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祎一愣,便问道:“六姐姐怎么知道的?”
瑞玥就看着瑞祎说道:“昨儿晚上上元节碰到荣菁了听她说的,这还有假。”
听到荣菁的名字,瑞祎心里不可避免的涩了一下,这样的话这个消息就应该十分准确了。荣家跟周沉毅绑在一块,消息自然是比别人更便捷些。
正胡思乱想间,瑞玥就推了推瑞祎,看着她说道:“昨晚上荣菁还跟我打听你来着。”
瑞祎心里有鬼,不由心口一跳,忙问道:“打听我什么?”
“你们两个不是挺好的吗?这一向都没见你出门,她几次都没遇到你,这才跟我询问你都在做什么。”瑞玥不由有几分妒忌,荣菁将来是要做齐王妃的人,却跟瑞祎关系亲密。
瑞祎心里松了口气,暗笑自己实在是太多心了。荣菁又不知道她跟周沉毅之间的事情,更何况她自知道他们有了婚约之后,已然是十分避讳了。
“六姐姐知道的,我不太爱出门应酬,改日见了荣姐姐,我再跟她解释。”瑞祎笑道。
“真是想不到荣姑娘居然会成为齐王妃,京都里不知道多少闺秀都爱慕齐王殿下英武非凡,霸气长存。”瑞芳摇头叹息,“这下子京里不知道多少人的芳心要碎了。”
说起这个话题,瑞兰也加了一句,“是啊,上回见到卓姑娘的时候,也听她讲过这事儿,说是还有家姑娘闹着要寻死的,真是胡闹。”
瑞祎:……
周沉毅对于这些闺中女子来讲,就是那个天上的明月,只能仰望。听传闻中他的英勇战绩,听沙场上那些美丽的故事,听人人众口相传齐王一战成神的威武。那些将被镌刻在大燕历史上的功勋,将会世世代代的流传下去,百年千年之后,她们这些人都化为一柸黄土,可是周沉毅注定会成为大燕的英雄,会成为人们口中的传说。
“听说齐王生的十分魁梧,双臂过膝,耳垂至肩,想想真是怪吓人的。”瑞玥抚着心口说道。
“不是,我听卓家姑娘讲齐王殿下生的十分俊美,上战场都要戴面具的。”瑞兰低声说道,眉眼之间就有几分向往。
“我才不信,哪里有戴着面具上战场的,真是笑话。齐王生的好不好与我们何敢,他都是别人篮子里的菜了。”瑞芳不屑的说道。
“一个王爷可是能娶两名侧妃的,便是不能做正妃做个侧妃也好,嫁给这样的大英雄,才不负此生。”
听到侧妃两个字,瑞祎忽然想起来瑞兰曾经说过这话,说能争取个侧妃也是好的。当时瑞兰跟大夫人都觉得,就算是做个侧妃能嫁给周沉毅,都是她的福气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侧妃这事儿没能成。
仔细想想瑞兰的话,好像是周沉毅那边没答应。瑞祎心里失笑,他如何能看上她呢?
不过一个侯府庶女,自然是跟荣菁不能比,在他眼里也许给他做侧妃都是不够格的。
听着瑞玥三个不停地争论周沉毅的容貌,瑞祎脑海中就不停的闪出那张棱角分明锐利如刀的容颜,这样的男子,就是有那种睥睨天下的气势,记得山洞中偶看一眼,就被他骇住的情形。
他,比她们口中讲的更优秀。
他,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他救过她的命,还送了琉璃樱桃盏。
“九妹妹怎么不说话,你来讲讲齐王是不是我们说的那样。”瑞兰看着瑞祎让她凭个公道。
瑞祎给她们斟了茶,这才徐徐说道:“我想百闻不如一见,别人怎么说的不要紧,只有自己亲眼见了才是真的。齐王殿下守卫大燕国土,不管生成什么模样都是一个英雄。”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着大家一笑,“京里诸位王爷个个英俊潇洒,同出一脉,想来齐王殿下也差不到哪里去。”
“还是你说的在理,我就说那些非议齐王殿下长相的人,一定没安好心。”瑞兰愤愤道。
“也不知道这一场仗打到什么时候,听荣菁讲好像那个什么狄什么国的汗王十分的厉害。”瑞玥皱眉道。
说起国家大事儿,她们这些闺秀也只能叹口气,再说更多的却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来,她们又不是沙场点兵的将才。
说了一会儿这个,大家也就转开了话题,又谈论起今岁京都流行什么衣裳首饰,时兴什么裙子什么花样,瑞祎在一旁听她们讲的不亦乐乎,心里却转了开去,想着不知道如今边关如何了。
前方浴血拼杀,她们这些人却还在谈论衣裳首饰,瑞祎忽然觉得有些悲哀。
只是她又能改变些什么?
