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建设其实心里也知道,他儿子不是个爱读书的,但被程逢春那么一说,他心里有点痒痒的。
可是儿子说什么都不愿意去,他也没办法。
大年初一,左建设打电话给程逢春拜年,满怀歉意地说,自家只有女儿是爱读书的,儿子从小是个不会念书的,只能谢谢他的好意。
原本,程逢春和左建设说可以担保左一出去念大学,也就是随口说说。
听左建设特地为这件事,打电话过来道谢,也就多了几分认真地表示,如果女儿爱念书,那可以让女儿来,他可以帮忙联系纽约最好的学校。
程逢春是见过左再的,左建设给他送年烛来的时候,左再就在边上站着。
程逢春还没有见到左再的时候,就听大和尚说,年烛的点子是左建设家的女儿想出来的,因此对左再颇有好感。
昨天见到这个小姑娘,一双清澈的眼睛,一脸温暖的笑容,程逢春心里面的好感度就又增加了几分。
女儿奴左建设哪里会舍得女儿小小年纪,一个人去人生地不熟的美国吃苦。
让左再去BJ,还是因为自己没能实现去BJ念书的执念一不小心占了上风。
左建设2001年忙的第一件让女儿去BJ念初中的事情,一直没有着落。
他想尽办法找人,却一直到过年都没有找到解决办法。
好不容易找到了人,说的是,最多只有可能给左再办个借读。
左建设哪里舍得自己的女儿连个正式生的身份都没有,“借”字怎么看怎么没有归属感。
越是舍不得,就越觉得自己窝囊,连念个书的事情都搞不定。
内心正无处发泄的左建设,听了程逢春的话,心里忽然有一个声音在喊:
“哼,你BJ四中不让我念,我就去美国,我念比你更好的。”
左建设做了一个让自己觉得扬眉吐气的决定,就开始执行了。
一向怕老婆的他,甚至都没有和老婆向敏商量一下,大年初二就又给人程逢春打电话,表达了女儿愿意去美国初中的想法。
程逢春又被左建设做决定的速度给吓了一跳,说的是去美国念书,又不是去隔壁小学念书。
左再小妮子小孩子能不能适应到国外念书,还有很多未知数。
他开始有点后悔自己之前的提议。
可是话都说出去了,还能怎么办?
程逢春想了想,就和头脑发热的左建设说,小孩子来美国念书也有个语言问题,还需要适应一下,并且需要通过入学考试。
程逢春建议,等孩子暑假的时候,先带过去美国看一看,学一学语言。
左建设觉得人家说的有道理。
就和向敏说,让她暑假陪着左再去美国看看。
向敏被头脑发热的左建设给气到了,这说风就是雨的,美国是说去就去的吗?
女儿还那么小,一个人去美国念书,这不是开玩笑吗?
很少吵架的左建设夫妇这回大吵了一架。
左建设说到底,也还是怕老婆的。
很快就改变战略,说就让左再暑假去一下,学学英语就回来。
向敏这才没有继续和他闹下去。
这边才安慰好老婆大人,那边左再听说老爸要把她“流放”到美国读初中,她也是一万个不愿意。
左建设只好使出杀手锏:
“如果暖暖愿意去美国读书,那去BJ的一个学期一万元就变成一个学期一万美元。”
“一万美元是多少钱?”左再抬头问左建设。
“就是八个一万块。”左建设对当时的汇率张口就来。
“那好吧。”左再回答的干脆利落。
赚钱,才是在金钱教育里面成长起来的左再,永远都迈不过去的坎。
有了程逢春的担保,母女俩的签证下来得很顺利。
2001年7月1日,左再和妈妈向敏就这样愉快地来到了程逢春在纽约的家里。
向敏是不喜欢麻烦人的性格,所以她原本也不打算住在程逢春家的。
可母女俩去美国,语言语言不通,朋友朋友没有的,向敏想不寄人篱下也没有办法。
好在程逢春家的豪宅,足有几十个房间,平时也没有太多的影响,和寄人篱下的不便。
程逢春有两个儿子,大儿子29岁,娶了一个美国媳妇,有一个六岁的混血儿子叫Newman,程家人叫他小耐。
二儿子和左一一样大,也是80年的。
左再到了美国,每天主要就干两件事儿,去语言学校上学然后回家逗小耐玩儿。
人见人爱的暖暖小朋友,刚到语言学校,连用英语打招呼都还不会,就认识了一大帮各种肤色的新同学。
左再认识朋友的方式很奇特,送人家自己家乡的特产。
左再的家乡,是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国内着名的运输村,永嘉县朱涂村。
运输村属于桥头镇,桥头镇是当时国内闻名的“纽扣之乡”。
在鼎盛时期,国内的纽扣,至少有一半是桥头产的。
但其实除了做出了名气的纽扣,桥头还有一个没什么名气的重要外贸产业——印刷业。
主要印点美国国-旗和国-徽之类的印刷品。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各种小商品生意都搬义乌去了,桥头镇的纽扣和印刷品慢慢就没有了市场。
好多人家里,都堆积了一大堆很是鸡肋的没来得及出口的印刷品。
第一次去美国,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暖暖小朋友,觉得自己应该带点礼物去。
可扎根于左再内心深处的,只爱赚钱不爱花钱的字典里面,根本就没有花钱给陌生人买礼物的词条。
思来想去,收拾好行李之后,左再又拿了一个小箱子,去亲戚家里要了些没办法卖出去的美国国-旗。
