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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急之下,瑞祎就看着周沉毅一字一字的说道:“美人投怀送抱,王爷应当感到荣幸。”

说起来真是好悲催,第一次见面被他勒了脖子,第二次见面被迫来了个投怀送抱,结果还要给自己贴上一个不庄重的标签,还有比她更冤枉的吗?

瑞祎表示不服。

“美人?”周沉毅打量一下略显狼狈的瑞祎,鼻子里哼出一声。

瑞祎被周沉毅的眼神一扫,又看看自己此时的狼狈模样,不得不承认她此时还真算不上美人。

所谓美人,除了一张脸,姿容仪态缺一不可。

她这么狼狈,哎!

每次都想着在周沉毅面前表现出最美好的一面。可偏偏事与愿违,每次都是最狼狈的一面,这样的几率也真是让瑞祎拜服了。

瑞祎背过身去,将略有些凌乱的衣衫整理一下,又把头发钗环理好,还拿出帕子细细的擦擦脸。亏得她天生丽质,出门只是敷了浅浅的一层粉,若是那些爱涂抹胭脂的,这会儿只怕更加不能见人了。

将自己收拾妥当了,瑞祎这才转过身来,对着周沉毅屈膝一蹲,“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方才若不是周沉毅等人来的快,只怕她现在已经落入了那狄戎国人手中。落进那些人手里,她就算是完好无损的被救回来,以后名声也坏了。真说起来,瑞祎的确是要谢谢周沉毅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周沉毅看着她问道。

“今个儿重阳节,小女来登高,在这里不是很正常吗?”瑞祎蹙眉,她出现在这里有什么好奇怪的。

周沉毅看着瑞祎这么理所当然的口气,一时沉默了。别人家姑娘登高都无事,怎么到她这里就能遇上呼赤炎一伙儿?说起来按照呼赤炎之前的路线,实在是没必要半途爬上这座小山峰。

可是呼赤炎上了这座小山峰,他一路追来,又看到了裴……瑞祎。

巧合?

他从不信巧合,这世上就没有这样巧合的事情。

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一看就是被家里教养坏了,方才居然还能厚颜无耻的讲出那样的话来,想来也没什么脑子跟呼赤炎做什么交易。难道是顺安侯府?

周沉毅的脑子里已然将瑞祎的行为跟阴谋挂上了钩,然则瑞祎却还毫不知情,只觉得人生真是奇妙的很,她这辈子最狼狈的两次都给他碰上了。

这样的运气也真是倒霉到家了。

“很正常,只是为何来这里?”周沉毅又问道。

“本来是不来这里的,只是遇到了讨厌的人,只好躲开了。”瑞祎没说假话,若是周沉毅去查,她也不用怕的。周沉毅这样的男人,她惹不起,也骗不起,这事儿没什么不能说的,索性就直接说出来就是。

“讨厌的人?”

“是,王爷若不信只管去查就是。”瑞祎也有些恼了,她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还差点在这里丢了性命,这会儿又被他不停地盘问,若不是她胆子大些,唤作寻常的闺秀只怕早就吓晕过去了。

周沉毅自然看出来瑞祎的恼火,脾气还不小,他不过问了一两句就恼成这样。若不是知道眼前这个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就应该送到大牢里慢慢审问。

有心眼的女人,只怕也不想如她一般,两次见到他都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的。

“我既然救了你一命,裴姑娘便答应本王一件事情,你我算是两不相欠如何?”

“什么事儿?”瑞祎垂着头,身子靠着那大青石低声问道,她都要被自己蠢哭了。说好的在他面前留个美好的印象的,结果全被她搞砸了。

这会儿只怕他心里还不定怎么想自己呢?看来自己这条路当真是看不到头了。

周沉毅看着转眼间就变得十分萎靡的裴瑞祎,十分不明白方才还精力充沛与自己争吵,这会儿怎么了?

