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自私，王思棠丝毫不意外。
武嫔是向着她的，只是做不到百分百向着她。
话又说回来，人家凭什么百分百向着她？
“此番话容后再说吧，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清算昨晚死伤几何，本宫今日也要杀人。”
王思棠语气淡淡，却不容置疑。
武嫔张了张嘴，默默点头。
“这大抵是今年最大的一场雪了。”
站在秋水居的废墟上，王思棠难得露出一丝伤感，一夕之间，她总觉得这后宫多了一丝沉重与沧桑。
“姐姐不必伤怀，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好在伤亡不大，秋水居……重建便是。”
只是即便重建，安贵嫔却是不会再住了，这里将会是皇后的故居。
“是啊，只有三两个宫人轻伤，”还都是擦伤和扭伤，王思棠该庆幸。
但昨晚上跟她一起，为了掩饰她逃命而四散开来的宫人们，却都不太好，最轻的都有冻伤，更别说死了四个，还有崖香，一直昏迷不醒，能不能救回来都难说，这可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丫头了，从王家带来的丫头，是奴婢也是亲人。
这一刻，王思棠才开始有了怨恨，绵绵密密，如细密的针尖在她心尖上连续不断的刺，伤痕遍布。
这一刻，王思棠连同皇上一起怨恨起来，想到昨晚与他的亲热，突然泛起一丝恶心，她手底下宫人有人陆续死去，那个时候她却正在皇上的怀里沉沦……
如同自己踩在别人的性命之上。
在世人看来，宫奴婢的命不值钱，可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呐，她自小受的教育熏陶让她无法忽视别人的生命，那是何其的残忍。
多可恶啊，包括她自己。
“好生安顿，多给些银子……”
除了这句话，她竟无话可说，好半晌才压制下心头作呕的感觉，开口声音沙哑：“听竹楼和婷兰殿可有动静？”
武嫔忙将昨晚上在慈安宫门口的发生的一切大致说了来：“嫔妾亲眼所见，汪妃的下场必然不会好过，至于陈妃……此人奸诈，远非汪妃所比，从她对付陈婉仪就可看出，这人心思歹毒胜过汪妃数倍不止。”
汪妃是疯，陈妃是恶，武嫔眉头紧蹙，王思棠刚才的神情她看得清楚，也对王思棠的心善有了一个新的认识，不由略有忧心，这般善良，压得住这满宫的魑魅魍魉？
这大抵就是武嫔和梁荣华的区别了，武嫔觉得王思棠压不住后宫的女人，梁荣华却觉得无人压得过王思棠。
梁荣华深知皇权威力，帝王至尊；武嫔却略过皇帝，只考虑了王思棠本身的能力。
这是思维偏差。
但显然，放在这里，梁荣华才是对的。
当人，王思棠不会深想这些，但她的做法却很偏向于这个思维，她可以对任何人撕逼，跟满宫的人作对，包括太后，但她从始至终都贯彻着一件事，抱紧皇帝大腿。
龙爪他不香吗？
此时的王思棠还真不觉得龙爪有多香，即便往日觉得是香的，今日也无端闻出一股子脚丫子臭味，不适得很。
努力忽略这种不适，她眯眼沉思；有长公主作妖，太后大抵顾不上汪妃了，所以汪妃那里她无需花费太多精力，主要还是陈妃，昨晚上皇上的态度就颇为模糊，一个不好，还真有可能让她安然脱罪。
正想着，远处就有坐撵缓缓而来，竟然就是她正心心念念的陈妃，坐撵停下，银桂昂着下巴道：“陈妃娘娘到！”
“呵！”这是指着人跟她见礼？
王思棠当即就笑出了声，嘲讽的看着满脸高傲的陈妃，眼底闪过一丝寒光，她不去找人麻烦，麻烦倒是自动送上门来了，极好，极好。
“安妹妹瞧着脸色不太好呢，可是伤心了？”
为何伤心，自然是秋水居死人了呗，陈妃张嘴就踩，咄咄逼人。
“是啊，为着陈姐姐伤心呢，姐姐也就眼下还能在妹妹跟前自称一声姐姐了，往后可就没机会了。”
想踩她，且来试试！
王思棠神情冷冷，连面子功夫都懒得做，直接吩咐福顺公公道：“仔细将本宫的损失算来，大到人命，小到坏了一匹布一块木头，你一会儿跑一棠勤政殿，跟皇上说……就说本宫不想查了，总归昨晚就陈妃和汪妃对嫔妾心怀不轨，既如此，一人担一半责任岂不正好？”
四条人命，两人一人担两条，谁也别想逃脱。
王思棠这一刻心里怒火熊熊，一句话将陈妃和汪妃的退路斩断。
陈妃为什么刚听说她来了秋水居，就急急忙忙赶来了，为的不就是想要将罪责大半往汪妃身上推吗？
正好汪妃被人控制在婷兰殿，不得外出，此时不抓住机会狠狠踩上几脚，她如何能翻身？
然而她还什么都没做呢，积攒的浑身力气一丝儿没使出来，安贵嫔就给一句话定了性？
这怎么可以？
陈妃脸色数变，最后挤出一丝笑来：“安妹妹在说什么胡话呢，姐姐怎么听不懂？”
“昨晚上陈姐姐和汪姐姐说的话，每一个字儿妹妹都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妹妹势单力薄，被逼狼狈逃窜，今日，妹妹凤印执手，再无一丝畏惧，如此说……姐姐可是懂了？”
“凤印执手？”
再多的话都不及这四个字对陈妃的打击，震惊与不可思议在她脸上交织：“怎么可能，皇上断不会……”
话语戛然而止，她想起了昨晚上在含云殿的一幕，顷刻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皇上竟是早有成算……”
王思棠看着她一脸惨白摇摇欲坠的样子，心生不耐：“陈妃娘娘还是请回吧，我秋水居今日繁忙，无暇待客，至于你我恩怨，陈姐姐和汪姐姐不如安心呆着婷兰殿，静候皇上旨意。”
陈妃脸色瞬间阴沉，死死咬着压槽：“好，本妃就等着。”
眼看着坐撵走远，武嫔略有忧虑：“平淮侯势大，陈妃又是平怀候的心头肉，只怕……”
“汪妃还是皇上的亲表妹呢，又有太后在那杵着，她都能坠入泥潭，陈妃为何不能？”
堂堂平怀候府，弄出个什么偏爱嫡女，偏爱庶长女的戏码，别人当真了，皇上可不会当真，不管哪一个得势，都是平淮候的血脉，有用的才会是被偏爱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