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以上猜测的没错,那就简单的很了。不过是想要借着我对王爷的忌惮,进而退婚想要毁了裴家九姑娘的名声。就算是我现在是只跟裴家讲退婚的原因,但是一旦这婚退了,届时这荣家要是暗中出手大肆宣扬裴九姑娘为何被退婚,她这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了。更可恨的是,裴家一定会以为是我这样做的,他们荣家片叶不沾身啊。”祝彦章就笑了,要不是今儿个挨这两拳头,兴许还想不明白呢。
季项明摸着下巴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说道:“我虽瞧不上荣家这几年往上爬的功利,但是不得不承认,荣家父子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我跟荣岭也勉强算得上是朋友,当真是没有想到他会是这样心机深的人。”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着祝彦章说道:“那荣岭并不知道你是效忠于王爷的人,甚至于就连我们家的立场他也只能猜度并不敢肯定,所以就算是他这样做了也只是针对裴姑娘,并无针对你的意思。”
“你想说他忌惮我倒不如说是忌惮我们家。”祝彦章面带讥讽,“带了几年兵,掌了几年权,就还真的以为能无法无天了。若不是王爷还能用得到他们,我必然让他们容家尝尝我的手段。”
“你别乱来,那荣家以后是有大造化的人,何必结下这个深仇大恨的。”季项明正经的劝道,“你再不喜,那荣家女都是要嫁给王爷的。若是真有那日,那就是妥妥的新贵。”
祝彦章嗤笑一声,“瞧你那点胆子,能扶他们上去,就能让他们给我原样滚下来。”
听着这张狂无边的口气,季项明很是头疼,正因为他这臭脾气,所以在对裴家这门婚事上行事尖锐也就算了,如今经连这样的话都能讲得出来,“你小子当真是把全天的人都不当回事吗?”
“没有这熊心豹胆,没有这谋略万千,王爷要我来做什么,我又岂敢跟慎王惠王殿下的人斗?项明兄,你什么都好,就是这胆子跟老鼠似的,真是要不得。”
被嘲讽了季项明那凤眼一番,凉凉的说道:“你追随王爷,求的是做一番大事业,扬的是万古功名。我呢就求个荣华富贵,咱俩志向不同,我这胆子自然得小着点。我可不像你,什么都敢说都敢做。那你说,荣家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这婚事你又要怎么办?”
季项明说着也替祝彦章发愁,要是裴家姑娘真是王爷的心头好,这里外不是人啊。
“怎么办?王爷既然已经定下了荣家姑娘,又没有跟我表示出任何的对裴姑娘的意思,我就权当没这回事儿。娶媳妇嘛,娶个京都第一美人儿,也配得上我这第一美男。”
季项明怎么听不出祝彦章话里的迟疑,看着他就说道:“要我说,你倒不如问一声,至少心里得了准信儿?”
“怎么问?”祝彦章伸个懒腰站起来,笑着说道:“如果王爷是那等不分是非,不辨黑白,夺人之妻的小人,那我祝彦章就是瞎了狗眼才跟了这样的主子。”
“那你?”
“娶啊,不仅要娶,还要风风光光的娶。荣家不是想要看笑话吗?我偏不让他们得逞,这平淡的小日子就得来个刺激的,让他们知道祝家小爷可不是好欺负的。”说着看向季项明,“我跟荣家的事儿,你可别掺和。”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好人啊,你不是好人的话,那裴姑娘也不至于受这么委屈了。”
“得得得,我里外不是人了。”季项明怒道,纵然生气,可还是担心好友,“这事儿可大可小,我觉得心里毛毛的,你跟王爷抢人,这不妥当啊。”
“项明,我哪有跟王爷抢人了?王爷指婚的可是荣家姑娘,我跟裴姑娘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媒六聘正正经经定亲。若是王爷真的对裴姑娘有意,就该来阻止这门亲事,既然王爷没说什么,那么肯定就是荣家在造谣了,这不是很简答的事情吗?”