心里虽然有些不明白,正事儿却还是不会忘记,“今日在这山顶上所闻所见,希望姑娘能保守秘密。”

“那是自然。”瑞祎没傻到把这样蠢的事情讲出去,“王爷放心就是,小女只当做了个梦。”

这会儿又机灵了。

瑞祎还在郁闷之中,也不愿意在周沉毅面前继续丢人了,坐在大青石上,看着远处发呆。

周沉毅本来就不善与女子打交道,此时瑞祎不主动说话,他也就保持沉默。

山顶上一下子又安静下来。

簌簌风声,从耳旁滑过,瑞祎慢慢的缓过神来,看着还未走的周沉毅,心里想到原以为他在自己答应之后转头就走了呢。

“你怎么还不走?”

“怕你想不开跳下去。”

瑞祎:……

“小女这人最是贪生怕死了,王爷大可放心。要说起来,小女要真是死了,王爷不是应当庆幸,这山顶上的秘密就不会泄露出去了。”

“本王不是嗜杀之人,况且本王信你不会胡言乱语。”周沉毅黑了脸。

“王爷为何信我不会说出去?”瑞祎没想到周沉毅会这样回答,当真是吃了一惊。

周沉毅默了默,他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跟一个女人进行这样没营养的话题?

“你会吗?”周沉毅反问道。

“我不会。”瑞祎下意识的回答。

“你说不会便不会了。”周沉毅看了瑞祎一眼,“想来你不会寻短见了,本王告辞。”

原来竟真是怕她寻短见,瑞祎还没等再问一句,周沉毅已经大步离开了。

这人……

他是相信自己的吧,瑞祎又觉得自己的心情一下子变好了,被人误会可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情,但是同样的能被人毫无理由的相信,也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周沉毅走了没多久,凌霄就带着人上来了。瑞祎看了看留在那大青石上的水跟点心还原样摆在那里,就好像从无人打扰一样,真的好像悠然一梦。

午时在莫愁湖边用了饭,瑞兰跟瑞芳似乎是闹了不愉快,一顿饭的时间也没见两人说一句话。用过午饭后小憩一会儿,大夫人跟二夫人就带着她们回去了。

临走之前,卓莹玉还特意过来跟瑞兰告别。

瑞祎冷眼看着也不答话,自己先上了马车,身后垫了个软枕,脑子里却想着今儿个遇到的这么多的事情,想的最多的却是那狄戎王究竟想要找什么。

许是受了惊吓,又在山顶上吹了冷风,当时凭着一股子胆气硬撑下来,然而到了第二天瑞祎就病了。

昏昏沉沉的一直睡了五六天,人这才有些清明起来,满屋子都飘着一股子药味。

病着的时候,知道好些人来看她,也知道九姨娘拉着她的手一直哭,还看到了新哥儿。心里明明白白的,可就是没力气,等到她能坐起身来人也清明了,瑞芳来看她就带来了个大消息,瑞兰的婚事定了,卓家。

瑞祎靠在软枕上,脸色还白白的,这一病瘦了许多,整个人看着就跟个纸片似的。

瑞芳瞧了她两眼,就道:“你这病来的真是奇怪,要不你去寺里烧柱香吧?”

这辈子瑞祎都不想去小青山了,她就笑了笑说道:“爬山的时候受了冷风,当时没觉得,回来后才有些受不住了,又不是大病。”

瑞芳白了她一眼,也没继续这个话题,反而说道:“我的婚期也快定了,要到明年出嫁。以后都要跟六姐姐一样开始绣嫁妆了,你没事的时候过去跟我说说话。”

瑞祎听着这话奇怪,给瑞芳续了茶,这才说道:“七姐姐这话说得,好像你不能出院门了一样。”

“我姨娘被送到了庄子上,我想好好地,母亲看在我乖巧的份上,也能让我姨娘回来。”瑞芳苦笑一声,若不是因为她姨娘也不会最后落得这样的地步。

八姨娘当时闹得厉害,先是被禁足在院子里,后来北大夫人又扔到了庄子上去。现在瑞芳知道了这家里头的厉害,这会儿存着想要把八姨娘接回来的心思也不足为奇。

瑞祎想了想就说道:“既是明年才出嫁,七姐姐绣嫁妆倒是不着急,眼看着天冷了,母亲受不得冷,倒不如先给母亲尽尽孝心,七姐姐做一身大毛衣裳给母亲吧。”

