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赌垮的桌子 下
按捺住心头的疑惑和惊讶，贾似道深吸了一口气，转而对着李老爷子，小声询问着道：“李爷爷，您以前是不是也赌过翡翠原石啊？”
“哦，小贾，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李老爷子神情微微一愣，紧接着，动作流畅的沏完茶，用手在桌面上轻轻一推，递过来一杯，说道，“来，尝尝这碧螺春！……”说着，又给刘宇飞和李师师，一人推搡了一杯，这才用手捧起属于自己的那杯，凑在嘴前，用嘴轻轻的吹了吹，抿了一口。
那熟稔的动作，在李老爷子做起来之后，总给人予一些风轻云淡的感觉！
贾似道自然也是紧跟着李老爷子的动作小抿了一口，细细感受一番，倒是颇有些清香怡人之感！但是，与此同时，也是对自己内心里刚才的疑惑，倍加的犹疑起来。尤其是李老爷子闻言之后，那瞬间出现的微微一愣的神态，似乎是有些不愿意提起以前的事情一样！
莫非是赌石的时候，赌垮了？
贾似道下意识的，又抿了一口杯中的芬芳！
说起来，大凡是翡翠雕刻工艺出众的人，一般都会掌握一些查看翡翠原石的基本功夫！至于他们自己参不参与赌石，却是两说的！许是察觉到贾似道的疑惑了，边上的刘宇飞有些讪讪的丢给了贾似道一个没好气的眼神。
这么一来，贾似道算是明白过来，感情自己的猜测，还真的成了现实了！
若是没有刚才的惊人发现，或许，有了刘宇飞的提醒之后，贾似道自然是应该就此揭过，从此不再提起此事了，又或者，压根儿就不会说起李老爷子以前是否赌石的事儿，但是，这会儿的情形，却是让贾似道有意无意的瞥了眼石桌子，然后，对着李老爷子，笑着说道：“其实，我也是无意中猜测的。一来，李爷爷您可是翡翠雕刻方面的高手，自然对于翡翠这一类的毛料，比较熟悉了；这二来嘛，就是眼前这张石桌子了。恐怕它原来的面目，也应该是块翡翠原石吧？”
“看来，还真的是这张桌子，惹的祸啊。”李老爷子神情淡然，转而放下手中的茶水，伸手摸了摸石桌子的桌面，叹道：“说起来，我年轻的那会儿，还真的是赌过翡翠毛料！不过，那会儿年轻气盛的，自己的眼力又不够，运气也不太好，结果，自然就亏得血本无归了。连带着，师师的父母，那会儿也是三天两头的和我闹别扭。……”
“爷爷，您怎么又说起这事儿了，……”边上的李师师，嘟囔起小嘴，先是愤愤的白了贾似道一眼，随后，却是想要把话题给扯开来。看的贾似道脸上的神情，颇有些尴尬。
反倒是李老爷子自己，“呵呵”一笑，冲着李师师拂了拂手，说道：“没事儿。都已经是过去这么多年了，难道，爷爷我还经受不住这么点小挫折啊？再不济，现在不还是有你这个小丫头，陪在爷爷我身边嘛。”
对此，李师师倒也有些悻悻地坐回到藤椅上，不再说话了。而看向贾似道的眼神，自然依旧是没什么好颜色了，反而是对着李老爷子，时时的流露出一丝关心！
真是个兰心蕙质的女子！
贾似道暗赞了一句，虽然不知道李师师的父母，和李老爷子之间发生了些什么争执，却已经是大叹刘宇飞的好福气了！不过，这么一来，却是惹来刘宇飞的一个大大的白眼！
两人私下里交汇的眼神，也是看得出贾似道的羡慕和得意，刘宇飞的淡然和无奈！
“就说眼前这张桌子吧，那是十几年前的时候，我最后一次出手，赌石赌垮了的证据，也算是留下来作个纪念的吧。”李老爷子对于刘宇飞和贾似道两个小辈的举动，自然是毫不在意，接着说道，“当时还花了我五万块的钱呢！……你们可别小看了这五万块啊，按照现在的行情来说的话，那可是相当于差不多七八十万了，结果，一刀下去，垮了。”
“仔细的一看，这还真是一块质地不错的翡翠原石呢。”刘宇飞在边上，用手轻轻摸了摸了桌面，附和了一句。
“那是！”许是说到李老爷子最后一次出手的翡翠原石了，老人家倒是恢复了一点精神气，说道，“你们看看，这可是典型的帕敢场口的老坑料子啊，黑乌纱皮，皮质细腻，上面还明显的带有一些色带。这在当时，可是属于最热门的翡翠毛料了，更不要说是现在了。到了现在这市场行情，帕敢场口的黒乌沙翡翠原石，至少表现稍微好一些，大伙儿可都是抢着要的。要不然，你们以为老头子我，能挑中这块翡翠原石，作为自己最后的赌注？”
“表现再好，不也还是切垮了。”李师师在边上，无奈的说了一句！
“师师！——”刘宇飞闻言，不由得语气稍微重了一些的喊了一声！