一不懂军事,二不是男儿,三没有雄才大略。
所以,也只能谈谈衣裳首饰。
悲哀之后的悲哀就是,什么都做不了,你只能看着。
大燕京都一片歌舞升平,又过半月,边关传来战报。齐王殿下率军与狄戎大将班高格狭路相逢,两军激战两天*,成功将班高格阻挡回去,护住了边关疆土。
朝野上下欢欣鼓舞,然而也只是高兴而已,连封赏的消息都没听到,似乎都没人提上一句。
瑞祎听着璟新愤愤不平,激动处还一巴掌拍在了炕桌上,怒骂朝廷小人当道,佞臣成群。
瑞祎一下子捂住了璟新的嘴,“祸从口出。”
璟新垂下头,神色恹恹的,“我在外头都不讲的。”
“你现在无功名在身,无名望震慑,无功绩立脚,说这些不过是害了自己性命罢了。”瑞祎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不懂大道理,可也知道你没本事,便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你好好读书,将来出人头地,自有你主持正义的时候。”
璟新正是来跟姐姐告别的,过完年他也该回书院去了,无事便不会来了,再见面只怕要等到中秋。
瑞祎看着依依不舍得璟新,就道:“去吧,好好读书,努力上进,姐姐等你的好消息。”今岁他要下场去考举人,不知道能不能考中,这会儿只能努力给他打气。
璟新点点头,便转身走了。
璟新走后,瑞芳的婚事便提上了日程,在这之前还有宴客的事体,大夫人忙的团团转。便是大少夫人都一个人恨不能掰成两个来用,好几次叫了瑞芳跟瑞祎过去帮忙,两人都是学理事儿的时候,哪里敢说辛苦,都巴不得多学点。
眨眼就进了二月,柳树发芽,迎春开花,大地回春,草地染绿。
顺安侯府的宴会就在这样一个美丽的日子里开始了,一大早瑞祎就被凌霄叫起来梳洗更衣。黄花梨镂空雕花的衣架上挂着昨儿个就烫好的裳裙,湖水绿织锦折枝海棠花滚三指宽莨绸锦边长袖袄子,桃粉色对襟并蒂莲纹褙子,系一条同色缂丝福纹软缎二十四幅湘裙。头梳偏云髻,插一支赤金点翠嵌宝金步摇,耳朵上缀着白玉葫芦形坠子。手腕里戴着同样质地的白玉镯,色泽温润,质地细腻。脚上踩着粉色软缎绣鞋,鞋尖上缀着一颗拇指大小的珍珠,行走之间若隐若现,顿显几分贵气。
对镜梳妆,瑞祎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红粉敷面,唇点胭脂,一双长眉入鬓,水润的大眼睛似一汪秋水。
“姑娘这一好好的打扮起来,可真是美极了。”凌霄笑着说道,从妆奁子有取出一件珍珠挂钗,轻轻地簪在鬓旁压鬓,叹口气说道:“可惜姑娘不喜欢太过奢华,只戴一根步摇也实在是太简单了点。”
瑞祎看了凌霄一眼,就道:“你家姑娘丽质天生,不需要那些东西锦上添花。”
木荷在一旁就笑了,低声说道:“奴婢听说祝家公子也要来的,姑娘到时候可不能被他比下去。”
人人都知道祝彦章男色惑人,就怕今儿个她被他压下去,这俩丫头才不停的撺掇她好好打扮。殊不知瑞祎现在却没那种心思了,婚事都定了,还能悔婚不成?压不压的,谁更出色些又有什么意思?
瑞祎站起身来,说道:“就这样吧,今儿个一整天呢,头上戴的东西太沉了,我可挺不住,这样挺好。”说完就往往外走去,一路去了大夫人那里。
进了屋,大夫人将瑞祎打量一番,这才说道:“也太素净了点,怎么丫头也不知道给你好好的打扮打扮?”