八姨娘受*的时候没少得了好东西,做一身衣裳的好皮子自然是有的。

瑞芳看着瑞祎就说道:“我不是不想,就怕母亲会觉得我心思太多了。”

瑞祎闻言也是一愣,苦笑一声说道:“这事儿怎么说都是别人的嘴,怎么做凭的是自己的心。七姐姐有诚心,母亲会知道的。”

做了太多错事的人,别人看到她做什么,自然会认为她不安好心。这些年瑞芳跟八姨娘一直跟大夫人作对,有些事情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你说的有道理,总得试一试。”说着就仔细问了瑞祎大夫人喜欢什么样的布料、花样,什么样的皮毛,搭配什么样的颜色。

瑞祎就细细的跟她说了说,然后说道:“七姐姐也不用急,现在还没入冬呢,入冬之前做好就是。”

“我先把花样子画出来,等到裁衣的时候,你去给我掌掌刀吧。”瑞芳看着瑞祎恳求道。

“行,到时候七姐姐不嫌我多事儿就是。只是我这身子怕还要养几天才能出门,以前不觉得自己多弱,这会儿才知道什么叫做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你也说了不着急,我想细细的挑了衣料出来,等到把花样子画好,绣线配齐,怎么也得七八日的功夫。”瑞芳连忙说道。

瑞祎看着瑞芳满心里都挂着八姨娘,也是怜悯她一片孝心,能帮自然就帮了。若是有一日为了九姨娘,她也愿意做这些的。

才送走了瑞芳,九姨娘就风风火火的来了。自从八姨娘失*之后,九姨娘就成了最受*的那个。大夫人眼前没有给他爹爹再纳新人的意思,她这个做女儿的想要见九姨娘也得先过去问一声方便不方便。

“怎么就起来了,不好好的养着。”九姨娘手里提着一个小包袱,一进门就看到瑞祎在大榻上坐着,立时就不高兴了。“你这一病可吓死我了,我的小祖宗你长长心,我可不经吓,饶了我吧。”

瑞祎以前不爱听九姨娘唠叨,这会儿听着反而觉得很是亲切,“总躺着也没力气,就起来走走,郎中也说了要起来走一走好得快些。”

听着是郎中说的,九姨娘就立刻说道:“那你就多走走,多走走。”说着就把包袱放在炕桌上,自己一屁股在瑞祎对面坐了下来。

瑞祎就笑,凌霄捧着茶点掀起帘子进来,听着九姨娘的话也笑了起来,“姨娘放心吧,有奴婢看着呢。”

“你这丫头是个好的,好好伺候你家姑娘,以后有你的好前程。”九姨娘摸过点心咬了一口,看着凌霄说道。

凌霄脆声答应了,笑着拿着托盘就退了出去,让她们好说话。

瑞祎看着摆在她面前的小包袱,就问道:“这是什么?”

“你自己打开看看。”九姨娘很是得意的说道。

瑞祎看了姨娘一眼,就伸手把小包袱解开,里头原来包着一个珐琅彩巴掌大小的小盒子。盒子上挂着一把铜锁,钥匙就在锁孔里,她伸手把铜锁拿了下来,打开一眼,只觉得耀眼生辉,眼睛一眯,定神看去,就见盒里满满的放着一匣子的珍珠。

“这可是上好的南珠,回头拿了这些珠子去给你打个珠儿冠,等到新年的时候戴上,肯定美极了。”九姨娘笑的都看不到眼了,看着这些珠子对着瑞祎仔细的比划着要打个什么样的珠冠,又问瑞祎喜欢什么样的。

瑞祎看着这些珍珠,将盒子盖上,笑着说道:“哪里就用打个珠冠戴的,姨娘拿出两三颗来给我打个珠钗就是。”

