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传》是我百看不厌的一部电视剧,只不过小时候不懂,看的是热闹,看的是好笑。
而长大后,渐渐从中悟出了很多人生哲理。
让我感慨最深的是第40集庆中秋好梦一日游,历磨难客栈重聚首。
中秋之夜,人月两团圆。
客栈众人面对着满桌子的吃食,却惆怅满腹起来。
小郭说,如果当初没来这儿,而是继续闯荡江湖,没准现在已经是一代女侠了。
大嘴说,如果当初一直当捕头,没准现在已经是四大神捕。
蘸糖说,如果当初学的是医术,现在已经是一代神医了。
香芋说,如果她的夫君没有死,她现在相夫教子,不知道多幸福。
秀才说,如果当初没有选择读书,而是好好做生意,说不定现在都家财万贯了。
他们的假设,都在另一个时刻得以奇妙地实现。
而事实证明,人生不会因为换一种活法,就十全十美,再无忧愁烦恼了。
正如片尾曲所唱的“这世界有太多不如意,但你的生活还是要继续。太阳每天依旧要升起,希望永远种在你心里”,希望我们都能珍惜当下,努力且开心地过好每一天。
而《金屋妆阿娇》也是一个不可能的如果,但已经是小说,也就不必苛求真实了。
那么在这个如果里,阿娇终于实现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心愿后,她的中秋节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元朔六年,金秋十月。
天刚裂开亮口,刘彻便就轻手轻脚地起身了。
阿娇听着动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来,“什么时辰了?”
坐在榻边穿鞋的他没有回头,只是压低了声音哄道:“还早着呢,再睡会,我先去打一圈拳。”
她便含糊应了声,哈欠连天地闭上眼继续沉沉睡去。
等她再次睁开眼时,刻漏已然指向了巳时。
天啊。
这么晚了?
睡过头了,睡过头了。
她忙坐起身来,唤楚服进来服侍她洗漱梳妆。
凤马纹菱花铜镜中映出她盈盈秋水般的双眸,也映出稚嫩青涩的小小身影。
郭圣通没有回头,轻声笑道:“小顽皮,又想吓唬你母后。”
被抓了现行的永安公主俏皮一笑:“哎呀,人家已经够小心的了,怎么还是被母后发觉了?”
她拨开珠帘,蹬蹬跑上前来:“母后,你怎么才起身啊?又是只有我和父皇用平旦食。”
阿娇便笑:“这样不好吗?你不是最喜欢你父皇的吗?”
永安便奔上来,拽住她的胳膊一顿撒娇:“谁说的啊?简直胡说。永安明明最喜欢母后了。”
阿娇失笑地瞪了她一眼:“我看,不是最喜欢母后,是最喜欢母后允许你养的小狗狗吧。”
豢养猎犬的白虎殿两月前新得了一窝小狗,永安知道后便闹腾着想要一只养。
刘彻不同意,永安便来磨阿娇,到底磨地她如意了。
永安不肯承认:“才不是呢,永安就是最喜欢母后。”
但话虽如此,在等待阿娇用膳时,永安到底还是止不住地望向刻漏,满脸的期待和焦急。
等到终于出了椒房殿,永安忙拉着阿娇上了辇。
秋日的阳光澄清又温暖,柔缓温煦的风吹地云缓缓飘荡着。
早有人提前通知了白虎殿掌事黄门,因此她们进的殿中后并未见着凶狠的成年猎犬,都叫给拘了起来。
阿娇待掌事黄门行过礼后,方道是来看那窝小狗的。
掌事黄门忙吩咐人去抱小狗来。
半盏茶的功夫不到,便见六个小黄门搂着懵懂张望的小猎犬鱼贯而出。
而后,它们被小黄门轻手轻脚地放在地上,用手围住了展示给阿娇和永安看。
六只小狗长的几乎一模一样,被覆金黄色长毛,没有一丝杂色。
长耳垂到颌下,杏黄眼,腿细腰长,尾尖上翘。
它们活泼好动的很,一落了地便蹒跚着要往外跑,遇到阻挡后还奶声奶气地凶起小黄门来。
掌事黄门在旁躬身介绍道:“这是龙山猎犬,嗅觉极其灵敏,跑起后风驰电掣,耐力极佳。
幼时大都活泼好动,长大后就会变得稳重乖顺,对主人最是忠诚。”
小狗们本就憨态可掬,可爱的紧。
再加上龙山猎犬背毛如金,体态轻盈,天生一副优雅模样。
阿娇当下也一见倾心:“孤也不懂狗,还劳烦你挑一只给永安。”
白虎殿掌事忙惶恐一笑:“殿下言重了,能为公主效力,是奴婢的荣幸。”
他略微思量了后,便举荐了其中最壮实也最温顺的幼犬。
而后又指了两个小黄门:“殿下别看他们还是个半大孩子,但他们自打进宫便在白虎殿中养狗,经验丰富的很。还请殿下允许他们继续跟着伺候。”
阿娇点头:“这是自然。”
一样是养狗,但去给帝后的心头肉永安公主养狗,和待在白虎殿养狗,那能是一个意思吗?
