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谈话之后,瑞祎就再也没有见过呼赤炎,赛马会的日期越来越近,好些事情都要准备,就连班高格都忙的几乎见不到人影。
瑞祎其实是松了口气的,这个时候不跟呼赤炎见面才是最好的,不然多尴尬啊。
赛马顾名思义,自然是要有好马才能拔得头筹。万骑苑现在不缺好马,往年最大的隐患今年也补足了,文乐和的脸上天天挂着大大的笑容。马场里头挑选出来的最好的骑手,才能代表万骑苑参赛,这些日子就一直在培养跟马之间的默契。马场上热闹得很,天天都有人在骑马练习。
瑞祎的骊乌现在是骑的越来越顺手了,马速也能比之前快了许多。如今骊乌俨然已经成为马场里的头马,有他在的地方,马群就格外的兴奋。
翻身下了马,瑞祎亲自给骊乌擦洗,看着他油光水滑的毛色,心情就会好很多。现在骊乌待她可亲近多了,瑞祎觉得这是她每次骑马过后给他擦洗出来的感情。人跟马不仅需要磨合,还需要有心灵相惜的感觉。她跟骊乌相处时间还不长,但是瑞祎相信只要再过段日子,他们之间会更默契的。
“大姑娘。”
瑞祎听到文乐和的声音传来,就把手里的刷子扔进桶里,牵着骊乌去晒太阳,走出来就看到文乐和正好走了过来,“大掌柜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最近文乐和忙得很,两人有时两三天才会见一面。
文乐和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是有件事情,还是之前关于马粮的事儿。”
瑞祎蹲下身子在清水桶里洗干净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把围裙接下来挂在一旁的树枝上,这才说道:“这事儿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追风马场马粮仓被烧毁,瑞祎趁机坐地起价,将戎都的粮价哄抬上去,又暗中布置联络周遭大粮商联手抬价,以至于追风马场不得不花费三倍的银子买粮草,这回可真是大出血了一回。
凡事儿都有个度,不会因为马粮的暂时短缺就会真的将追风马场置于死地。瑞祎在得到了足够的利润之后就收手了,所以现在戎都的马粮已经恢复常价。但是进过这次的事情,万骑苑也算是真真正正的打响了名头,有了纯血马,这次通过粮草一事转了大笔的银子,有马有银,万骑苑实力大增,已经是能跟追风马场并驾齐驱的势头。
“是这样没错,不过咱们这边已经松手,可是追风马场那边不晓得从哪里得了门路,居然联合了戎都外的几个粮商,说是要把哄抬粮价的事情报了官府讨个公道。”文乐和皱眉说道,“这事儿要是真的报上去,可有些周折了。”
朝廷对于盐铁金铜都是控制住的,这粮食关系到百姓民生,自然也是多有掌控。
瑞祎看着文乐和就道:“大掌柜的不用担心,咱们抬的是马粮,又不是百姓食粮,就算是告上去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更何况这样的事情追风马场也不是没有干过,以前他们挤兑小马场的时候,可是时不时的就用这一招。小马场规模小,银子赚的少,存粮自然少,马粮一旦被辖制住了很快就要倒了,因此追风马场不知获利多少。若大家都翻旧账你以为他们能跑的了?”