这一匣子的珍珠,也不知道九姨娘费了多大的功夫才得来的,怕是看着自己病了想让自己开心开心的。这里头的珠子个个兜头拇指甲盖大小,且是南珠,拿到外头去卖,一颗也顶得上寻常人家一年的嚼用了。

做个珠冠,实在是太惹眼了,姐妹们看着不说,怕是大夫人心里也会膈应。

九姨娘却看着女儿,“这样好的珍珠可不好得,你自己收着吧。我最喜欢金银宝石,对这些不怎么有兴趣,还是打个珠儿冠好,珠钗有什么好看的,三两颗的珍珠不受看。”

九姨娘一辈子跟八姨娘争斗惯了,不管什么东西一定要又大又好,戴在身上要格外的亮眼,最好让人一打眼就能看到她身上最好看的首饰。也只这样来打扮女儿的,只是瑞祎并不喜欢这样,太惹眼的东西,在她看来就像是危险的物件。

“我还是喜欢珠钗,不然做成珍珠步摇也好。这样一颗一颗般大的珍珠,其实串成手串戴在手腕上也是极美的。”

九姨娘翻起了白眼,“你就不能出息点,那有什么好看的,小家子气。”

“东西不在大,要戴的雅致,不然带出去别人还以为我没见过好东西。有点好东西一股脑的都堆身上去,被人看不起的。”

“得得得,随你吧。”九姨娘知道自己也说不过女儿,“反正珠子给你了,你自己拿主意吧。做个珠儿冠也好,做个手串步摇都好,只要你开心就成。”

瑞祎就把锦盒收了起来,回过头来就看着九姨娘说道:“以后有好东西不用都给我,以后新哥儿还要娶媳妇,你自己也要留点傍身。”

“我哪缺了这个,你别替我担心了。你弟弟来看过你一回,只是你还昏着,学堂里不好不上课,临走的时候让我给你说一声,等他放假回来再见你。”九姨娘提起儿子也是开心得紧,女儿儿子都争气,一个生得美,大夫人也喜欢。一个爱读书知上进,侯爷看着喜欢,她在这后院里除了大夫人就剩下横着走了,谁敢说她一句。

以前还有个八姨娘,现在当真是连个与她斗气的都没有,还真的觉得有些寂寞。

“你说八姨娘还能回来吗?她不在没人跟我斗气,我还真觉得挺无聊的。”

感情她姨娘想起八姨娘就只剩下吵架这回事儿了,想了想就说道:“要看母亲的意思,这事儿不好说。”

九姨娘默了一会儿,随即就冷笑一声,“当年八姨娘笑我没骨头,自己生了孩子却给夫人养,说我天生的奴才骨头。可是现在你看看,你跟你弟弟一个个都好好的,可是八姨娘呢?她倒是要强了,带着女儿也要强,最后还不是害了自己个儿不说,连女儿的前程都搭进去了。”

说起这个九姨娘这样豁达的人也有几分伤感,瑞祎就抬头看了她一眼,就听她又说道:“当初我怀你弟弟的时候,八姨娘恰好也有了身子。本来我还想着,你已经抱到夫人跟前表了忠心,肚子里这个我就想自己好好地带着。可是这个念头起了没多久,八姨娘就小产了,当时吓得我又赶紧把这个念头塞回去了。立时就打定主意,不管肚子里这个是儿子女儿,还是抱到夫人跟前去。八姨娘当时要不是太猖狂,碍了夫人的眼,肚子里那个说不定就能好好地生下来了。人啊,做了妾还想摆夫人的谱,不认命就丢命。”

不认命就丢命。

瑞祎怔怔出神,这回看着九姨娘的眼神也不一样了,她不知道这里头还有这样的恩怨,“那八姨娘后来就没再有孩子?”

