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程这话说出口,宛如平地起风雷,将季微的脑袋都炸疼了。
她的脸上,露出了震愕之色。
季微难得的变得呆笨起来,笨到连如何讲话都忘记了的程度。
他刚才,唤她什么?
季微的反应,慢了近半分钟。
她轻吸了一口寒冷刺骨的空气,有所怀疑地问陆程:“你、你刚才喊我什么?”
“然然。”陆程目光紧盯着季微,他再也不想伪装,他就要彻底撕开季微的面具。
陆程一步步往高处走,离季微越来越近,他说:“说什么是我妹妹拜托你照顾我,说什么你以前从来没有来过禹城…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然然。”
陆程站在季微身前方,目光澄清。
季微终于意识到陆程这次不是在诈唬她,他是真的已经认出了她来。她忍不住问陆程:“你、你为什么说我是季然?”
没等陆程回答,季微又嗤笑一声,声音硬邦邦地说:“季然已经死了,死在了那场监狱火灾中。你莫不是想她想疯了,看谁都像是季然?”
陆程说:“榴莲。”
季微:?
啥玩意儿?
她声音都提高了:“榴莲?”
“是。”
季微仔细回想,才想起,在去年过年的时候,陆程跑去洗脚城按摩,季微报警将洗脚城一锅端了。那天晚上,她跟陆程一起吃了榴莲。见她喜欢吃,陆程还一口气给她买了十个。
然而季微想不通,那天的对话并没有任何毛病,陆程为什么会看出她是季然?
“榴莲…有什么问题?”
陆程说:“你说我不喜欢吃榴莲。”
季微下意识说:“是啊,你是不喜欢吃榴莲。”一个人的口味基本上不会改变,年少时候的陆程的确不爱吃榴莲。季微并不知道,她‘死’后,陆程试着去爱上她爱的一切东西。
陆程则说:“除了你以外,大家都以为我很喜欢吃榴莲。你坐牢去了,不知道也很正常。”见季微表情变得复杂起来,陆程才说:“你很喜欢吃榴莲,还记得么,很多年前,有一次你买了一个榴莲回来,吃的特别香,我吃了一口,觉得特别腻,味道还臭,怎么也不肯多吃。”
“那个时候你说,以后能每天吃几块榴莲,就很知足了。后来我大学毕业,投身工作,转正后拿到了第一笔巨额工资,就在街边买了一大袋子榴莲回到家里。说来丢人,我是一边哭一边吃的榴莲,至今我都不爱那个味道跟气味,但我却爱上了吃榴莲这件事。”
“所以大家都以为,陆程很喜欢吃榴莲,就连陆瑟都以为我爱吃榴莲。”
深邃的目光落在季微恍惚的俏脸之上,陆程道:“这个世界上,只有季然知道我不爱吃榴莲。季总,你马甲早就丢了。”
季微只想一巴掌拍死自己。
她自诩聪明,一直都以为自己瞒得很好,殊不知陆程早就洞察了真相,还一直在装作不知。这样看来,她这一年时间里,岂不是活得像个傻逼?
季微忍不住瞪陆程。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拆穿我?”
陆程目光变得沉痛起来,“你一直瞒着我,不肯对我说,肯定有你的难言之隐。”他说:“我不想让你为难。”
季微沉默下来。
是,她不敢让陆程知道自己就是季然,她怕陆程知道后,会讨厌自己。
季微想到什么,故意自虐一样地说:“我是季然,意外吗?”
陆程面色复杂地点下了脑袋。“很意外。”
“还有更意外的,你要不要听?”
陆程:“嗯?”
看着季微脸上盛放的瑰丽笑容,陆程心里感到不妙。
季微说:“没错,我是季然,但你别急着高兴,我早就不是曾经那个胖女孩季然了。当年在禹城监狱里,我被秘密转入了全世界最变态的一所监狱里,监狱名字你应该没听过,你也不需要知道名字。那里面,关押的是全世界最危险的囚徒,那所监狱里,有一个惨无人道的规矩…”
“每隔三年,监狱里便会举行一次K王争夺战,说是争夺战也不对,是屠杀才对。就像杀猪宰羊一样,谁杀的多,谁就是最后的胜者,就是King。”
“你知道我的手里,沾了多少人的血吗?”
陆程没吱声,因为他被季微这话中的信息给惊住了。
K王之战?
这样毫无人性的制度,竟然真的存在。
季微亮出百鬼,百鬼在她手里,是一个圆球的形状。
季微一下下地抛着圆球,她说:“我杀过人,不是一个两个,我曾经在六天六夜的时间里,创造了监狱里的屠杀记录。我一个人,屠杀了108名囚犯。”
“而监狱里每次举办K王之战的时候,总人数是300人。”
她一个人,就屠杀了三分之一的囚犯。
每一届King,手上都沾着无数人的鲜血,他们是踏着尸骨血海登上K王宝座的。
“我不想被人欺负,不想成为被踩在脚下的蝼蚁,我必须活着,要活,就活得顶天立地!”季微见陆程一直没有说话,她轻笑一声,“呵呵。”她问陆程:“是不是怕了我?”
她指着平台出口,说:“出口在那里,我给你最后一次离开我身边的机会。你愿意走,我准你走,我向你保证,我会给你资源,我甚至会为你摆平那些杂碎,我再也不会把你困在我的身边。你有三十秒的时间考虑,陆程,你想好了。”
季微转过身,望着远方塔下的夜景,她不敢看陆程转身离开的背影,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把他虏了回来。季微抛着手里的百鬼,每隔一秒钟,就抛一下。
将那些深藏在心里的阴暗秘密讲了出来,季微浑身像是轻了几斤。以前,她的背上压着高山大海,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第一次觉得活着,是这样轻松的一件事。
当百鬼抛到第27次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季微心死如灰。
他走了…
脚步声只响了两下,便消失了。
紧接着,季微的腰,被一对铁一般有力的双手,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季微睁大了眼睛,停住了抛球的动作。
男人的呼吸洒在季微的脖子上,季微听到陆程问:“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你怕吗?”广州市的夜景,灯火辉煌美轮美奂,它们在季微的视线,由清晰变得模糊。
她喉咙滑动,低声说:“怕…”
怎么不怕,那个时候,她才十八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