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瑞祎是毫无防备,奇勋也是懵懵的,几乎是不等马车平稳下来,他就从瑞祎身上翻滚下去了,一把将瑞祎拉起来,急声问道:“你怎么样?”
这一下撞得有点狠,瑞祎脑子里还没能回过神来,听着奇勋一连声的问话,这才睁开眼睛,下意识的捂着脑袋,“死不了,就是头撞的有点疼,到底怎么回事啊?”
奇勋本来身体就不好,又被摔了一下,虽然瑞祎给她做了人肉垫子,但是这么天旋地转的一折腾,整个人的神色都十分的苍白,靠着车厢喘了口气这才说道:“不知道,我问一下。”
听着这声音就十分的虚弱,瑞祎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由吃了一惊,就道:“你别动,还是我来吧。”
这人面如白纸,呼吸急促,额头上还有冷汗沁出,瑞祎也顾不上自己头上的疼了,对着车外的车夫就喊道:“进来个人先帮忙。”
从马车出事儿到瑞祎开口其实也不过是很短的时间,就算是她不喊人,车外的人已经冲了过来。这车上的两个人不管是哪一个都不能出了差错,他们都真的担待不起。
车帘子很快的就被掀了起来,瑞祎没有先出去,而是指挥着人小心翼翼的先把奇勋给架了出去,自己这才下了车。车外温风徐徐,让人的焦躁也跟着被吹散了一般。瑞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让人赶紧去请大夫,自己蹲下身子看着奇勋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特别的不舒服?”
奇勋从身上摸出一个织金的小香囊,里头捏出一粒药丸生吞下去,过了一小会儿这才重新睁开眼睛,就看到对面的瑞祎正满脸不安的看着他。拿出帕子擦擦头上的汗,奇勋挤出一个笑容,“没事了,让你担心了,方才就是太突然了,略微受了点惊吓。”用手拍了拍胸口无奈的一笑,“这里就有些受不了了,老毛病,缓一会儿就好了。你呢?头上的伤严不严重,给我看看。”
瑞祎看着奇勋不像是真的不太好的样子,这才猛地松口气,看着他伸过来的手就往后退了退,因为是蹲着的缘故,往后一挪动作不太利落,整个人坐了一个屁股蹲。
奇勋看着瑞祎的囧样忍不住的笑了起来,瑞祎瞪他一眼,自己撑着地站起身来,男人的恶根性。
奇勋虽然硬挤出几分笑容,但是瑞祎也确实发现他的身体是真的很差,自己从马车上搬出一个垫子,转身放在草地上对着奇勋说道:“做这上边,地上寒凉,对你身体不好。”
其实此时的天气已经接近仲夏,寻常人是完全不会觉得有什么凉的,但是奇勋身体不同,所以瑞祎还是想的仔细了些。
奇勋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软垫,不由抬头去看瑞祎,就看到她伸手在脑后边揉了一下,然后就走到马车旁去看马车出事的原因。他正要站起来过去帮帮忙,瑞祎就跟脑后边长了眼睛一样,喊道:“你别动,就在那里坐着,我看完了过去跟你说。”
真是把他当成瓷娃娃了,奇勋确实很是不舒服,坐在垫子上就那么看着瑞祎蹲在车前跟旁边的侍卫对话。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看到了车辕断裂的地方,原来是车辕出了问题,心里这口气就先放了下来。他这样的人自由不知道被多少人算计,但凡出点事儿总是先阴谋论,更何况这次还带着瑞祎,若是她有点闪失,汗王那里他就交待不了了。
正想着,瑞祎就大步的走了过来,十分自然的在他面前席地而坐,开口说道:“车辕出了问题,不过据你的侍卫说马车是昨儿个检查过的,并未发现有任何的问题。”
瑞祎说完这句就看着奇勋,谁知道他竟看着别处喊道:“先给裴姑娘看看伤。”
原来是郎中到了,瑞祎转头看去,就看到奇勋的侍卫骑马将郎中火速送了来,这速度真是够快的。而且看着奇勋对这个郎中很是熟悉的样子,大概是他常用的人,而且是那种贴身随行的人,不然不会来这么快。
“不用,我没什么大事儿,先给你看看。”瑞祎撞了头,当时觉得挺疼,这会儿只想着马车的事情,转移了注意力就没那么疼了。更何况奇勋这个病秧子更令人担心,坚决先让那郎中给奇勋先看,果然这一看那郎中的脸就黑了,劈头盖脸的就把随行的护卫给骂了一顿。
这么横的郎中瑞祎也是开了眼界了。
看着瑞祎一旁看热闹的架势,奇勋第一次没有别有用心的对瑞祎说话,只是随口问道:“你觉得很好笑?”