两个小黄门俱是喜上心头,忙一个去抱幼犬,另一个去收拾幼犬平日所需用到的物事。
一出了白虎殿,永安便向阿娇嚷着她要抱狗。
自打念叨起养狗开始,她便偷偷吩咐人做好了狗窝、狗被、狗绳等等,就连养狗黄门的住处都给安排好了,只等着抱狗了。
眼下终于如愿养到了狗,那毛茸茸的小狗头就在她眼前直晃悠,哪还按捺地住啊?
阿娇点了点头:“抱狗的时候小心点,别把它弄疼了,再咬你一口。”
永安粲然一笑,快快乐乐地接过了她的小狗:“知道了。”
那小狗乍然见了陌生人,好奇地左右摇晃着小脑袋,长长的耳朵扑扇扑扇的。
永安喜欢地不行,又是跟它许诺会天天给它吃肉,又是把它举起来贴着脸亲热。
阿娇见她开心成这样,便让她先行坐了辇回去安顿她的小狗。
而阿娇,则往朱雀殿去了。
刘彻吩咐人在朱鸟殿养了满殿的菊花,阿娇向来爱花,既然出来了,哪有不去看看的道理?
一进朱鸟殿,阿娇便差点被菊花组成的花山花海炫晕了眼。
整个宫殿从殿门口开始便摆满了丛丛簇簇的菊花,色彩斑斓,态各异。
红的似火,紫的似霞,白的如晶莹的珍珠,黄的似点点金星。
大的像团团彩球,小的像盏盏精巧的花灯。
一团团、一簇簇的菊花,纷纷扬扬地拔蕊怒放。
朱雀殿中的宫人如数家珍地伴在阿娇身边,一一说给她品种名称。
其中最打眼的要数那黑牡丹,黑而透紫的大花朵连成一片恰似一条乌龙卧在一座墨池之中。
花蕊淡绿的,带着嫩黄色的斑点,卷曲几层洁白如玉的花瓣,碧绿的叶子像漂亮的绿裙子随风摇曳的是“高山流水”。
唤作“绿云”的,纤长的舌状花瓣由绿到白渐渐淡下来,花瓣向四周低垂下去,宛如一朵嫩绿色的云彩在空中飘动。
游廊上摆的是悬崖菊。株株枝条悬垂而下,朵朵小花密似繁星。
一簇簇,一丛丛,红似火,黄似金,白如雪,绿如玉,朵朵盛开的菊花迎着秋日闪着醒目的光泽。阿娇细细看完一遍,又选了几盆最钟意的叫人送回椒房殿,方才尽兴回椒房殿去。
澄清温暖的阳光落在赤金瓦当上,折射出极其炫目的光辉。
风轻云淡中,重重宫阙隐没在茂盛葱茏的花木间一眼望不到头。
来往宫人见着她来,远远便恭谨地俯身拜下。
进了椒房殿,便见永安还把狗抱在怀里,阿娇哭笑不得:“放下来吧,一会再尿你身上。”
“啊?会吗?”
永安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了狗。
狗天生忠诚,又灵敏的很,仿佛知道永安便是它这辈子的主人了。
虽一落了地便被抱到外间去解决吃喝拉撒,但再一回来都用不着永安叫便跑到她脚边打转,玩起她鞋上的珠子。
永安一抬脚,它就迈开小短腿紧紧跟着。
她停,它也停。
永安高兴的不行,“母后,母后,您看……”
阿娇抿唇笑,“看着了。”
永安蹲下来一把抱起小狗,高高举过头顶而后又落回它怀里。
小狗伸着舌头咧开嘴,仿佛也在笑着。
待到刘彻从宣室殿回来,永安立马跑上去献宝:“父皇,看,这是永安的狗狗。”
刘彻伸手摸了摸狗,赞了句好狗。
永安:“父皇,你给它取个名字好不好?”
刘彻想了想:“照夜?”