“是我不让的,戴的多了怪沉的。”瑞祎连忙笑道,看着大夫人面带不悦,她就又道:“人人都知道祝家公子生的出众,我若是太过盛装反而起了比较的心思,落在别人眼睛里难免落了下乘,反倒不如这般。”
大夫人想了想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不过还是从自己手腕上退下一串冰种的手串给瑞祎戴上,“那也不能太素了,这个你带着吧,压一压。”
这镯子可是好东西,难得这冰种这般的干净纯粹,瑞祎就谢过了大夫人。
“走吧,你跟我出去迎一迎,这会儿祝夫人也该到了。”大夫人起身说道,今儿个祝夫人过来,她自然是要给足她面子,亲自去门口迎上一迎,方显郑重。也正好趁这个机会,让祝家的少爷见一见她们瑞祎的风范,这次看他瞧不瞧的上眼。
还想退婚,哼!
大夫人素来是个高傲的人,不然瑞祎的婚事也不会一开始就想着齐王,后头这事儿不成也不想着把瑞祎低嫁。一来是因为瑞祎是她跟前长起来的,确实有几分感情在内,二来也是因为她生性骄傲,她跟前养出来的姑娘要是嫁了门第不好的,她的脸往哪里放?
瑞祎随着大夫人一路到了二门口,果然祝相夫人已经在管事妈妈的引领下一路走了进来。宝蓝缂丝对襟长袖褙子,深色三道襕边综裙,发间插一支赤金白玉分心扁簪,面上带着端庄大方的微笑。身后跟着一男子,珊瑚红洒金长袍腰缠金带,头上戴着束发金冠,阳光下一照当真是金光璀璨闪瞎人眼。瑞祎甚至于连这个人的面容都没看清楚就垂下头,映入眼帘的就只剩下那一抹崭新的粉底皂靴在眼前直晃。
瑞祎不想招人眼,半垂着头给祝夫人行礼问安,祝夫人拦着瑞祎的手左看右看心里十分满意。模样生的这样好,将来也能压得住儿子屋子里的那群狐狸精,她是看的眼烦心也烦。要把那些姑娘打发了去,儿子便来跟他闹,要是不打发也没那个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他,她心里真是愁死了。
顺安侯府说实话她是看不上的,当初京都里处处流传裴家九姑娘貌倾天下,也不过是当笑话听一听。好人家的孩子都是养在深闺无人识才显尊贵,哪里有这样四处招摇的。可是后来儿子越发不成体统,婚事上是一再的不顺,后头又有慎王跟惠王相逼,这个时候倒是觉得裴家九姑娘只那张脸进了家门能拢住儿子不胡闹也就值了。
至于家世……哪里能两全呢。
开始还担心裴瑞祎生的美,怕家里把性子养娇了,将来进了门再是个泼辣货,这才找了机会自己暗中观察了,这姑娘的性子的确是不错,最后才狠了心应了这门婚事。
如今看着瑞祎行事大方,进退有据,看人目光清澈,言谈柔和识趣,越看越是满意,心里越发的喜欢起来。
祝彦章跟大夫人行了礼,便径自去了前院,眼角似乎都没往瑞祎身上瞅一眼。
大夫人看着祝彦章的行事做派,心里也大感头疼。而且今儿个来做客,哪一个不是往庄重正派上打扮的,偏偏他穿的如此招眼骚包,大夫人更是气不顺,越发觉得委屈了瑞祎,只是眼下这婚事却是板上钉钉的,顺安侯府招惹不起左相府,若对方无大错岂能轻易悔婚?
祝彦章走到长廊拐弯处,回过头来往二门口望去,就看到那一抹湖绿的裙角消失在风中。这会儿也不急着走了,整个人靠在长廊的圆柱上,依稀记得眼角瞄到那一抹身影,虽然半垂着头,只瞧了一个侧影,只看那身段却也能看出几分秀丽姿容来。
总听他母亲将裴家九姑娘如何美貌,倒也有几分仪容,只是那又如何?