“什么?你的意思是王爷根本就没对裴姑娘有什么想法,这一切都是荣家胡乱捏造的?可是这为什么?那顺安侯府有什么好算计的。”季项明有些糊涂了。
祝彦章看着好友被绕晕了的神色,他这朋友什么都好,就是一根筋有的时候太直了。
“你说得对,我也好奇顺安侯府有什么好算计的。所以这门亲事为什么不能成呢?成了这门亲事,我们家也不用受慎王惠王两面夹击,至少我们家娶得媳妇是不会对两位王爷构成威胁的人,两位王爷自然也不好意思对我们家施压了。”
“好像也对。”
“当然对。”
“对的吗?”季项明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合适,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了,总觉得这亲事怎么就这样令人不舒服呢。“我说,你就真的一点芥蒂都没有,毕竟空穴来风,必定有因。”
“你是想让我继续挨揍吗?”祝彦章指指自己脸上的伤。
季项明忍不住笑了起来,“说起来顺安侯那样的人居然还能生出这么个有烈性的儿子,倒也真是奇怪。裴姑娘不是他庶出的妹子吗?怎么这架势倒像是替亲妹子出头一样,说起来这个裴九姑娘也是个奇人啊。能让嫡母跟嫡出的哥姐这样护着,倒是很少见的事情,听说她还有个弟弟的,读书很有天分,你还去见过的?”
“见过一面,跟我同出一门,先生夸他少有聪慧,刻苦坚毅知上进。能得了先生这几个字,已然是很不错了。”
季项明有些吃惊,“裴家竟然舍得送一个庶子去齐先生那里求学?那跟你岂不是师出同门了?哎哟,这可不得了,以后有这么个小舅子你也够辛苦的。”齐大师教出来的学生,只一个祝彦章就令人吃不消了。
“这事儿其实实属巧合,先生本来就是去书院偶然坐馆教授几堂课,谁知道就遇上了有天分的裴璟新,欣喜之下就收为关门弟子了。”祝彦章挑挑眉说道。
“这可这是,你们说起来还真有缘分啊。”季项明啧啧两声,“齐大师那么挑剔的人,当年我爹亲自上门人家都不收我,我这个羡慕嫉妒恨那,还以为收了你这个混蛋大师就关门了,谁知道又收了一个,真是让我情何以堪。那裴家大少知不知道这事儿?”
“我后来细细问过,我先生兴趣来去坐馆的地方是他好友开的书院,裴季霖就是在那读书的。后来又把这个庶出的弟弟送去那里读书,现在裴季霖都当官了还能跟他弟弟争这个不成,更何况先生并未对外讲他的名头,所以就算是裴璟新都不知道先生就是那个传闻中的齐谵。”
“你说这一个大圈绕的,真是让人都迷糊了。”季项明觉得脑子有点不好使了,不过并不妨碍他看笑话,“我说,你前头做了那么多混账的事情,这后头还怎么让人家姑娘对你有好感,这会儿只怕人家想要把你拨皮拆骨的心都有了。”
祝彦章呵呵一笑,扔给季项明一个愚蠢的眼神,抬脚就往外走,“你那点小脑子还是留着去花街柳巷逗姑娘吧。”
祝彦章走后,季项明拍拍袖子也抬脚跟着走了出去,这么一出好戏,他倒是看看他怎么往下唱。
***
那日小青山地动的事情,很快的朝廷就以天灾唯有遮掩过去,然则私下里却又很多的传言,都知道小青山出了一座宝藏,宝藏被人盗窃引发机关进而导致地动。谣言来势汹汹,再加上朝廷派人封了小青山,这段日子最热闹的就是人人八卦小青山的各种猜测。
瑞祎的伤慢慢的养好了,后来有一日,大夫人把她叫过去,就讲了裴季霖把祝彦章给打了的事情,把瑞祎差点给吓傻了。大夫人也没想到儿子这样冲动,但是事情做都做了,正想跟瑞祎讲一下可能这婚事真的就可能就这样散了的时候,祝夫人请的媒人上门送了礼书过来。
议亲讲究个三书六礼,三书是指“聘书”“礼书”“迎书”。聘书是在两家定下婚约时用的,礼书是要过大礼时用的,迎书最后迎亲时男方要亲手交给女方以示诚意。
两家定下婚约的时候,聘书已经交换过了。如今祝家请了媒人上门送礼书,这就是要过大礼了。
祝家请的媒人也让大夫人吃了一惊,没想到是早已经不出门交际的黄夫人。太傅黄大人德高望重,砥砺风节,正身率属,虽已七十有余然轻健如故,双眸炯然,寒光慑人。这位黄夫人并非是原配,但是也已嫁给黄大人三十余年,育有一子一女,在京都贤名卓著,素有名望。
大夫人连忙把人迎了进去,黄夫人一身铁锈红缠枝纹缂丝袄子,系一条马面裙,头梳大圆髻,面上带着和煦的微笑。
“受人之托,老身今儿来扰侯夫人了。”
“您快请,没想到祝夫人居然请了您跑这一趟,这可真是让我们不敢承受。”大夫人亲自搀扶着黄夫人进去,面上满满的笑容。
进了大厅两人分宾主坐下,大夫人让人送上茶点来,这才听到黄夫人说道:“本来这事儿老身是不想掺和的,老了老了,只想在家享儿女福,不过祝家的小子亲自求到了外子面前,我也只好来走一遭了。”
大夫人一愣,看着黄夫人轻声说道:“夫人这话的意思,我没听错吧?”