“倒不是好笑,就是觉得你家的郎中真是霸气。”瑞祎琢磨了一个合适的词语形容道。
奇勋就呵呵一笑,这一笑又被那郎中瞪了一眼,他从水壶里取出些水,也不知道兑了什么药粉,黑乎乎的有浓浓的药味,然后送到奇勋口边盯着他一口吞了下去。
奇勋眉头紧皱,显然这药很是苦涩,拿过水壶连灌几口水,这才对瑞祎说道:“我的病一直是他看,脾气大,规矩大,整天黑着脸,好像我欠他一千两白银一样。”说着就看向那郎中,“穆子安,我说见了美人你好歹露个笑容啊,别把人给吓跑了,看汗王回头跟你算账。”
瑞祎:……
“万骑苑的大姑娘,真是久闻盛名,你好,在下穆子安,不过是一介小小的郎中。”穆子安转过头对着瑞祎笑着打招呼,跟方才与奇勋说话的人家截然不同。
瑞祎看着这人变脸的功夫也真是佩服,不过能在奇勋这样的人跟前做了这么多年的郎中,必然是有过人之处的。而且,瑞祎也听着这人的语气怪怪的,好像对自己有什么成见一样。想到这里,瑞祎也只是淡淡的点点头,“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穆先生过奖了。”说完就不再看他,而是对着奇勋说道:“马车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瞧着你也没有什么大事儿,我就先告辞了,反正与穆先生在我这里帮不上什么忙。”
“等等,先看看你的伤。”奇勋不知道瑞祎怎么突然之间又变的这么淡漠了,不过还记得她头上的伤,一拉将她扯住,对着穆子安说道:“你给大姑娘看看伤,愣着干什么啊。”
“不用了,就是轻轻碰了一下,不劳烦穆先生了。”瑞祎就站起身来告辞,今天当真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她现在也的确是没有兴趣继续看追风马场了。
“大姑娘且等一等,还是容在下给你看看伤,不然回头二公子可会治我一个怠慢的罪名,我可担当不起。”
听着这话瑞祎就侧头看向穆子安,淡淡的眸子水波不兴,但是却给人一种隐隐的压力,“穆先生,你担负罪名与我何干?莫非我不让你看伤,便是罪大恶极了?你这话可真是好笑至极。”
“若不想连累别人,做什么要受伤呢?”
“要你这么说,每天因为意外发生那么多事情,都是罪该万死的了?”瑞祎道,“要说起来今儿个这罪魁祸首还是你家二公子,是他的马车出了事故导致我受伤,按照你的说法,是不是我应该问罪于他?”
穆子安皱眉,正欲再说什么,瑞祎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反而看着奇勋说道:“你说的果然没错,天底下架子这般大的郎中,我也真是头一遭开眼界了。都说医者仁心,今日看来倒真是未必,告辞!”
瑞祎不知道这个穆子安在打什么主意,但是他的态度带着隐隐的敌意,的确让她很不舒服。若是她开罪了他这也就罢了,分明两人这是初见,却夹着敌意而来,瑞祎可不是谁的气都肯吃的。
甩脸走人!
奇勋发现事情有些不太对劲,就没有再挽留瑞祎,等到她走后,这才看着穆子安说道:“你今天有些奇怪,她又没得罪你,你做什么说话这么不客气?”
“有吗?我平常也这般,怎么不见你质问我?”穆子安收拾手里的药箱,垂着头淡淡的说道。“还是说这个人不一样,就连我寻常说话的样子都成有罪的了?”
奇勋看着穆子安,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裴瑞祎这个人记仇,你得罪了她,自己以后小心点吧。”
“不过一个女人。”穆子安轻哼一声,显然并不放在心上。“自从你结识她以后,你自己说你这身体是不是比以前更糟糕了?在我看来,影响你恢复健康的人,都是我得罪人。”
“大郎中,要是裴瑞祎听了这话,能给你一脚信不信?”