“大姑娘的意思是,她们现在不过是放出风来,让咱们自己自乱阵脚?”文乐和摸着下巴,想了想就说道:“不管他是不是要这样做,属下最近这几天先去联络之前被追风马场弄的关门的几处马场,到时候私下里商量妥当,真要上公堂咱们也能有理有据的反驳回去。”
“大掌柜这样想也挺好,不过我觉得追风马场肯定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了。一来,他们自己知道素来风评不好,把柄比比皆是,怎么会轻易把自己架到火上烤。二来,我觉得他们肯定是另有目的,这段日子收紧门户,晚上增加巡逻的人,赛马会很快就要开始了,如果真的有什么幺蛾子,咱们也应该快要知道了。”
“来见大姑娘之前,属下已经吩咐下去了,晚上的巡逻增了一班。就算是白日里进出马场的人,也要仔细盘问才能放行。”
谨小慎微不会有过错,毕竟万一要是比赛之前马儿出了什么问题,这才是要命的。瑞祎就笑着看着文乐和,说道:“辛苦你了,这次赛马会万骑苑务必要夺得头筹,这样一来咱们的马才会卖得更好。”
“是,老三已经带着人去各大马场拜访了,这一圈走下来,咱们咱们马场的具体情况也会被人传扬出去。到时候买马的马商自然会寻上门来,只是大姑娘说得对,还是要赛马会上一鸣惊人才好。若是骊乌能参赛就好了,到时候必然会光彩夺目。”文乐和心里叹口气,骊乌才是马场里最好的马,不参赛真是可惜了。
瑞祎自己的本事自己知道,摇头笑道:“大掌柜别为难我了,赛马我是真的不行,我现在骑马才刚刚好一些。骊乌性子傲气,轻易不认主,这事儿就算了吧。”呼赤炎给她的马,瑞祎怎么会让它去参加赛马,被人知道不面落了呼赤炎的面子。看着文乐和还有些可惜的模样,她就又讲了一句,“到时候我会骑着骊乌去,纵然是不参赛,只要在赛马会上转一圈,别人自然会打听,大掌柜就不要可惜了。”
被瑞祎猜中心思,文乐和也不觉得难看,商人重利,这不是很爱然的事情吗?抹着鼻子笑了笑,文乐和就道:“能这样就更好了,我就怕您那天不带着骊乌出去,这不是心里担心吗?”
瑞祎摇头轻笑,两人又商议了一下关于追风马场就马粮一事,散出来的风声如何善后,最后文乐和毕竟是比瑞祎更加了解狄戎,索性就直接建议,让追风马场告就去告,反正没有真凭实据,这事儿只能你来我往的不停扯皮,那些粮商个个只看银子,吃下去的银子让他们吐出来,还不如要他们的命。
瑞祎知道文乐和的打算,这样一来,追风马场状告万骑苑,自然会引起大家对万骑苑的关注,如此也算是另外一种扬名的手段,只是瑞祎不太喜欢这样来路不正的名头。
最后自然是商议不出万全的办法,就只能等着见招拆招。
追风马场那边散布出来消息,自然就是洗完万骑苑能先下手为强,他们也好趁机扳回一城。但是瑞祎的性子素来以稳见长,文乐和倒是想着这样做,瑞祎没同意压了下去。这样一来,万骑苑没什么动静,追风马场气得直冒火,可也不能就真的把万骑苑给告到官府里去。
且不说赛马会就在跟前,就算是真的告上去,最后也只能是各打三十大板,他们没有确凿的证据。成安王发了好大一通火,呼瑞泰也是黑着一张脸,但是万骑苑就是丝毫不动,他们又有什么办法?
一直到赛马会之前,追风马场都没能真的去官府告状,在这数日的功夫外头各种流言纷飞。但是因为瑞祎稳如泰山不予理会,追风马场唱独角戏,就如同小丑一般,平白惹得人笑话罢了。
这事儿一出,文乐和就对着二管事关绍叹口气,“这次我真是服气了,大姑娘这人别看年龄小,心里有定海神针呢。”
关绍跟着瑞祎寻马,一路上就见识了她的本事,回来之后也跟文乐和还有农光亮提过,但是两人虽然说是信了,其实心里还是有些不以为然的。毕竟当时汗王跟着,他们宁愿相信是汗王的本事。
可是这次的事情可没有汗王在一旁助阵,但是大姑娘就是能不动声色的让追风马场吃了大亏。此时听着文乐和的话,就笑着说道:“大哥,这次知道我没骗你了吧?大姑娘是个不简单的人,人家读了那么多书,心里有乾坤,哪里像咱们泥腿子出身,勉强看懂账本而已。”
农光亮撕了一块牛肉放进口中,边吃边说道:“这几日我带着人驯马,外头有人托马场里的伙计问一句,咱们马场还收不收人。我就想着现在是个要紧的关头,要是来些目的不纯的,又要生乱子,就索性拒了。”
“老三你做得好,咱们现在丝毫马虎不得。”文乐和就道,“马场缺人,还是缺驯马的好手,等赛马会过去,你自己看着挑。”