“我生了你弟弟之后,这府里也就在也没有孩子出生了。”九姨娘失笑一声,“这么多年侯爷身边伺候的漂亮丫头还少吗?夫人说了,想要抬姨娘可以,得生育了子嗣才可,可是一个生出来的没有。我哪里还敢把你们姐弟放在我自己身边呆着,这府里统共就只有两个少爷,除了夫人生的,就只有我肚子里出来一个,你可知道为什么?”

瑞祎摇摇头。

“那是因为我认命。”

看着女儿难得露出这样呆的样子,九姨娘摸摸她的头,“都说我傻,其实我一点都不傻。你瞧,我把你们姐弟养的多好。”

瑞祎听着九姨娘的话心里酸酸的,握住她的手,“这些年辛苦您了。”

“我可一点都不辛苦,女儿儿子夫人给养着教着看着,姑娘知书达理貌美如花,儿子读书上进前程似锦,。我认了自己做妾的命,好好地侍奉夫人侯爷,让那些看我笑话的人看着吧,我后半辈子有儿子儿媳,美着呢。”

“是,好日子在后头呢。”瑞祎轻声说道。

难道人就要任命吗?

如果她认命,是不是就要按照爹的意思进宫去?

可进了宫之后呢?

再无前程可言,好的话有几年受*的日子,运气极好的话也许能有个孩子,等到将来圣上归天,自己就只能在那冷冰冰的皇室里孤独终老。

她凭什么就应该过这样的日子,为了别人的好生活牺牲自己?

九姨娘认命,是因为大夫人是个讲规矩的人,只要你守规矩,就有好日子过。

她要认命,可她上头可没有那个讲规矩的人。

说起来她生出来就是侯门闺秀,可是这日子过得还不如九姨娘自在。

九姨娘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些话,看着女儿面带疲色,就让她好好的休息,不忍心让她劳神了。

九姨娘走后,瑞祎就沉沉的睡去,睡梦之中还在想着要不要任命的事儿。

小青山的事情,瑞祎就烂在了肚子里,对谁都没有提起过。随着天气也来越冷,她的身体也大好了起来,紧跟着就是瑞芳的亲事正式定了下来,管家请了媒人上门提亲,三媒六聘虽然不如瑞华瑞明那时候风光富贵,但是却也置办的殷实厚重。

家里头有了喜气,瑞祎也病愈出门走动,整个侯府上上下下都透着欢快的气息。

瑞芳的婚事定了下来,婚期在明年三月,正式春暖花开的好日子。因着瑞芳这一向表现得很好,还未入冬的时候,就给大夫人送去了一整套的出锋袄裙,还有抹额跟暖手的袖筒,件件做得精致,透着十分的诚心。

到了冬至那天,八姨娘就从庄子上回来了。

瑞祎看到八姨娘的时候,整个人唬了一跳,这才几个没见,八姨娘就生生熬得老了许多。

九姨娘看了八姨娘回来就在瑞祎跟钱叹口气说道:“真是可怜,这才几个月的功夫就脱了一层皮。”

“总算是回来了,养上几个月就好了。”瑞祎看着九姨娘说道,就怕九姨娘心软又做出什么糊涂事来。

“我那里倒有几盒子养颜膏,回头给她送两盒子过去,可怜见的,那张脸都没法见人了。”

“八姨娘把脸养好了,又要跟您争了,你不生气?”

“没人争也没意思,一点趣味都没有。才来的那些小丫头,哪个见到我都恭恭敬敬的,一点也不好玩。”

瑞祎:……

冬至过后,天气越发的冷了,等到新春过后,开了春,她的婚事还定不下来的话,只怕就要选秀了。

一日一日的挨过来,瑞祎发现自己反而没有前些日子的惶恐不安了,不知道是不是被九姨娘的任命给洗脑了。

如果齐王殿下真的瞧不上她,顺安侯府也不能死皮赖脸的贴上去不是?大夫人跟瑞华也肯定不会这么陪着笑脸给她铺路的,所以她努力过了,当真是没有结果,也就只能任命了。

小寒过后,京都下起了雪,皇上生病的消息也随之透了出来,顺安侯府也跟着有些紧张起来。

之前只说是有些风寒,可是过了十几天宫里头又传出慎王跟惠王相争在御前尽孝,差点大打出手的事情。又有如妃、芸妃争相侍疾闹成一团的丑闻出来,一时间京都里当真是热闹层出不穷。