天下美貌的女子多了去了,又不缺这一个。
瑞祎陪着祝夫人坐了,大夫人又去迎接其他的客人,小花厅里摆着几盆开得正盛的鲜花,是暖房里小心翼翼养出来的,满屋子里都是花香的气息。瑞祎让丫头奉上茶来,亲自端给祝夫人,又笑着说道:“夫人请喝茶。”
“好孩子,你快坐下歇歇。”祝夫人真是越看越满意,面上的笑容满满的,看着屋子里的鲜花就说道:“这时节能看到鲜花实属不易,一般人可养不出来。”
“是家里的暖房里养出来的,一棚的花最后只剩下这几盆。有了这次的经验,下次就能开得更多了。”
祝夫人听着有些惊奇地问道:“府里还有暖房?听说盖这个东西可要费不少的功夫。”
“是我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的,母亲疼我也由着我折腾,让夫人见笑了。”瑞祎自然不能说顺安侯府建一座暖房只为了看几朵花赏玩,就把这事儿揽到了自己身上。其实这是她那爹弄来这暖棚,寒冬里抬着鲜花送人多有面子。
祝夫人闻言就道:“这倒是个打发时间的好法子,既能陶冶性情,还能赏的鲜花,倒是一举两得。”
“让您这样一说,小女倒是觉得荣光倍增,心里那点不安都要散了。”瑞祎不好意思的垂着头浅笑。
祝夫人就欢快的笑了起来,又细问瑞祎寻常都做些什么,读什么书,拿什么打发闲暇时间。这些话看似无聊,却能从细微处品出一个姑娘的底蕴来。喜欢看书打发时间,那是肚子里有些文章的人,喜欢作绣活打发时间的,喜欢养花种草的,这世上让人喜欢的事情那么多,总能从这里头瞧出几分真性子来。
瑞祎再不喜欢这门亲事,还是十分认真地回答了祝夫人的话。寻常什么样子便怎么回答的,这个时候撒了谎,等到成亲之后现了形,反而更不妥当。所以瑞祎就实话实说,倒也不遮遮掩掩的,没得落了小家子气,反而不美。
一整天的宴席下来,祝夫人将瑞祎一直带在身边,大家都看在眼睛里,谁看不出来祝夫人喜欢这个未来的儿媳妇。又看看瑞祎的样貌行止,这样的儿媳谁还不喜欢的。有些姑娘生得美,言行之间便带着几分傲气,那是挡都挡不住的,可是瑞祎身上没有。
她就这样盈盈而立似临湖水仙,不骄不揉,端庄大方。
等到宴席结束后,瑞祎又跟着大夫人讲祝夫人送出去,临走前祝夫人还把自己手腕上的一对翡翠玉镯给了瑞祎。瑞祎见大夫人点头,这才收下,又谢过了祝夫人。
只是这次却未见到祝彦章,也不晓得是提前走了,还是如何。
送走了祝夫人,大夫人看着瑞祎满意的说道:“今儿个不错,这么多的夫人小姐,你能都照顾过来,以后嫁出去也能独当一面了。”
“多亏母亲悉心教导,若没您哪有我今日?”瑞祎扶着大夫人往回走笑着说道。
大夫人闻言就笑了,进了二门,就说道:“你也回去歇歇吧,累了一天了。”
瑞祎笑着应了,却还是先把大夫人送回院子,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洗漱更衣,一头乌发随意地披在身后,坐在大榻上枕着软枕,疲惫的连句话都不想说。等到出嫁之后,也许过的日子比这还要累呢,祝夫人再喜欢她那也是婆婆,还有那个连正眼都没看她的未来夫君,还有他那一院子的莺莺燕燕。
可真热闹。
瑞芳的婚事提上了日程,三月的婚期,嫁妆已经开始装箱,瑞祎被大夫人带在身边教导家事。嫁女儿这样的事情瑞祎是第一次跟在大夫人身边学习,不仅琐碎更是繁琐,每日都累到没时间去想别的事情,她想着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二月二十六,瑞玥出嫁。瑞祎提前过去添了箱,瑞玥出嫁那天她去送她,看着二夫人眉眼含笑送别女儿,瑞玥眼眶含泪上了花轿。安国公府那边瑞祎也去了几次,瑞玥嫁过去,总是吃不了大亏的。
三月初八,良辰吉日,瑞芳出嫁。
锣鼓声响,鞭炮齐鸣,裴季霖把身穿大红嫁衣的瑞芳背上了花轿,从此后裴家后院又少了一个女儿。
回门之日,瑞祎也见到了七姐夫,是个很斯文的读书人,生的白白净净,讲起话来轻声慢语,嘴角含笑,看着倒是个好脾气的人。瑞芳这样的急性子,谈起他来都满脸含笑,瑞祎看着心里真是羡慕。
纵然管家家世不强,但是只要夫妻和睦,相处愉快,这才是每个女子都想要的幸福吧?
瑞兰的婚期到来之前,新岁选秀让京都再度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