农光亮笑米米地答应了,浑不在意的提了一句,“这几天晚上马场的灯都熄的晚,虽然场里的伙计都是多年的老人,但是我觉得重金之下还是会有人动心的,马场这边晚上就不要弄得太晚了,免得心里总挂念着。”
几个人又商议了具体的方法,喝完酒才各自散了。
谁知道昨晚上才说过的话,第二天就有人抓到了半夜在马使坏的人。这事儿也是巧了,那晚上三人散了之后,农光亮总觉得心里不太安,他是管着驯马的,关绍是养马的。因为关绍家里头有些急事儿,就匆匆走了。他一时睡不着,就索性去马圈溜一圈,这一圈走下来还真被他发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捉了人,农光亮下不了手审问,就把人扔给了班高格。班高格跟在呼赤炎身边多年,审讯个把个歼细算什么,一晚上没用,不过一个时辰就问出来了,果然是被人买了要对马场的马下黑手。
瑞祎知道此事儿也不觉得奇怪,请了班高格过来问,才知道那人虽然认了的确是要在马场里搞破坏,但是却没供出来是什么人指使的。他只是拿银子办事儿,接头的人是他的邻居,等到带人去抓那邻居,人早就跑的没影了。
农光亮虽然发现得早,但是也被这人得了手,在几匹马的槽子里下了药。也亏得发现得早,损失不大,而且好马那边他还没溜进去动手。
这样一来,就把文乐和给气坏了,这样的事情起了开头,若不能杀鸡儆猴,以后只怕还会有人效仿。只是,这威怎么立也有些为难。
狄戎跟大燕不一样,大燕爱使用家生子的奴才,一家子世世代代都是奴才,身家性命全都在主子手里,万不敢起反骨的。可是狄戎这边更多的是签活契,大家都爱自由,这样一来就少了很多的约束,大多数签了契约的人,也不是真的一颗心尽忠。
瑞祎在屋子里关了一天,外头文乐和几个人也商议了半天,都没能想出个妥当的主意来。天色将晚的时候,瑞祎让松烟把三个管事给请了过去。
议事厅还是之前的样子,瑞祎段坐在上头,颇有威势。如今文乐和几个人是把她当正经主子看待了,如今习惯了她的样子,倒不觉得有什么了。
“把三位管事请来,我是有件事情要跟大家商议一下。”瑞祎看着三人首先开口,“我知道,这次的事情让大家都很焦虑,但是既然事情出现了,总要想办法解决。”
“大姑娘说的是,我们三人也是商议了一天,也没能想出更好的办法。您知道,咱们马场大多是签的活契,十年年限的居多,毕竟大家都不爱一辈子给人当奴才。”文乐和首先开口说道。
瑞祎点点头,就看着三人说道:“这里的人爱追求自由,但是就算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愿意签十年活契,这说明什么?”
三人听着瑞祎发问,一时有些沉默,关绍想了想这才开口,“自然是要养家糊口。”
“二管事说的没错,大家都是有家室的人,或者是还未成家立业的人。有家室的要养活爹娘妻儿,没家室的也想着要娶妻生子,这些都需要银钱,所以才会签十年活契。咱们马场以后会越做越大,需要用到的人会越来越多,如果咱们能让大家对这里有归属感,愿意让大家签死契,我想忠心的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这个说起来容易,大姑娘有所不知,我们这里很少有人会同意签死契的。”农光亮叹口气说道,谁也不愿意马场里的人随意变动,但是大家都这样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所以,我们才要解决这件事情的苦难之处。”瑞祎斩钉截铁的说道,“明儿个大管事就发一个通知,这次赛马会上凡是能夺得荣耀的人,如果愿意跟马场签死契,那么马场同意他将家人都带到马场来生活。咱们给他们安排居住之地,而且马场招募人之际还会优先考虑他们的家人。家人不用签死契只需要签活契,而且工钱优厚,若是做的好的还能暗级提拔。若是没有家人的,只要签了死契,将来一应的生老病死都有说法。”
这话一出,大家都愣了,文乐和皱眉说道:“可这样一来,咱们马场的负担就重的多了。”
“人心齐,泰山移只要马场没有后顾之忧,将来才能赚更多的银子。更何况家人团聚也是天伦之道,咱们若能解决这个问题,我想这会让大家很有积极性。当然等咱们这里单身的姑娘小伙子多了,大家的婚事可也好解决了。”