“侯夫人没听错,祝家那小子很是胡闹不成体统,前些日子顽劣在这门亲事上做了许多的错事。这些日子认真反省,很是羞愧,不该听信旁人所言,差点误了自己终身大事。老身本不爱管闲事儿,只是看着祝家小子尚有诚意,这才答应替他走一遭。”黄夫人轻叹口气,又看着大夫人说道:“年轻人做事情都爱冲动些,难能可贵的是浪子回头,还请侯夫人大人大量,就不要计较他以前的错处了,且往后头看。”
这门亲事从一开始祝彦章就不同意,生了许多的波折,大夫人心里对其自然是多有不满。然则此时听着黄夫人的话音里,似乎是有小人挑唆,所以才会这般行为。让大夫人出乎意料的是,没想到祝彦章居然请了黄夫人来做媒人。要知道黄大人黄夫人夫妻在京都是有名的不爱管别人家务的人儿,要请动黄夫人走这一遭,实在是不容易,也的确是有诚意了。
“夫人说的是,这门亲事徒生许多波折,大人也还就罢了,可怜的是我那九姑娘,凭白的被人嫌弃不说,还是几次三番这般,这样的羞辱对一个姑娘而言却是有些过了。只是咱们这样的门庭做事讲究的就是一个规矩,纵然祝彦章不对,但是只要祝夫人不开口退亲,我们自然要遵守承诺。”大夫人苦笑一声,看着黄夫人叹口气,“不瞒夫人说,这事儿的确是让人生气的。”
“那混小子也知错了,年轻人嘛谁还没有做错事儿的时候。况且这事儿里头还有原因,个中因由实在是不好透露,但是既然他已经知道错处,也郑重对待这门亲事,也还希望贵府能捐弃前嫌才是。”说着就从袖笼里拿出大红洒金的礼书,轻轻递了过去,“这是祝家准备的礼书,老身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还请夫人过目一看,我想这个也能表一番诚意才是。”
大夫人伸手把礼书接了过去,却并未打开来看,轻轻压在桌子上。
黄夫人看着大夫人这般做派,心里暗暗点头,顺安侯虽然不成体统,但是娶的这个媳妇当真是不错。沉稳有力又能把持得住,不卑不亢的倒是令人高看一眼。
大夫人将礼书压在桌上,自己起身进了内室,也同样拿出一份大红洒金的礼书来,笑着双手递了过去,“虽然对这门亲事有诸多的不满,然则也不能因为小女儿的意气之行就不管不顾毁了当初的承诺。祝夫人待我们瑞祎一向好,我们心里也都清楚的。这是我们侯府的礼书,也拜请夫人带回去给祝夫人,结两家之好。”
黄夫人笑着接了过去,只看顺安侯夫人这般把持得住,想来对这位九姑娘的嫁妆必然是准备的极其妥当。想来也是,祝家小子之前做的混账事儿,人家娘家给女儿多备点嫁妆撑腰也是有的。令她有些意外的是,顺安侯夫人对这位庶出的女儿倒是真的不错。
黄夫人把礼书接了过去,大夫人这才打开祝家送来的礼书,垂目一看,心口一惊,但是还是强忍着面上并未露出丝毫的惊诧之意,免得被人小瞧了去,当是那上不得台面没见过世面的人被人讥讽。
黄夫人接过顺安侯府的礼书,打开匆匆看了一眼,心里也有几分吃惊,动作和缓的将礼书合上,笑着说道:“夫人看选个好日子,将纳徵之礼行了吧。”
大夫人就笑着说道:“这是自然,还请夫人示下。”
也没有女家一口定个日子的道理,必然是男方请人看好了吉日,然后来询问他们的意见,走个过程而已。
两人说笑着把日子定下了,大夫人十分热情的留了黄夫人用饭,却被黄夫人婉拒了,笑言总有讨杯媒人酒喝的好时候。
到了正式送聘礼那日,整个顺安侯府上下都沸腾了。只聘金一项便是九百九十九两金子,取个长长久久的好意头。大红填漆的托盘上谱了大红的锦稠,那一溜的金元宝摆在阳光下真是闪瞎人的眼。
