道了。
“西日”“汪汪”两声,算是回答。它一直跟着阿斯根,不离前后,心甘情愿地做一个淘气包的“神助攻”。
托娅钻出蒙古包,把毡子搭在一根横木杆上,找来一段木条敲打。弹起的股股灰尘呛得她直咳嗽。
阿吉奈走上前来,很自然地从托娅手中接过木条并轻轻推开她,什么也没说就敲打起毡子来。
牧点的蒙古包内,托娅认真地打扫卫生,里里外外非常彻底,神情非常的专注。汗水顺着美丽的脸颊淌下来,她没顾得上擦。
…………
阿吉奈回萨仁台接托娅时,把羊群托付给呼和鲁帮着照看,自己回来了得和人家打声招呼。于是,他又把白马牵过来备上鞍,而且特意把鞍子往前挪了挪,然后和托娅说:我要去看看羊群,想带阿斯根去。
托娅:行,这样我还能清净一会儿,淘得我脑仁儿都快炸了。慢点儿骑,别吓着他。
阿吉奈点头。
阿斯根一听说能骑马和爸爸去放羊,高兴劲儿就别提了。
“爸爸,让‘西日’也去吧,行吗?”
“嗯。”
阿斯根兴奋地对大黄狗喊:“西日”,一会儿跟我们走!
阿吉奈把儿子抱到马鞍上,自己一跃骑在了马鞍后边儿,双腿一夹,一声吆喝,白马就向草原深处奔去。
阿斯根高兴得大喊大叫,“西日”像受到感染一样边奔跑边“汪汪”个不停……
…………
马托娅这次能放心出来到牧点住几天,真的是因为姐姐马红霞就住在萨仁台嘎查,两家相距不太远。平日里姐姐没事儿总去家里坐坐,她来牧点家里父母就由姐姐照顾了。别的倒没什么活,主要是给两位老人做做饭。
娜仁图雅除了耳朵有些聋之外,身体还是很硬朗的,做饭是不成问题的。姐妹二人考虑到妈妈一辈子操劳持家,该歇歇了,就不让她再围着锅台转了。
马红霞的邻居荷花家靠着路边儿,正好是一个小的十字路口,居此地利便开了家商店,生意还好。坐在家里,荷花透过窗户就能看到前趟街托娅父母的家。
…………
阿吉奈同呼和鲁简单说了几句话,把自家的羊群往自己的牧场里赶了赶,就又带着阿斯根回到蒙古包。
在马背上,阿斯根回头问阿吉奈:爸爸,刚才那位大伯,马鞍子上挂的那是什么啊?
阿吉奈:啥样的?
阿斯根用手比划着说:就这么大的,一个眼儿一个眼儿的,好吃吗?
阿吉奈听明白了,笑着说:你就知道吃。那是蝈蝈笼子,用草编的,不能吃。
“噢。”只要不是好吃的,阿斯根就不怎么遗憾了,但心里还多少有些惦记,便问,“爸爸,你会编吗?”
阿吉奈嘿嘿一笑,没有回答会还是不会。
阿斯根追问:小山和小岭的爸爸会吗?
阿吉奈:应该不会吧?他们家最开始是从农区来萨仁台嘎查的,不知道老家那边儿有没有这种草。
“他家什么时候搬来的?”
“老早了,那时候还没有小山和小岭呢。”
“从哪儿搬来的?”
“春州县,那里都是种地的,好像没有像咱家这样的草场。”
“‘春粥’?比我妈妈做的肉粥还好吃吗?”
阿吉奈笑了,拍了儿子的小脑瓜一下,说:你就知道吃……
…………
回到蒙古包双脚一落地,阿斯根就像妈妈跑去,大声喊:妈妈,我看到咱家羊群了,好多好多呢。
托娅答应着,将儿子撵出了蒙古包。她还在大搞卫生。
阿吉奈拎起水桶到小河边儿提水。眼睛盯着和大黄狗“西日”玩耍得正开心的儿子,笑了,喊:早点儿回!
阿斯根答:知道了。
这小子,虽然嘴上这样答应着,可根本没有回到蒙古包的意思,逗着“西日”追着自己疯跑。
阿吉奈看到儿子高兴,自己也跟着高兴。可他怎么会想到,这是阿斯根第一次来自家的蒙古包,也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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