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玩笑,对方只要“变好”,她不介意低头,给人足够的台阶。
毕竟自己说话确实挺气人的。
初初怀有身孕的安贵嫔如是想着,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有孕之后突然变得温和了。
之后的诊脉却并不如想象当中顺利,因着中过双生花之毒,虽然大致毒素已经清除,但总归还有风险,因此孕期涉及到用药会非常费劲。
随着姜左院判再一次与朱院正细细琢磨安贵嫔的脉案,宫中正当宠安贵嫔身怀龙嗣的消息迅速传出宫外,继上一波安贵嫔即将入主中宫的消息仅隔了一天而已。
新一波的议论风潮再次展开,而关于了悟和尚的折子也摆在了皇帝的龙案上。
季阿蛮站在勤政殿,手臂上打着石膏,眼眶有青紫,形容狼狈:“那和尚一身武艺血腥十足,也不知杀了多少人……”
“你没死,倒也算难得。”
坐于龙案前的皇帝挑了挑眉,心里却颇为惊讶,那了悟和尚和季无双几乎是平起平坐的人,季阿蛮能够在对方手里活下来已属不易,更何况只受轻伤;据暗卫来报,两人交手打斗十分激烈,若非季阿蛮顾忌围观百姓的安危,必然能够将了悟和尚留下来。
这可就妖孽了,皇帝嘴角一勾,终于知道这些日子国师府为何这般安静了,季无双那老贼一身本事被自己徒弟超越了,只怕是无颜出来兴风作浪。
“王三爷可还好?”
皇帝突然向一旁沉默的王大伯询问道。
“回皇上,有季先生出手,三弟并无大碍。”震惊于皇帝的称呼,王永雁原本难看的脸色都和缓了许多。
风口浪尖,王家如今完全就是一种被人扒光衣服曝晒于天下的感觉,他这个当家人当得异常艰难。
尤其经过昨天,王家人性命受到极大威胁,往后更是每一步都将如履薄冰。
这一想法在入宫后到季阿蛮时灰飞烟灭,尽管三弟已经跟他说起过这号人,可哪有直面来得震撼!
这一刻,他完全将自己三弟说的话忘了个干净,直接认定眼前这季阿蛮就是老三的儿子,而且极有可能是外室子……
这么一想,他不禁有些牙疼,这老三,尽不干人事!
“孩子……”
他开口,一副慈和长辈模样,季阿蛮眉头一挑:“王大人,有何指教?”
王永雁张了张嘴,到底什么都没说出来,没脸啊!
倒是季阿蛮有所猜测,忍不住嘴角抽搐,对王家人的脾性又多了一层了解,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小妹在这样的人家,倒是极好。
换成别家……
哼!
身为国师唯一的徒弟,季阿蛮对于那些世家大族里面的龌龊比谁都清楚,王家却是其中的清流了。
“皇上,安贵嫔娘娘如今可好?”
见对方尴尬,季阿蛮话语一转,说起了王思棠,这可又把王永雁吓了一跳,却更一步确定,眼前这个跟四丫头一副长相的孩子就是他王家血脉。
天知道,季阿蛮只是想着既然双方都是安贵嫔的亲人,必要的交流是少不了的,要说血脉……那还真不是。
前世才是亲兄妹,这一世还真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至于长相……许就是前世的缘分了,不得不说确实挺奇妙的。
显然他是解释不清楚的,罢了,为了小妹,他倒也不介意多认一个父亲,就当认了个义父。
这么想着,他不由露出一抹恶意的笑,只要他摆出模棱两可的态度,不去辩解,也不承认,王三爷就彻底洗白不了了。
白白多个儿子,希望他不要太激动。
他心中所想如何,无人知晓,但皇帝的眼睛何其犀利,自然看出了他心有算计,不过是知道他不会对安贵嫔不利,这才不予理会罢了。
相比起初见时候的稚嫩,这季阿蛮的成长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几近妖孽,季无双那个老贼这会儿怕是肠子都悔青了吧。
确实,此时国师府上,季无双正盘坐在蒲团之上算卦,他神情肃穆且庄重,接连三卦之后,满头银发竟变得更白了一些,且光泽流失,显得粗糙难看,连那张鹤发童颜的面皮都松弛了不少。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
他喃喃自语,语气带着少有的惊慌的震惊。
“数年前,乃至数月前,卦象都指向王家庶出女乃是天生凤命,怎么,怎么如今却变了?”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致使天道变化如此巨大?”
“抑或者我算错了?”
他神情带着一丝癫狂,突然,身形一顿,一张不复往日清明的眼睛显得愈加浑浊:“莫非……是当年阻碍当今登基之事,终遭了反噬?”
当年,起卦一开始便是周王得任天下之主,只是渐渐的就变了,不管是卦象还是星象,都预示着周王逐渐暗淡,那时候他年轻气盛,加上不喜当今的性子,便做了一些手脚想要将当今彻底打压下去,哪知道……
他是出手了,却收效甚微,甚至加速了周王的落败!
这些年,他闭关修行,自问功力大胜从前,数年间对于大坤后位作出数次起卦推算,信心满满出关,却仅短短两月又变得个面目全非,这对于极为痴迷相术玄学的季无双来说,绝对是致命的打击。
这段时间更是每日起卦观天,连吃饭睡觉都是能对付就对付,自然也就不知道自己唯一的徒弟都背着他干了什么。
直到现在,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他猛然一惊,察觉这是有人闯入了国师府,不由厉声呵斥:“何人?”
“怎么,你个伪君子连老朋友都不认识了?竟如此老眼昏花。”
房梁之上,面色病态的了悟和尚倒挂其上,一双血色弥漫的眼睛死死盯着季无双。
季无双眯眼:“老朽还道是哪个贼子,原来是你这个假和尚,怎么,也耐不住寂寞,来京城搅风搅雨了?”
“哼!”了悟和尚视线在他那失去光泽的白发上停顿了一下,嗤笑出声:“怪道你国师府让个毛孩子当家,原来你命不久矣!”
季无双眉头一跳,嘴角露出同样的嘲讽:“面色潮红,印堂青黑,呼吸粗重,脚步虚浮……你也差不多了,怎么,恶事到头终有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