“呵呵，小丫头说的对，这赌石啊，即便是原石表皮的表现再怎么的好，多么的让人心动，也是算不的数的。”李老爷子淡淡一笑！也只有经历过了大风大浪的人，嘴角、额头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笑容，才会有着诸如李老爷子现在这般的味道了！
贾似道心下里琢磨着，难怪在一开始几人交谈的时候，李老爷子就劝了两人几句，让自己和刘宇飞都把所经营的翡翠生意的重点，从赌石，给转移到雕刻和成品的销售上呢！
若是没有血的教训，只看到赌石表面的暴利，又有谁会是保持着如此清醒的眼光呢？
即便是刘宇飞这样的有家底的人，在云南的时候，收纪嫣然的那块翡翠原石的时候，不也是一次性赌下了八百万，结果只收回了不到百万的资金吗？若是没有‘刘记’的支持，恐怕，只消那么一次，刘宇飞这个行业内的人，就不会再出现在翡翠市场上了吧？
更不谈一些初入赌石一行的新手了。
“当时，行内就流传着‘宁买一条线，不赌绿一片’的说法了，而且，我这明明也是赌的一条线的绿色带，可是，在切石之后，原先看到的绿色部分，只沁进里面一公分不到就彻底消失了，只剩下惨不忍睹的一片白茫茫，也就是俗称‘白魔’。我当时那个气啊，当下就又是竖着切了二刀，一石三分，仍然是冰天雪地。顿时，我整个人就呆了，要知道，那会儿赌石的五万块钱，几乎已经是我的身家性命了，我几乎都气疯了，是小丫头的妈妈，硬是拼命的拦着我，继续切石。于是，才留下了这块惨白惨白的毛料，作为院子里的桌面。从那以后，虽然我几次都动了想要再赌一把的心思，但是，每日里看到这桌子，我的心就平静了许多，反倒是我雕刻的手艺，日渐精湛了。……”说到最后，李老爷子也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即便是边上听闻着的三个年轻人，也是唏嘘不已！
而李老爷子说完之后，看着三个年轻人的表现，倒是情不自禁的摇了摇头，嘴里乐呵呵的一笑，说道：“你们呐，还是年轻好啊！……”
正在贾似道颇有些诧异的时候，李老爷子已经是喝完了头开茶了，转而，又为自己续了一杯，说道：“不过，年轻有年轻的好处，我们这些老头子，却也有着自己的喜好！就说我吧，虽然不再赌石了，但是，平日里还是能接触着这个行业的。闲来摆弄一下雕刻，偶尔种点花草什么的，也是很悠闲的嘛。尤其是人老喽，比起赌石切石的紧张刺激，我还是更喜欢沏一杯碧螺春，边上放个收音机，那滋味，……”
“爷爷，难怪您每天都要坐在这院子里，一坐就是好一会儿呢。”李师师在边上说道。
“是啊，我这喜好就是图个清静。”李老爷子点了点头，吹了吹清香四溢的茶，又小抿了一口，慢慢的回味着，才开口说道，“细细品来，其实这碧螺春和戏曲，还是颇有些有相通之处的，一般的清香怡人，一般的甘醇如酒，一般的慢慢品来，却有着数不清说不尽的滋味和享受；如梦如幻，如诗如画。都说用碧螺春来形容粤剧唱腔的那种清雅十分的贴切，反之，用曲调来比喻碧螺春的芬芳幽香，又何尝不可呢。每一次品味，都能砸吧出一些新的感受来，已经是人生一大快事了。”
似乎是说到得意处，刚才那种关于赌石的烦心事儿，倒是烟消云散了！
正如李老爷子所说的那般，所谓的真情流露，即便是对于茶水，即便是对于戏曲，只要用心体会了，又何尝不是一种感悟呢？
一时间，贾似道和刘宇飞，也是学着李老爷子的范儿，再度品了一口！
细细回味，虽然嘴角的味觉，依旧是和先前那般无异，但是，内心里的想法，絮绕开来的思绪，却是愈久迷香了！
四人，静静的沉默了一晌，贾似道放下手里的茶杯，手指在石桌子的桌面上，轻轻的有节奏的敲打着，考虑了一会儿，心里有了一番计较，眉头才逐渐的如同思绪一般舒展开来，开口轻声问道：“李老爷子，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哦，小贾，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李老爷子倒是淡淡的回了一句，“至于，你想要雕刻的翡翠摆件，还是需要等到你把翡翠料子拿过来的再商量的。”虽然，两人这会儿的交谈，情感什么的，都还显得不错，又有着刘宇飞在边上帮村着，但是贾似道也知道，以李老爷子这般的年纪，这般的手艺，要说服他去往临海，实在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说两地相距甚远，就是想要让李老爷子离开这边已经住习惯了的老房子，恐怕都不太容易！
当然了，若是贾似道愿意把翡翠料子，给送到这边来，贾似道琢磨着，李老爷子还是能帮忙着动手雕刻的！只是，这样一来，如果是雕刻那些绝世珍品的话，贾似道倒也不觉得这是浪费时间，但若仅仅是普通的摆件，又或者诸如是翡翠手镯之类的话，却终究是不太方便了！