穆子安神色一僵,“我信不信有什么关系,你自己信就行了。”
“啧啧,十几年如一日,你还是这么无趣。”奇勋在侍卫的搀扶下坐起身来,新的马车已经到了,他却没有过去坐车,而是走到之前那辆出了事儿的车跟前,蹲下身体仔细查看。
穆子安也跟了过来,垂下头看了看眉头就皱了起来,“马房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这样的马车也敢给你坐?”
奇勋慢慢的说道:“这辆车昨晚上检查过的,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妥。”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辆车是今天才动的手脚。”奇勋呵呵一笑,侧头看着黑脸的穆子安,“我这次大出风头,看来是惹得有些人不高兴了。”
“我早就说你要低调,你不听,偏拿着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说不定哪天就把自己作进去了。”穆子安怒道。
“反正我这命也活不长,多活一天就多做点事呗。”奇勋笑米米的说道,浑然不觉的这句话有多惹人嫌。
拍拍手上了新车,身后垫着软软的垫子,奇勋就看着坐进来的穆子安说道:“你说你得罪了裴姑娘,回头我还要替你去道歉,我这多冤啊。”
穆子安没搭理奇勋,侧头看着窗外。长眉细眼,此时半眯着,越发的透出几分淡漠来。
奇勋摸摸鼻子也就没再说话,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脑子里却在想着马车的事情。这件事情时一定要查下去,还要给瑞祎一个公道呢。家里头出来的马车,现在出了这样的问题,必然是家头有人动了手脚,想到这里奇勋唇角微勾,这就坐不住了,真是养身的功夫越来越后退了。
瑞祎回了万骑苑,没想到呼赤炎居然会在,惊讶不已的看着他问道:“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他最近不是很忙的,这个时辰应该在宫里才是。
“正好出宫,过来看看你。”说着眼睛就看到了瑞祎裙角上沾染的尘土,“这是怎么了?”
瑞祎摆摆手,“别提了,今天遇到一件晦气事儿。”说着还摸摸头,那里已经鼓起了一个小包,自己从抽屉里将药膏拿出来。
呼赤炎看着瑞祎拿药膏,就起身走了过来,神色略有些不善的问道:“你受伤了?”
“就碰一个小包,在这里。”瑞祎指了指脑袋后边,“抹一下就没事了。”
呼赤炎从瑞祎手里把药膏接过去,“转过去。”
瑞祎瞧着呼赤炎板着脸,摸摸鼻子乖乖的转了过去,就感觉到呼赤炎的大手,将她的发髻放了下来,然后把后边的头发拨到一边,手指摁上那鼓起的包,忍不住的轻哼一声出来。
“方才不是还逞英雄说没事儿。”
“我这不是故作坚强不想让你担心吗?”
呼赤炎被瑞祎这无赖的回答也是气得不轻,轻轻地给她抹上药膏,用手慢慢的揉,“淤血得化开,到底怎么回事儿?”
虽然呼赤炎的动作已经很轻柔了,但是瑞祎还是疼的五官都皱了起来,就把今天去追风马场的事情说了说,“我这是倒霉的沾上了奇家的家事儿,要我说奇勋真是够倒霉的,本来身体就不好,有今天没明朝的可怜人,结果还有人嫌他活得长。今天在马车上你没看到就那么摔了一小下,脸色白的都跟纸一样,当时给我吓得手心都出汗了。”
呼赤炎听着瑞祎的话关注点却是瑞祎给奇勋做了人肉垫子的事情,脸黑的不能再黑了,“以后不许跟奇勋一起出去了。”
瑞祎没忘醋缸那边想,只是以为呼赤炎觉得奇家内斗太厉害,怕自己受波及,她就顺势点头应了,“我这人惜命着呢,这是他们家的家务事儿,我也不愿意沾。”
更何况,奇家这样的世家,窝里斗得厉害,呼赤炎这个王坐的才更安稳。所以奇家的事情她还真不能多事儿,毕竟这事儿从某种角度上讲,已经上升到了朝廷的高度。以奇勋的心机,能让他吃一次亏,可见奇家二房也是蛮厉害的,她……还是躲一边吧。
她跟奇勋的交情,也真的没深厚到插手管人家家务的份上的。再者说了,人家也未必愿意她多事儿,至少奇夫人跟奇棻是不乐意自己这样的。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瑞祎觉得脑后头的包也没那么难受了,就不让呼赤炎继续揉了,自己伸手束发,就听着呼赤炎又说道:“这几日就会有消息传来,周沉毅那边动手了。”
瑞祎手里动作一顿,就看向呼赤炎,“这么快……”
“这种时候就怕不快,当年我从云泽城一路杀回来,可就是兵贵神速,你要等着别人有防备了,还打什么?”
