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平慎重点头,“今天一大早,铁帽子胡同打更的更夫发现的,就挂在六一居的门口,听说身上被人砍了二十多刀,身上滴下来的血都快汪了一个水潭出来了”。
林娇娇撇嘴,“一听就是假的!还砍了二十多刀!还血汪了个水潭!骗人!”
林延平眯眼,“娇娇儿还真是和黎夫子学了不少东西啊!一听就听出不对来了!”
林娇娇心头微跳,锦乡侯夫人和林延平等人对她的宠爱实在是太过纯粹又浓厚,她越来越没有办法在他们面前竖起心防,有些话没经过脑子就说出了口。
现在话已经说出口了,她也只有硬着头皮往下说,“本来就是啊!砍了二十多刀,肯定会折腾出很大的动静!
铁帽子胡同里住的都是高官勋贵,哪家没几个身手好的侍卫?能等到一个更夫去发现?
可见凶案现场肯定不是在铁帽子胡同!明三的尸体是凶手后来转移过去的!
凶手能悄无声息的把明三挂到六一居门口,显然当时明三要么是昏迷,要么就是已经死了!
换你,你费了这么大劲砍了他二十多刀,终于把他弄的半死了,然后就好心的把他送到六一居,让医术号称天下第一的六一居士救活他啊?
可见当时明三肯定已经死了!一个死人,又是从其他地方转移过去的,且那地方肯定不近,能流多少血?还汪个水潭子!谁信?”
林延平笑着望着她,“娇娇儿说的很对,具体细节的确会有夸张之处,但明三的确是死了,被人挂在了六一居门口”。
“五哥跟大嫂说了没有?”
“还没有,我先来和你说一声,你找机会问一问霍将军,是不是他动的手”。
林娇娇心下狂喜,努力了这么久,终于有进步了!
五哥得了消息,竟然第一个不是去找大嫂,是找她!
还给她分了任务!
看来偶尔露一点本性也不是坏事啊!
林娇娇勉强压抑住喜悦的心情,沉吟,“我觉得不像是霍将军动的手”。
“我也觉得不大可能,六一居士毕竟于景国公府有恩,他那天又伤了明三,实在没必要再多此一举,杀了他”。
林娇娇连连点头,“就是就是!而且就算是霍将军杀了明三,以他的性子,多半也做不出把明三的尸体挂在六一居门口这样嚣张又张扬的事来”。
林延平点头,又斜了她一眼,“哟,我们娇娇儿看来对霍将军很了解嘛!”
林娇娇就讨好捶着他肩膀,“五哥,我说真的,我觉得明三这一死,外面人多半都会认为是我们家干的”。
关键锦乡侯府宠妹妹的名头实在太响,明三死的这么凑巧,死后还被人挂到了六一居门口,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他们家不忿林娇娇受辱,要加倍的辱回去啊!
林延平脸色一冷,“就是我们家干的又怎么样?要不是京中人手不够,我早就想这么干了!这要是在风雪城,别说一个明三,就是六一居士,我也早派人砍了他,给他挂到六一居门口去!”
他明明恶狠狠的说着杀人挂尸的狠毒话,林娇娇却听的心头滚烫,猛地扑进他怀里,搂住他脖子,腻歪歪的跟他撒娇,“就知道五哥对我最好了,五哥……”
……
……
林娇娇扑在林延平温暖的怀中,撒着娇不愿起身,昏睡的明澄却在一盆接一盆的兜头凉水中,惊醒了过来。
他在那间空荡荡的屋子里跪了两天两夜,终于在昨天傍晚时分昏倒了,一直昏睡到现在。
明澄刚被泼醒,反应还有些迟钝,愣愣看着六一居士铁青的脸,连脸上的水渍都不知道要擦。..
六一居士见他那个模样,更是怒从心起,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将他拖下床,也不顾他只穿着中衣中裤,拖着他就往外走。
这时候还未过正月,清晨的风寒凉刺骨,明澄穿着单薄的中衣裤,满头满脸都是水,很快发间就起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冻的脸色乌青,浑身都在发抖。
六一居士却好像根本没有发觉,一路将他拖到门口,宰着他的头发,迫使他抬头往上看。
“睁大眼睛看好了!是明三!明三!就因为你,明三死了!死后还屈辱的被人挂在这里!”
明澄愣愣盯着明三随着晨风微微晃动的尸体,想说,那是明三,是跟了你二十多年的明三!
二十多年来,明三从不曾离开过你半步!时时以你的命令为圣旨!处处以你为先!甚至到最后也是因为你的错误命令被连累丢了性命!
你知道这是屈辱,为何却还让他继续这般屈辱的挂在这?
我亲眼瞧上一眼,真的比一个忠心耿耿的侍卫死后尊严更重要?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六一居士狠狠宰着他的头发,“你给我看清楚了!不是你跟我闹着要去见那个肮脏下贱的丫头,我又怎么会怒极要卸那丫头的胳膊?明三又岂会受这飞来横祸?他的死,你要负责……”
六一居士还在狠狠说着什么,明澄却听不见了,明三满是伤口的破败尸体在他眼前晃荡着,渐渐却幻化作了林娇娇灿烂的笑容,和紧紧攥着他衣袖的胖胖的小手。
“明哥哥!明哥哥!读书有什么好玩的,你来陪我玩啊……”
明澄闭了闭眼,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迅速滚入发间的冰霜处,滚烫的泪融化了细薄的冰霜,也融化了他眼前的幻像,明三的尸体依旧以着破败而屈辱的模样在他眼前微微晃荡着,晃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