亲戚家的遗留下来的那些多半都在地上堆着,除了占地儿,什么用处都没有。
听左再说想要拿去送礼,亲戚心里都笑开了花儿,恨不得左再拿的越多越好。
可惜左再只有一个小箱子,好多街坊邻里送上门的她都没有要。
…………………………
左再很有语言天分,在纽约的语言学校学了两个月英文,就和别人学了两年似的。
只要她自己不说,没有人会知道她是个头才来了两个月的菜鸟。
要说这是因为学校教的好,那绝对是和事实大相径庭的。
左再的英文,基本上都是逗程逢春的孙子小耐玩儿,给玩出来的。
学英文这件事情,如果你是零基础,那多好的老师教你都没有太爆发式的进步。
最有用的方式,就是你和一个五六岁的、英语是母语的小孩聊天。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词汇量可能就几百个,但就没有他们说不清楚的事情。
就和左再五岁的时候讲中文,什么事情都能讲的头头是道,是一个道理。
左再遇到小耐,感觉自己都变小了,天天干的都是些调皮捣蛋的事儿,她完全不需要什么老师,没有一个月,就和小耐沟通自如了。
左再学英文最原始的动力,是希望她在言语上欺负小耐的时候,小耐能明白,那是欺负他不是在和他示好。
左再实在无法接受,这个不懂中文的混血小耐,被她欺负了还以为是在逗他玩。
左再越“欺负”小耐就越是乐得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狗皮膏药一样,甩也甩不掉。
这边左再学英文,那边程逢春在中国的贵重香料也采购的差不多了。
程逢春让大学刚刚毕业进入自己的香料集团的二儿子程冽负责联系货运包机。
程家二公子找的包机,是联邦快递。
联邦快递在美国,是一家非比寻常的快递公司。
就比方说,天气恶劣,机场关闭,所有航班停航,但如果联邦快递有货要送,那就有在极端天气下起飞的特权。
联邦快递的货运包机飞这一趟,报价是十万美金。
程冽把价格和程逢春说,被他爸一通嫌弃:“你做事怎么这么没有决断力?这么点小事都拿来问我?”
程逢春让程冽运的,是香料黄金“龙涎香”,他可是个买对蜡烛都能砸上一百万美金的主儿,压根不在乎包机这些小钱。
程冽联系好联邦快递的货运包机,把时间定在了9月14日。
既然是货运包机,只要你不超出飞机的载重量和体积,运多少货都是听货主的。
贵重香料其实没有多少重量,重的是年烛。
程冽安排好贵重香料的位置之后,就开始安排左再家的年烛。
…………………………
左再在美国混的如鱼得水,程逢春一大家子人都很喜欢她。
被她蹂躏得最惨的小耐,更是所有人里面最喜欢左再的。
和左再小朋友的悠然自得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妈妈向敏的各种不适应。
一来她没有左再那么自来熟,二来,她到美国之后也没有交到朋友。
程逢春的老婆已经过世,家里唯一的女性(程逢春的大儿媳)还是个完全不懂中文的外国人。
向敏在美国陪了左再一个月,到了八月,看女儿越来越风生水起的小模样,就很放心地自自己先回国了。
八月底,左建设夫妇收到了程冽发来的运送年烛的时间,就开始准备年烛的包装。
通过水路、公路、铁路运年烛,左建设都是设计了专门的包装的。
上升到空运的程度,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向敏在美国受到了程逢春一家的关照,听说程家是派包机来运年烛,就想着,如果还有空间的话,就再多送几对过去。
虽然说没有大和尚开光,但也算是份心意。
一根年烛的重量是500斤,一对就是半吨。
程冽为了这事,又去问他爸:
“左再的妈妈说要再送几对年烛给我们,要不要一起运过来?”
左建设要送年烛这事儿他是打过电话给程逢春的,程逢春不好拒绝人家的好意就说好。
程逢春见刚来集团工作的程冽什么事儿都要打电话问他,就有点烦他:
“这么点事情你都处理不好吗?”
程冽被他爸这么一说,也很郁闷,他又没做过这事,没有经验问问清楚有什么错呢?
程冽家老爷子这脾气,对谁都和颜悦色的,就是不给自己儿子好脸色看。
程冽就只好自己全权负责这次的包机。
程冽告诉左建设夫妇,包机现在再加个3.5吨的重量应该没有问题的,但是年烛体积大,如果运七对的话,不知道体积会不会超出飞机运输能力。
左建设是个执拗的性格,他一听这话,就四处打听,哪里可以看联邦快递的飞机。
2001年那会儿的温州机场,肯定是没有的。
左建设就坐飞机去上海看,下了飞机,不往到达入口走,就给人家地面工作人员塞了好几条中华烟,说要看看联邦快递的货机。
左建设把空间给量了个仔仔细细,然都没有出机场,直接买了一张票,又回家去了。
左建设为这次空运专门设计了三个包装箱,一个小的,两个大的。小的装的是大和尚开过光的年烛,另外两个箱子,一个装三对。
经过左建设的设计,年烛放进去之后,放香料的位置还是很充裕的。
九月初,左建设就把要运去美国的年烛给包装好了,坐等9月14号飞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