圣上的身体不好也不是这一两年的事情,终年沉迷于酒色之中,内里早已掏空,如今不过是强撑着罢了。如今这一病,也不晓得能不能撑得过去,正因为这样明岁的选秀也好,还是各家姑娘的婚事也好都有了变故,都已经赶紧的忙碌起来。

顺安侯府里瑞芳的婚事已经过了明路,瑞兰的婚事二夫人也开始准备起来,至少先把路数走完了,这样一来名分定下来就放心了一大半。

瑞芳、瑞兰的婚事都已经尘埃落定,整个顺安侯府就只剩下瑞祎一个了。大家都知道大夫人疼爱瑞祎,这会儿不由得都猜测,不晓得大夫人会给瑞祎选个什么样的好人家。病了一场之后,瑞祎倒是难得静下心来,倒真有种九姨娘说的认命的感慨。

宫里头热闹得很,皇上未立储君,皇后早逝也没留下嫡出子女,自那后皇帝再未立后。如此一来,几位王爷越发斗得狠。齐王这才回京多久,听说慎王惠王争相拉拢,又听闻齐王还遭了几次暗杀。

所有的事情都是听说,那皇宫里高高的宫墙挡住了里外两层世界,外头的人看不清楚里头的事儿,里头的人也没时间看外头人奔波。

瑞意不过是芸芸众生的一个小女子,军国大事轮不上她操心,顺安侯府也不是朝中重臣。这个时候顺安侯唯一苦恼的就是站队应该站在那边,大夫人愁的是如果齐王那边再没消息,瑞祎的婚事怎么办?

腊八过后,大夫人频繁出门做客,顺安侯府家姑娘多姻亲多,再加上亲朋故旧,三五好友,大夫人可不是忙的团团转。慢慢的就有消息透出来,说是大夫人不停地出门做客,其实是给瑞祎相看人家去了。

瑞祎自然也听到了这样的传闻,只是大夫人一个字不往外说,她便一个字也不问,只是心里也难免忐忑。看大夫人的样子,瑞祎心里已经逐渐明白,也许齐王那边是一点的可能性都没有了。也说不上伤心难过,她只是为自己谋个前程而已。只是中间夹了一个救命恩情,想起那日山顶上的发生的事情,总归是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入冬之后第一场大雪在圣上身体大有起色之际如鹅毛般洒落大地,安国公府樊家开了赏雪宴,邀请了大夫人二夫人以及瑞祎几个姐妹过去热闹热闹。

瑞祎做在大夫人对面,就听她说道:“自从上次病好之后,这一项也很少出门,这次正好也出去透透气。”

“是,都听母亲的。”瑞祎笑着说道,难道她还能说个不字。

就听着大夫人又说道:“上回给你新裁的冬衣还没上身吧?”

一年四季的衣裳府里有定例,因着她生病的缘故,大夫人还特意拿出自己的私房给瑞祎多做了两身。就连首饰都多打了一套,瑞祎一向得大夫人的欢心,这样的贴补也不是一次两次,纵然大家心里有想法,嘴上也是不敢说出来的。

“还没呢,女儿还想等着过年的时候再穿。”衣裳也分外出做客的,寻常在家穿的,寻常在家穿的瑞祎图个舒服自在,衣服皆做的宽大。外出做客的衣裳却是要符合侯府的身份,精致美丽华贵。

大夫人笑了笑,看着瑞祎就说道:“你大姐姐昨儿个还让人送信来,问你身体可还好。她现在不好出门,等过两天你去看看她也好让她放心。”

提到了瑞华,瑞祎面上的笑容也欢快了几分,“让大姐姐替我忧心可真是我的不是了,回头见了她可得好好的赔个罪才是。”