这话一出口,三人都笑了起来,这也倒是个好办法。现在他们马场可不是没娶上媳妇的多,整日呆在马场里,想要娶妻也不是容易的事儿。若是马场连婚姻大事儿都没能帮忙,这下子那些小子们可都要高兴坏了。
“这个办法好,不过还是要试一试,也许有人觉得成亲不如自由好呢。”关绍笑着说道。
“我觉的既然大姑娘有这个想法,不如咱们先把房子建起来,这样大家看到了能入住的房子,便知道咱们的话是真的。”空口无凭,眼见为实啊,文乐和是个实际人,什么东西都要看到眼里才能放心。
“大掌柜这个建议好,不过赛马会就在眼前没几天了。这样吧,先运一批木料回来堆在那里,有人问的时候,就先把风声放出去,看看大家的反应吧。”瑞祎对于狄戎人还不是那么的了解,但是看着文乐和三人不反对自己的建议,这才松了口气。这样的事情搁在大燕压根不是事儿,但是在狄戎却大不一样。
文乐和做事情很麻利,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大批的木头运进了马场,小山一般的堆在了东南角上。这样的变化自然引起了大家的好奇之心,农光亮是个糊弄人的好手,三言两语的透了些消息出去,偏偏说的不清不楚,又把众人的积极性调到了赛马会上,而且言明赛马会上若能得了荣耀,会有好事儿发生。
一传十,十传百的,整个万骑苑都跟着热闹起来。第二天不仅有木料送进来,还有砖石工人也跟着进来了。东南角上用石灰粉圈出了好大的一处地界,而且又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越发看得众人摸不到头脑。
班高格是半夜闻风来的,先去东南角溜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就看到瑞祎住的小楼还亮着灯火,知道她还没有睡,想了想还是走了过来。
正要举手敲门,门却一下子打开了,里头露出了淳于珊疲惫无神的俏脸。两人四目相视,说起来也有几日未见了,淳于珊还在生气呢,下意识的就要关门。班高格厚脸皮的伸了脚进去挡门,淳于珊气的脸都黑了,“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我有正事儿,你先让我进去。”班高格舔着脸笑着说道,“珊珊啊,你说我半夜三更的来一趟也不容易,一见面就甩门板儿,你也真狠心。”
“呸!招家的姑娘等着你巴结呢,来看我做什么,谁要见你了。”淳于珊想起上回的事情还有气儿,若是班高格说明白也就算了,谁知道还被她问出来以前他还真的对招尔卉有过那么点好感,这下子可就恼了。
“我不是跟你解释了吗?你至于这样揪着不放啊,上回真的是偶然遇上,偶然遇上。”班高格苦着脸,他喜欢招尔卉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后来人家对他没心思也就淡了。可是心里头有那么点好感在先,遇上了难免就会格外的和颜悦色挪不动脚,谁知道自己一不留神还被淳于珊把话给套出来了,真是捅了马蜂窝。
追个媳妇容易吗?以前的事情都是没谱的,他就真是有些好感而已。没想到到现在就成了大罪过了,要命了。
“我管你偶然还是必然,总之我不想见你,滚吧。”淳于珊黑着脸,心里头那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要是班高格能斩钉截铁说一句以后再没关系了,她也不会气成这样,偏偏这人就是不说,脚踩两只船啊?做梦去吧!
瑞祎听到声音就从窗口探出头,看到淳于珊跟班高格一个门外,一个门里对峙,这两个人真是冤家。
总不能这样僵持下去,就对着他们喊道:“半夜寒凉,有话上来说吧。珊珊,我这里有事儿让你帮忙,快过来。”
淳于珊这才瞪了班高格一眼甩袖子走了,班高格跟在后头连忙走了进去,边走边说道:“我怎么说你也不信,可是我真的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啊。我就跟她偶然见了个面,然后说了几句话,怎么就把你气成这样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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