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就去!”
陈谷谷腾地站了起来,看向凌玉衡的时候又逡巡道,“你是不是最近升了侍讲,要为阿述和几个皇弟皇妹讲书的?”
凌玉衡点头,陈谷谷又问,“那你可为阿述讲书了?”
“臣为侍讲时日尚短,尚未有此荣幸”。
陈谷谷轻嗤,“那你今天就正好去给阿述讲书,正好我也听听你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凌玉衡看向延熙帝,这样的小事,延熙帝自然不愿逆了陈谷谷的心意,忙道,“听谷谷的”。
凌玉衡领旨谢恩,随着陈谷谷一起出了御书房。
待出了御书房,离了许慎和龙鳞卫的视线,凌玉衡就长长出了一口气,不动声色的甩了甩手,他双手手心早已一片汗湿。
陈谷谷斜了他一眼,嗤笑,“怎么?害怕?”
凌玉衡认真看着她的眼睛,“长公主,只要是人,总有害怕的时候,且大多数时候,有所畏惧都是好事”。
陈谷谷不耐,“我不听你吊书袋,只警告你,娇娇不喜欢你了,你这辈子都休想再娶她!”
凌玉衡挑眉,“娇娇儿从西秦带了一架竖琴回来,送给了我”。
陈谷谷不懂读书人那些个“素帕寄心知,横也思来竖也思”的门道,却也知道琴这个东西是不能随便送的,琴,同情,向来是那些个自命风雅的人最喜欢用来做定情信物的。
陈谷谷双眼猛地瞪大,正要说话,凌玉衡便闲闲道,“长公主若是不信,可以去我那儿瞧瞧,那竖琴却是我大陈没有的东西,且也不是我能买得起的东西”。
陈谷谷愤愤扭过头,黎夫子说过,聪明人从来不会说容易拆穿的谎言,这样的事,一打听就知道,凌玉衡绝对不会说假话。
她再不喜欢他,也不能不承认他绝对是个聪明人。
凌玉衡稳稳的在两人的对话中占据上风,却没有趁胜追击,换了个话题,“刚刚长公主做的很好”。
陈谷谷的好奇心顿时被吊了起来,“很好?什么做的很好啊?”
“让臣去给太子讲学”。
陈谷谷愣,“啊?”
凌玉衡见她一副懵懂模样,倒是和林娇娇之前颇有几分神似,不由失笑,神色也柔软了许多,“我猜之前长公主定是因为太子被禁足之事和皇上争吵吧?”
陈谷谷点头,凌玉衡笑容更加温软,“长公主,皇上九五之尊,金口玉牙,说了要太子禁足半年,若是太子无杰出表现,就必得要禁足满半年,否则岂不是让皇上言而无信?又让皇上何以取信于百官万民?
退一步说,就算长公主强侍君宠,逼着皇上放了太子出来,皇上不会怨怪长公主不懂事,但却定然会怨怪太子不知大体,以区区几天自由换皇上心中不喜,不值。
所以长公主刚刚后退一步,不提非得要解了太子的禁足,只说让臣去给太子讲书,让众人知晓,就算太子禁足了,皇上也还没忘了太子,没忘了太子的学业,绝对无损东宫之地位,才是上上之选”。
陈谷谷恍然,喃喃开口,“这就是黎夫子说的,退一步海阔天空?”
凌玉衡眉头微动,继续不动声色引导,“退一步海阔天空,这是其一,其二,长公主若真是为太子计,当要明白,太子真正需要的是什么,而长公主又可以给他什么”。
“真正需要的——”
陈谷谷疑惑看向凌玉衡,“阿述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凌玉衡微微一笑,“太子真正需要什么,长公主自是比微臣清楚”。
却是不肯再仔细说了。
陈谷谷一向不喜欢他,自然不愿意求他,也就不再说,不多会,陈谷谷专用的璎珞香车便到了跟前,陈谷谷上了车,凌玉衡随侍在侧,一起往东宫而去。
到了东宫,陈谷谷见了陈述,却是绝口不提说要解他禁足的事,只说凌玉衡要来给她讲学,她跟过来凑凑热闹。
陈述虽疑惑,却也没多问,吩咐安排凌玉衡讲学。
为太子讲学,自然不可能一张搞定,前前后后光是伺候的宫女太监就站了六排十二人,陈述的侍卫统领白自宣侍立一侧,还有负责记录的书吏二人。
讲学期间,凌玉衡和太子的一言一行,他们都要负责记录下来,以供皇帝随时查阅。
凌玉衡讲的是“尊王,攘夷”之说,整整一个时辰都围绕着一句话,“荐绅先生方且雍雍然,峩峩然,交诵格物致知之微言,深赞攘夷复土之伟画。”
凌玉衡旁征博引,洋洋洒洒,陈述跪坐在条案前,听的认真又投入,难得的是陈谷谷虽然一直紧皱着眉头,却也安安稳稳的坐了一个时辰,没有中途跑出去,也没有出什么幺蛾子。
待凌玉衡讲学结束,不但陈述,连白自宣都忍不住瞧了陈谷谷一眼。
陈谷谷狠狠瞪回去,“看什么看?讲完了是吧?我回去了,下次再带凌玉衡来给你讲学!”
陈述压下疑惑,问道,“姐姐,娇娇怎么样了?”
“好的很,你好好的闭门读书,外面的事有我,不用担心”。
陈述惊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上下打量她,刚刚那句话真的是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陈谷谷说的?
陈谷谷涨红了脸,又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抬脚就跑,跑了几步,又想起来,“凌玉衡!你还杵在那干什么?走啊!”
凌玉衡微微一笑,朝陈述一拱手,“微臣告退”。
陈述目送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远去,半晌方喃喃道,“皇姐,好像不一样了——”
白自宣认真答道,“长公主乃火凤降世,如今火凤显形,自然不同以往”。
“火凤降世——”
陈述喃喃念了一声,沉默了下去,火凤降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