大夫人也笑,又问了瑞祎几句,就让她回去歇着了。

回了自己的院子,瑞祎就让凌霄跟木荷把大夫人之前给她做的两身新衣裳拿出来。一件是海棠红遍地织锦的袄裙,镶着出锋白狐毛边,白色的皮毛衬着她的肌肤越发的莹白如玉。另一件却是淡紫色杭绸折枝梅花纹的袄裙,对襟的袄子镶着玉扣,袖口的地方镶了三层的滚边,很是奢华。

衣裳的精美全在上头的刺绣,她这两件衣裳用的不是苏绣而是湘绣的技法。湘绣用线别具一格,刺绣前,要先将绣线放在特制的水中浸泡,稍后捞起,待水干后,裹上竹纸擦拭,使丝线光洁平整不易起毛。湘绣分线劈丝极为精细甚至与超越了苏绣,有“羊毛细绣”之称。她这两件衣裳,只是绣娘的工钱就十分可观,四位绣娘做了整整半月,可见细致。

大夫人特意提到让自己穿这两件衣裳中一件,又想起这段日子大夫人频繁出门,难道说在安国公府的赏雪宴上,真的会有跟自己婚事有关的事情发生?

瑞祎心里惴惴,让两个丫头把衣裳挂起来烫平,还特意挑了与之相配的大氅出来搭配。瑞祎又把妆奁盒拿过来,里头还有大夫人前些日子送来的一套珍珠首饰。

看着这套珍珠首饰,瑞祎不知道是不是大夫人听说了九姨娘给她送珍珠的事情。大夫人送来的这一套珍珠首饰,从头上插的步摇,耳朵上戴的坠子,再到手腕上的手串俱是全的,里头还有极为难得的金色珍珠。将这一套首饰看了看单独放了出来,对两个丫头说道:“等到出门的时候就用这一套吧。”

夜间,又下了一场大雪,这回这次的赏雪宴可真是名副其实了。

早上瑞芳、瑞兰、瑞玥跟瑞祎都到大夫人院子里汇合,几人一打照面,看到瑞祎身上的这一套衣裳首饰的时候,大家明显的都愣了愣。就连瑞玥都有几分不开心了,她一个二房嫡女居然也被瑞祎给压了风头,一张脸要多黑有多黑。

瑞芳现在却是没什么好嫉妒的,笑着接连夸了几句,对着瑞祎说道:“这套首饰漂亮,南珠也还罢了,只是这几颗金色珍珠极为难得。”

瑞兰的眼睛落在瑞祎身上神色复杂,同为庶女,她们却连瑞祎的尾巴都及不上。这一身衣裳只看绣艺就知道有多难,那套珍珠首饰整套算下来也得有几百两银子,与她比起来她们嫁妆每个人也才五千两。可她只一套首饰,便是数百两银子。

瑞祎淡淡一笑,“前些日子生病卧*,母亲怕我郁郁不欢,这才特意找了这个出来给我赏玩。”不管大家信不信,明面上的话总是要说的。大夫人给的,是她能不要的吗?

大夫人跟二夫人一前一后进来,大夫人看到瑞祎的时候满意的笑了笑,二夫人的眼神落在瑞祎身上却是僵了僵,然后看着大夫人说道:“九丫头这套首饰怎么瞧着这样面熟,好像是前些日子瑞华拿回来孝敬大嫂的吧。”

“我这把年纪哪里还能戴这个,是瑞华知道妹妹生病特意送来让她开心的。”大夫人随口说道,就把这事儿揭过去,看着大家道:“人到齐了咱们也该走了,下了*雪路上怕是不好走,别让樊夫人久等才是。”

樊家是二房的姻亲,二夫人自然十分看重,这时候也顾不上瑞祎了,就应道:“是该早些出门,昨儿晚上这场雪下得也太大了些,不知道路上的积雪有没有打扫干净。”