“这些事情是你们男人的事情,领兵打仗我可是外行。”瑞祎故作轻松地说道,“那么等到尘埃落定了,我就能见到家里人了吧?”
“嗯,到时候我带着你去平夷关外接他们。”
“会不会太隆重了?你让班将军陪着我去就成了。”
“毕竟是未来的岳父母,总是要给几分面子的。”
“……”
呼赤炎这话说了还没几天,瑞祎就听尉大娘说大燕皇帝驾崩了。纵然已经从呼赤炎那里得了消息,知道这事儿快了,但是真的确定之后,瑞祎自己在房间里呆了整整半天。到底是从大燕出来的,对那里的故土还有眷恋,对那里的发生的事情还会跟着心情起伏。
当初就是大燕皇帝下了旨,自己才会离开大眼来了狄戎,她曾经很恨他,现在他死了,除了心情有些复杂之外,也没觉得有几分欢喜,就是有种……讲不出来的惆怅。
瑞祎想,大概就是对故土难忘的乡情作祟吧。
大燕皇帝驾崩,几位王爷倾轧夺权,那边打得热闹,瑞祎这里却是一如既往在修缮府邸,每天淳于珊都会来回跑一趟,把最新的情况讲给瑞祎听。那天回来知道瑞祎头上撞了包时,还把奇勋给骂了一顿。
等到大燕那边尘埃落定的时候,这边奇勋又上门了,这次陪着他一起来的还有那个不讨人喜的穆子安。
瑞祎实在是不愿意见穆子安的那张冷脸,她又不是自虐倾向,就索性没见他们。
不过奇勋不是这么好打发的人,笑着对大掌柜的说:“文大掌柜,劳烦你再跑一趟,就告诉大姑娘说,我是为了新府邸的事情来得。”
文乐和不明白新府邸是个什么意思,心里疑惑,面上却带着和善的笑容说道:“二公子见谅,我们大姑娘上回受了伤回来,汗王心疼的不得了,吩咐下来任何人不得打扰大姑娘养伤。大姑娘不见人不是只不见二公子,旁人也是一样的。那我再进去回一声,您且稍等。”说着就大声让人上茶,自己抬脚往后头走。
穆子安看着奇勋就道:“真是好大的排场,拿着汗王来压人?”
听得出这话里的讥讽,奇勋就看着他说道:“我说你到底怎么回事儿,怎么就看她不顺眼了?”
“大概命里不合。”
奇勋:……
“等会儿你收敛点,你要是再惹怒了她,她收拾你我可不管。”
穆子安没回话,偏头看向外面,庭院里花草茂盛,好些叫不上来名字的花儿在墙角一溜盛开,地上铺着青砖,打扫得很是干净,水泼过后,纤尘不染。
这院子并不大,但是却收拾的干净雅致,墙角垒一个小池塘,小荷露了尖尖角,风吹叶动,气韵悠然。
穆子安慢慢的收回视线,就听到外头有脚步声传来,顺着声音望去,就看到一袭淡紫色长裙的瑞祎逶迤而来,长长的裙裾滑过青砖铺设的地面,一步一步走了进来。常听人讲,莲步微挪,今儿个总算是开了眼界,什么叫做莲步。当真是袅袅娜娜,美不胜收。
瑞祎一直到上首坐下后,这才看着奇勋,“二公子别来无恙。”
“你的伤怎么样了?上次的事情一直觉得很抱歉,这些日子一直在忙些‘家事’未来探望,还请见谅才是。”
“二公子说笑了,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已经无碍了。”瑞祎与他寒暄,“不知道二公子所说的新宅邸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跟聪明人对话,就不要绕弯子了,免得最后把自己绕进去,所以瑞祎索性直接开口询问。
奇勋闻言淡淡一笑,“我是听到一些有趣的传闻,据说那新府邸是给裴姑娘准备的,不知道此事可是真的?”
“真的如何?假的如何?”
“要是假的就算了,如果是真的,我劝姑娘一句,还是不要住进去的好。”
“哦?二公子这么说我可是越发的好奇了,怎么我就不能住了呢?”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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