永安摇头:“像马的名字。”
刘彻:…………
他想了想又道:“飞电?”
通身金黄,跑起来定像道闪电。
永安还是摇头:“还是像马的名字。”
刘秀好笑:“那你取个像狗的名字。”
永安凝眉细想了半晌,认真道:“小可爱好不好?”
小……可爱?
刘彻一口水好悬没喷出来,他失笑:“嗯,这名字充分显现了你的喜爱之情,就像狗的名字了是吧。”
他拍拍女儿的头,“行,我们永安说什么是什么。”
他看了眼刻漏,“传膳吧。”
用过暮食,永安快乐地带着她的小可爱回寝殿歇午去后,刘彻对阿娇道:“龙山猎犬是顶好的猎犬,不能一直圈着养。
宫里再大也叫它们觉得憋屈,等入了秋猎物膘都肥了,朕看看能不能寻着机会带永安出去狩猎。”
阿娇忙道,“你还是别许诺的好,万一叫事给耽搁了,永安又得难过好一阵。
更何况——
孩子还小,再被血腥场面吓着。
等狗大了,圈出块地让它跑就是。”
刘彻:“皇后这是尝到了胡乱许诺的恶果了?”
他眉眼里全是笑。
阿娇佯作生气地瞪他:“我替你着想,你还不领情?”
刘彻笑着点头,“嗯,领情领情。”
哼——
一点都不像领情的样子。
她白了他一眼,也往里殿去歇着了。
下午时,少府来回禀说螃蟹下来了。
阿娇想了想,刘彻和永安都是爱吃螃蟹的,便叫蒸两篓子螃蟹。
于是,暮食时那冒着滚滚热气的竹蒸笼放到永安跟前的食案上时,她一下就雀跃起来了,“母后,是螃蟹吗?”
侍膳宫人忙上前为永安揭开盖子,便见两只青背白肚,金爪黄毛,外壳橘红,体大膘肥的大闸蟹乖乖躺在碟上。
永安跟阿娇一样的性子,自打有了自主能力便不耐烦旁人伺候她吃喝。
她取过食案上备好的小银槌,轻轻敲开蟹腿,再用小银镊取出纤细洁白的蟹腿肉来,略蘸了蘸姜醋汁便送入嘴中,鲜美细嫩的味道一下唤醒舌间所有味蕾。
而后再轻抿一口温热的姜汤,小腹处立时涌起热意来。
把蟹腿吃的干干净净后,永安再掀开腹盖,吃起鲜美到无法言喻的蟹黄来。
她吃的优雅细致,这蟹又委实不小,每只都足有三两以上。
但螃蟹性寒,永安又是女儿家,阿娇不敢叫她多吃,看着她用了两只便叫作罢。
用过暮食后,刘彻亲自指导着永安写了十个字后,便叫她自行悬腕练习。
春陀搬来了白日里未处置完的奏折,刘彻便在南窗下坐下了。
阿娇则信手拈了卷闲书坐在刘彻对面,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
小可爱在永安书案前玩它的球,但到底狗还太小,又和永安疯了半天,只玩了一小会便止不住地头点地了。
永安怕地上凉,忙吩咐宫人拿了个厚垫子来。
小可爱被抱到垫子上后,终于可以一头栽倒,放心大胆地睡了。
秋夜星光仿佛有温度般,洒在锦牖上柔和了人的双眼。
庭中桂花不折不挠地开着,那馥郁的香味,从鎏金镶玉的门缝里溜进来,沁人心脾。
永安专心写着字,耳边传来阿宝低沉的呼噜声,只觉得心下熨贴到了极点。
待到刘彻处理完政事,永安也早练完了字,带着她的小狗回去了。
阿娇也想睡了,但刘彻却拉着她往外走:“今天是八月十五,三秋之半。
听说民间会在今夜祭月,现在祭月是来不及了,皇后便赏个脸和朕赏个月吧。”
于是,手挽着手出了宫室,步上复道,爬上了望楼。
繁华朱翠尽东流,唯有望楼对明月。
一轮圆月高悬在空中,银白色的月光如轻纱如流水般静静地笼罩着未央宫。
琉璃鸳鸯瓦,朱漆大红门,整座宫殿静下来实在有种回肠荡气的庄重雄伟。
就算是阿娇在登高远眺时,望着层层叠叠看不见尽头的汉宫,也不免生出几分睥睨天下的豪气来。
但豪气转眼即逝,更多的柔情涌上心头来。
她挽住身旁人的臂膀,笑靥如花:“今儿月亮真圆。”