大夫人看了二夫人一眼,就道:“想来是无碍的。”说着就起身,访晴立刻拿了大氅来给大夫人披上。

二夫人的丫头青双,还有瑞祎几个的丫头都拿了自己姑娘的大氅来给她们系上。外头雪大,都踩了木屐出门,瑞祎有些惧冷,凌霄把才加了新碳的手炉给了自家姑娘抱着,还特意包了一包银霜炭塞进袖笼里带着。

木荷看了凌霄的动作就笑了笑,对她说道:“你也不怕炭灰染脏了袖子。”

“那有什么,若是姑娘冷了手才是大事。”凌霄回了一句。

木荷低笑两声,搀扶着瑞祎往外走,瑞祎就对着凌霄说道:“哪里就至于你还放到袖笼里去。”她是有些怕冷,也不至于这样。

凌霄也不反驳,却也不将袖笼里的碳拿出来,只管扶着瑞祎往外走。

马车早就在大门外候着,早早的烧了炭火盆,一进车厢就暖烘烘的,瑞祎轻舒口气,“马房当差的倒是用心的很。”

“大夫人特意吩咐的,哪个敢不用心。”凌霄陪着瑞祎进了马车,木荷就去了后头的马车跟着。

因为下雪的缘故,这一路上果然不太好走,走得极慢,瑞祎掀起车帘往外看,还能看到路两旁的百姓在铲雪。抬头往前头看去,不由一愣,就看到周沉毅正骑在马上对着身边的一个男子不知道在说什么,神色冷峻,眉目如刀。这漫天的白色中,他一身玄衣金纹,立于马背上,让人无法忽视。

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周沉毅猛地回过头来,正对上来不及躲藏的瑞祎的眸子。

旁边的荣岭看着齐王的神色,不由得跟着他的视线望去,却只看见了落了帘子的马车缓缓而过。

顺安侯府的马车,王爷怎么会忽然看那边?

“王爷。”荣岭出声喊了一声,很少见到齐王会有这样失神的时候。

周沉毅闻声这才缓过神来,面上神情丝毫看不出有什么不妥,继续说道:“雪灾已成,这事儿我管不了,你直接去找惠王,想来他很愿意出这个头。”凡事跟慎王做对的事情,惠王都很乐意。

“是,那您还是要离开京都?”荣岭问道。

“……可能。”周沉毅道。

方才还说一定要走,这会儿就变成可能了,荣岭的目光再次看向顺安侯府的马车,一时心思莫名。

“那雪灾的事情?”荣岭摸不清楚齐王到底什么意思了。

周沉毅看向荣岭,“方才不是说过了?”

“那属下立刻去办。”

周沉毅点点头,“去之前你去安国公府找樊立成,惠王那边的事情他知道的比较多些。”

“是。”荣岭没想到齐王居然跟安国公府的世子之间还有往来,越发的看不清这位王爷,也不敢犹豫,拍马往安国公府而去。

周沉毅独自一个在这大街上,又侧头看向顺安侯府马车的方向,却只能远远的看到一个影子。发觉自己不应对这样的事情过于关注,他立刻拍马往城外而去。父皇逐渐老迈,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慎王跟惠王斗得厉害,而他现在羽翼未成不能与他们抗衡。他还需要一两年的时光,只要一两年,他便能居于马背,睥睨天下。

曾经他遭受过得耻辱,必然会加倍的讨还回来。

马行至半路,恰遇上迎面而来的樊立成,周沉毅停下来,看着他说道:“你怎么在这里?”之前让他让荣岭去找他,只怕要扑个空。

“见过王爷。”樊立成行礼,这才回道:“今儿个家里有赏雪宴,邀请了亲朋还有前去赏玩。这不我母亲差我出来带些好酒回去,没想到遇上了王爷。”

赏雪宴?那方才顺安侯府的马车也应当是去安国公府了,他记得顺安侯府跟安国公府是连了姻的。

“原来是这样,正好有件事情我已让荣岭去找你,怕是要扑个空了。”

樊立成闻言一喜,就道:“若是这般王爷若是无事不如去鄙府一坐,家里请了匠人雕了雪雕,还能一看。”

去安国公府?

周沉毅就有些犹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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