为此，贾似道也只能是向刘宇飞，另外再借调一个手艺过得去的师傅，一起去到临海那边了。不说贾似道还能为此偷学到一些技能，就是雕刻一些简单的饰品，直接拿出去销售、送人之类的，恐怕都是个不错的选择吧？
想到这里，贾似道倒是心下坦然，说道：“李爷爷，我想要请您帮忙着雕刻翡翠摆件的事情，自然是需要等我回到临海那边，把翡翠料子拿回来再说了。而且，因为暂时的，我也没有想好雕刻些什么东西，料子什么的，也没有准备妥善，再加上，我虽然不会雕刻，却也知道一件好的作品问世，在设计的时候，就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心力的，所以，这一点上，我倒是并不着急！”
“那就好。”李老爷子颔首，边上的刘宇飞却是出言赞了一句。
说起来，他也不希望贾似道有了刘老爷子的介绍之后，马上就去麻烦李老爷子，让他马不停蹄地就开始开工！翡翠摆件的雕刻，可是见细活儿，丝毫都急不得的！
贾似道这么一番言语，自然是博得了李老爷子的认同了，当即会心一笑，询问了一句：“既然，小贾你也是个明白人了，那你想说的，难道是其他的一些事情？说起来，我老头子除了手艺还过得去之外，其他的，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了。”
“李爷爷，您这话说的，可就谦虚了。”贾似道恭敬的说了一句，“别的不说，就说这煮茶的功夫吧，也让我们这些晚辈羡慕的紧。……当然，我自然不是来学煮茶的。我是想问问，您这张石桌子，还有出手的打算吗？”
“这张石桌子？”李老爷子有些愕然！不光是李老爷子，就是刘宇飞也是惊讶万分的！
“我说小贾，你该不是真的准备不打算继续赌石了吧？”刘宇飞小心的询问了一句，似乎是贾似道想要收藏这么一张石桌子，自然是存着警惕和留作纪念的打算了。除此之外，刘宇飞很难想象，贾似道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莫非是想要借此来讨好李老爷子？可是以贾似道的为人，也不应该啊！
刘宇飞一边询问着，一边还皱了皱眉头，感觉到颇有些费解！
“是啊，就这张石桌子。”贾似道却是不以为意，笑着说道，“具体的说，其实是上面这么大半个桌面！”
“不是吧，莫非小贾你准备赌这张桌面？”李师师看着贾似道那淡然的神情，不由得猜测着说了一句。说完之后，就是她自己，脸上那惊讶的神情，不但没有丝毫的消退，相反，还更加的浓郁了！
“呵呵，有趣，有趣！”李老爷子‘呵呵’一乐，说道，“这么多年来，你还是第一个想要赌这张桌子的人呢，就冲这个，我就把这张用来作纪念的桌子，让给你了。对了，小贾，你准备出多少的价钱呢？”
“这个，刘兄，以你来看，按照市面上的价格，你觉得，以这桌面的表现而言，可以值多少价钱呢？”贾似道转而问起了刘宇飞。
“大概也就是几千块钱吧。”刘宇飞用手在桌面上仔细地又摸索了一阵，才犹疑地答道！
毕竟，就这么一张桌子，其本身虽然的确是翡翠毛料，那没错，但也是李老爷子切开过的，还是切垮了剩下来的那种，暂且不说别的什么吧，就光是凭着放在这边十几年了，都没有什么人能看得上眼这一点来看，其表面可以看得到的地方的表现，就绝对算不得出色。
若是让刘宇飞来判断的话，只能说，这块翡翠料子，其赌性实在是不高！
至于这几千块钱的估价，都是刘宇飞往尽可能高的方面考虑了呢。
果然，李老爷子闻言之后，就微微有些惊讶着说道：“几千块钱？我说，假如真的拿出去卖的话，一千块钱，也就顶天了。虽然我对于翡翠料子，最新的市场行情不是很了解，但是，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说罢，李老爷子还对着刘宇飞说教了起来：“小飞啊，虽然这东西是老头子我的，你想要顾忌一下我老人家的面子，那没错。但是，以后做生意，还是要凭着真实情况来估价的。现在都没有什么外人，大家也不好说什么，若是传了出去，可是要坏了名声的啊。”
刘宇飞自然是诺诺的应了声：“是！”
倒是贾似道的闻言之后，笑了开来，说道：“李爷爷，其实刘兄说的几千块钱，还是往低了说了。按照我的估计来看，我琢磨着，这张桌面恐怕不会是几千块钱，反而是几十万，甚至是上百万的价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