系了大红喜绸的一大担聘饼,八式海味发菜、鲍鱼、蚝豉、元贝、鱿鱼、海参、鱼翅、鱼肚俱全。除此之外三牲、四京果、生果、油麻茶礼、帖盒、四色糖礼、香炮镯礼以及斗二米这些必备聘礼之外,更让人目不暇接的是各色皮毛绸缎,银鼠皮、灰鼠皮、羊皮等常见的皮毛之外,还有罕见的貂皮、狐皮,甚至于还有一件虎皮,令人看的目瞠口呆。夏天穿的纺绸、湖绸、茧绸、麻纱,绢纱,还有冬日裁衣用的杭绸、丝绸、彩缎、织锦缎、缂丝缎、云锦、蜀锦满满当当的摆了一院子。
另还有头上插的簪环,耳朵上戴的坠子、手腕上的手钏镯子。攒珠累丝金凤钗、点翠累丝凤簪、点翠镶嵌白玉凤鸟簪、象牙包金镯、翡翠镯、白玉镯以及各色的坠子、花钿、项圈简直让人睁不开眼睛,那整盘的红绸上摆放的各色首饰整整排了一长溜。更不要说还有古玩字画,药材香料,饶是大夫人心里早有准备,但是亲眼看到的还是心里阵阵吃惊。
二夫人看着这满院子里的聘礼,差点都要红了眼。瑞玥嫁的还是公府呢,可是当初送聘的排场可没这么奢华长脸。又转头看了一眼院子里扎上红绸的一对大白雁,据说是祝家少爷亲自捉来的,这年头这样的活雁可不好打了。不要说瑞玥,就算是瑞华那时候也没见一根毛啊。
这聘礼着实是太扎眼了。
就在前几日卓家也送来了聘礼,那卓家也还是将军府呢,但是比起今儿个祝家的排场简直被甩了十条街。
前些日子还有人讲瑞祎不受婆家看重,又有那祝少爷闹事,怕是不受待见,可这会儿看着这满院子金光闪闪的聘礼,一个个咋舌的讲不出话来,满眼满心里只剩下羡慕的份儿了。
瑞祎在后院听着前院的风光,看着凌霄、木荷一副扬眉吐气的样子,跟她细细讲前头的聘礼都有什么,唾沫星子喷了一地,茶水都喝了两盏这才讲完,凌霄看着瑞祎就说道:“这下好了,看哪个不长眼的还敢背后里讲姑娘,这下子还不得戳死她们的眼珠子,羡慕去吧。”
“就是,那起子小人最不是东西。昨儿个见到我们还一脸的债主样,今儿个哪一个见到我们不是带着笑容的。姑娘,这下子可真是扬眉吐气了。”木荷拍着胸口说道,那祝家少爷来退亲的事情,不晓得被府里多少人看了笑话,若不是大夫人压着,她们的日子且难过了,日后看她们谁还敢。
“就是,八姑娘跟前的*昨儿个对着奴婢还翻白眼呢,今儿个见到奴婢都矮了三寸,真是好不要脸。”
“行了行了,别说了。”瑞祎看着她们,“知道你们受委屈了,就算是这样今儿个你们出去也不许招摇,别丢了咱们长房的脸。”
“是,奴婢知道了。”凌霄笑着说道,又看着瑞祎,“姑娘,祝家少爷就在前院呢,侯爷跟大少爷也在,大少爷跟前的小厮方才在二门口叫了奴婢过去,说是大少爷问一问您要不要见一见祝家少爷。”
瑞祎一愣,抬头看着凌霄,“这怕是不合规矩。”
“大少爷也是这样讲,不过好像是那祝家少爷好像要见您,说是解释一下之前的事情。”凌霄低声说道。
瑞祎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这个祝彦章忽然之间就对自己改变了态度,但是她这个时候却不想见他。不管是因着什么,大夫人没开口,她就不能去见他,于是就对凌霄说道:“去跟大少爷回一声,就说暂不相见了,不合礼数。”
“是。”凌霄连忙应道。
凌霄才往外走,就看到大夫人身边的访晴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她连忙迎上去,问道:“访晴姐姐,怎么这会儿来了,可是夫人有什么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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